一夜过去，江绾月晕倒在院中，被人救起时，整个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
脑袋里嗡鸣阵阵，但她还是听见了杨家兄弟的对话。
“大哥，江姑娘毕竟一柔弱女子，怎可如此待她。”
“杨烁，你别忘了她是晏相送来的人，只要时机一到，我绝不会留她性命。”
“哥！”
待江绾月苏醒，目下漆黑一片，她尝试着起身，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就在这时，耳边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同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挽住她后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江绾月惊道：“先生，属下。。。属下。。。。”骤急的咳嗽打断了她呼之欲出的话。
“落锋给你的药为何不服？”
“属下怕杨晁心中起疑，索性大病一场。”
晏翊恒摇了摇头，“从小就倔，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江绾月强行起身，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兽皮摊在晏翊恒膝上，接着说她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北境严寒，此处又是镇北王府邸，先生不该来的。”
晏翊恒瞥了眼腿上之物，淡淡地道：“杨家老二倒是待你不错。”
这张兽皮是杨烁送的，江绾月登时反应了过来，忙解释道：“杨烁只是心生不忍，属下与他绝无深交。”
“我自是相信月儿的。”晏翊恒柔和一笑，“虞国的一万石粮食与五千布匹我已差人送了过去，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其中之异，届时虞国发兵攻打北境，月儿是想留在此处还是与我回京？”
江绾月垂下头，迟迟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晏翊恒道：“我明白了，那便让落锋留下护你周全。”
“不可！”江绾月斩钉截铁，“落锋只需寸步不离护好先生，我无需他来保护！”
晏翊恒沉默，没过多久，轮椅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又过月余，虞国探子来报，发现送去的一万石粮食全有霉蛀，五千布匹也皆是余料，虞国大王怒斥北庸言而无信，当即下令攻打北庸！
杨晁疾步来到别院，见江绾月信步庭下，心中怒火更升一丈，他径直冲过去：“王佐之才？这便是你做的好事？”
江绾月看向他，“将军何出此言？”
“虞国即将派兵，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情。”
“好！你送去的粮食与布匹全是废品，你知与不知？！”
“这个。。。许是运粮队伍有人从中作梗，偷梁换柱也未可知。”
“你是在怀疑北境军中有人中饱私囊？简直可笑！”
“难不成将军怀疑我？我若真想行此事，早在将军回京之时便可要了将军性命，何必多此一举！”
“好大的胆子！”他掐住江绾月咽喉，就在她满面通紫，几乎断气之时，杨晁突然松手。正常人早就大口大口开始吞噬空气，而她却没表现出半分急不可耐，反倒镇定异常，一双寒目直直刺向杨晁，似索命一般。
好可怕的眼神。
不多时镇北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早该想到北境自立为王岂会一帆风顺，若是前路坎坷，我亦不会让绍京安享太平！”
一丝不详的预感当头罩下。
“将军什么意思？”
“大庸南境四大宗亲，他们若是知晓我北境佣兵为王，会不会也想做点什么？”
当夜此消息便由落锋带给晏相，在晏翊恒看见信筏的那一刻，脸上无波无澜，反而露出一抹笑意。他的计划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多亏了杨晁这颗蠢笨如猪的脑袋。
“月儿可有说过要何时动手？”
落锋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江绾月必不会再受杨晁所用，这也奠定了她无法活着离开北境。
晏翊恒当即蹙眉——月儿，你想做什么？
此时江绾月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快马扬鞭，奔驰在南下的官道上。
她这一路不知跑死多少匹马，才终于见到了第一场杏花春雨。
再过十里便是阒华关，入关后便可直入江南。
就在这时，一路蒙面人杀了出来。
她颇为镇定地看向他们，不疾不徐道：“杨晁的反应倒还算快。”此话挑衅明显大于称赞，引得对方极为不快。
“区区棋人也敢直呼镇北王名讳！”
雨水将她打的狼狈，却还是从风声鹤唳中听到她的一声冷笑，“——呵呵，我可称自己为棋人，但你们，不行。”
腰间利刃横出，银光突闪，左右两个黑衣人倒地。
“你居然会功夫！”
“既然你们已知晓秘密，那就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江绾月横抽剑锋，斩断骤雨的同时又有五人应声倒地。她乘胜再递一剑，不料，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脑袋嗡鸣阵阵，同时，袭来的利刃已到颈边，她举剑抵挡奋力接招，可当她再想取对方性命时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黑衣人狂悖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不知何故将死，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自将军决定佣兵北域的那一日起，就给你下了九转怀阴，你居心叵测将军早已洞悉，留你一命就是想看你何时逃脱、又要逃到何地！你现在直奔江南可是要去破坏将军大计？”
她怎会不知杨晁下毒一事，她将计就计就是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她被视为暗棋默默培养五载，期间从未间断服用解毒散，但此毒并非寻常，需加倍的时间慢慢化尽。然而危急的是，眼前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逼得她调动周身气力应战，这才催发了毒性。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迫使自己清醒。
黑衣人即刻看出端倪，大喊：“全部上，不要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森寒的刀锋从头顶上方倾泻而下，她跃身躲过一击，不料背后又窜出一剑。
糟了！
刹时，一物飞旋而上滑过那人脖颈，立即传出利刃搅肉的声音，兵器速度之快根本过眼不及。紧接着一人从大雨中跃出，没有多余费招，径直将敌人全数击杀。
好狠厉的杀人手法。
那人转身，江绾月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惊讶，“落锋，你怎么来了？先生呢？”
说完，眼前的身影变得重叠与交织，未及对方开口，她直直向前栽去。
浓重的雪浪从天盖下，一对母女深一步浅一步艰难地逃命。
背后涌现狂奔的马蹄，女儿往后一看，印着杨字的大旆随风狂摆，同时，她听见母亲在向她嘶吼：“芙凝，快跑！我只要你平安活下去！快跑！！！”
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于空，数不尽的铁蹄向她们冲了过来，瞬间淹没了母亲的声音。她想回头，但是她不敢，她只能一刻不停地拼命向前奔逃，害怕得连眼泪都忘了流。
“芙凝，活下去！”这是记忆里最后一句话。
她猛然睁眼，口中呼唤母亲二字，余音悠转回荡。
一道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从黑暗中传来，打破了这份冗长的沉静，“月儿，又做噩梦了？”
这幅嗓音她再熟悉不过，一个转身从塌上翻下并单膝跪地，“属下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若是那日服了落锋给你的药，今日也不会如此狼狈。”
“原来先生早已知晓杨晁下毒一事。”
“虽说你常年服用解毒散，但九转怀阴乃是北境独有寒毒，若想加速化解只得服下落锋带给你的药，但你拒绝，可是怕杨晁发现端倪？”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月儿，这般不顾惜身子一路奔波来到江南，到底所谓何事？”他将折扇打开，轻轻晃了晃。
“属下。。。属下想为先生稳住四大宗亲。”
挥扇的手在空中顿住，“就因为杨晁的话？”
江绾月点头。
晏翊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某人的阴晴不定，但冷不丁的还是让她脊背一凉。
“我以为报仇才是你这辈子最为重要之事，结果到手的头颅不取反而来到这里，月儿，你有点让我看不懂了。”
“杨晁早死一刻晚死一刻对我来说无甚差别，我只是不想让他破坏了先生的大业。若南境真要效仿北境佣兵为王，绍京夹缝中生存，会让先生太过被动。”
“你倒是替我着想。”晏翊恒继续扇着扇子，额前几缕长发随风波动。
这张脸她已经看过无数次，但不知为何，每看一次还是会被动的挪不开双眼。世人只知晏相权倾朝野，但唯有见过他的才知道，晏翊恒面如冠玉，有着惊世的容颜。
“月儿一番心意，我怎好辜负。不过，须得先将身子养好，你就在此处静住三日吧。”
“先生！此事耽误不得！”
折扇一收，晏翊恒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江绾月顿时无言。
停了不久的暴雨再次倾盆而下，顺着屋檐洒下瀑布般的水帘，完全将落锋的声音掩盖，“先生棋局已定，棋子是否会横生枝节？”
他摇了摇手，“无碍，现下北境已是囊中之物。至于南境嘛。。。月儿想玩，那便让她玩玩吧。”
本来晏翊恒已与大虞达成协议，只要虞国出兵攻打北境，守在兴阳的守备军就会联合出击形成犄角之势，届时杨晁兵败，大虞拿到物资，大家各取所需。然而江绾月怕的是一旦与北境开战，南境趁机北上直取绍京，要知道兴阳守备军二十万，可防御南境驻扎在阕川的只有八万，而四大宗亲的兵力加起来有足足十五万。
江绾月不想为了家仇将晏翊恒置于危险之地，此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是她授业恩师，她不可能弃之不顾。
就是不知晏翊恒明白与否。
今日，江绾月余毒已清，一袭红衣出现在了江南琼郡——花县。
连绵几日的大雨冲毁了不少道路，路面上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洼裂，空气中满是潮气混合泥土的腥味。瓦舍、街头摊位损坏严重，人们皆在匆匆收拾劫后乱象，反观之下，小孩的身影都未见几只。
这幅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富庶江南。
不就一连下了几场大雨，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好奇拉住一老伯问，而老伯回她：“姑娘有所不知，我是逃难来到这里的。今年多雨水，邻县已淹没了好几个，府衙上报朝廷，却迟迟没有音讯，哎。”
江绾月听后看向不远处的洼地，又拈了拈地上的泥土，随后直奔县衙，对门口的差役呵道：“若不想花县丧于洪灾，立即让县令出来见我！”
花县县令王无打着哈欠缓步行来，“是谁在门前叽叽喳喳啊？”
县令半睁着的眼在看见江绾月的一瞬间愕然怔大，“姑娘。。。你有何事？可是有冤屈需本县令替你做主？”此间语气已让江绾月心生厌恶。
“整个花县因雨水损毁近半，县令大人，您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放肆！”哪家的姑娘竟敢当堂挑衅，王无立即指向江绾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那你又知不知道，花县即将毁于一旦，届时我看你这县令之职还保不保得！”
脑袋里嗡鸣阵阵，但她还是听见了杨家兄弟的对话。
“大哥，江姑娘毕竟一柔弱女子，怎可如此待她。”
“杨烁，你别忘了她是晏相送来的人，只要时机一到，我绝不会留她性命。”
“哥！”
待江绾月苏醒，目下漆黑一片，她尝试着起身，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就在这时，耳边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同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挽住她后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江绾月惊道：“先生，属下。。。属下。。。。”骤急的咳嗽打断了她呼之欲出的话。
“落锋给你的药为何不服？”
“属下怕杨晁心中起疑，索性大病一场。”
晏翊恒摇了摇头，“从小就倔，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江绾月强行起身，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兽皮摊在晏翊恒膝上，接着说她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北境严寒，此处又是镇北王府邸，先生不该来的。”
晏翊恒瞥了眼腿上之物，淡淡地道：“杨家老二倒是待你不错。”
这张兽皮是杨烁送的，江绾月登时反应了过来，忙解释道：“杨烁只是心生不忍，属下与他绝无深交。”
“我自是相信月儿的。”晏翊恒柔和一笑，“虞国的一万石粮食与五千布匹我已差人送了过去，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其中之异，届时虞国发兵攻打北境，月儿是想留在此处还是与我回京？”
江绾月垂下头，迟迟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晏翊恒道：“我明白了，那便让落锋留下护你周全。”
“不可！”江绾月斩钉截铁，“落锋只需寸步不离护好先生，我无需他来保护！”
晏翊恒沉默，没过多久，轮椅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又过月余，虞国探子来报，发现送去的一万石粮食全有霉蛀，五千布匹也皆是余料，虞国大王怒斥北庸言而无信，当即下令攻打北庸！
杨晁疾步来到别院，见江绾月信步庭下，心中怒火更升一丈，他径直冲过去：“王佐之才？这便是你做的好事？”
江绾月看向他，“将军何出此言？”
“虞国即将派兵，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情。”
“好！你送去的粮食与布匹全是废品，你知与不知？！”
“这个。。。许是运粮队伍有人从中作梗，偷梁换柱也未可知。”
“你是在怀疑北境军中有人中饱私囊？简直可笑！”
“难不成将军怀疑我？我若真想行此事，早在将军回京之时便可要了将军性命，何必多此一举！”
“好大的胆子！”他掐住江绾月咽喉，就在她满面通紫，几乎断气之时，杨晁突然松手。正常人早就大口大口开始吞噬空气，而她却没表现出半分急不可耐，反倒镇定异常，一双寒目直直刺向杨晁，似索命一般。
好可怕的眼神。
不多时镇北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早该想到北境自立为王岂会一帆风顺，若是前路坎坷，我亦不会让绍京安享太平！”
一丝不详的预感当头罩下。
“将军什么意思？”
“大庸南境四大宗亲，他们若是知晓我北境佣兵为王，会不会也想做点什么？”
当夜此消息便由落锋带给晏相，在晏翊恒看见信筏的那一刻，脸上无波无澜，反而露出一抹笑意。他的计划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多亏了杨晁这颗蠢笨如猪的脑袋。
“月儿可有说过要何时动手？”
落锋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江绾月必不会再受杨晁所用，这也奠定了她无法活着离开北境。
晏翊恒当即蹙眉——月儿，你想做什么？
此时江绾月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快马扬鞭，奔驰在南下的官道上。
她这一路不知跑死多少匹马，才终于见到了第一场杏花春雨。
再过十里便是阒华关，入关后便可直入江南。
就在这时，一路蒙面人杀了出来。
她颇为镇定地看向他们，不疾不徐道：“杨晁的反应倒还算快。”此话挑衅明显大于称赞，引得对方极为不快。
“区区棋人也敢直呼镇北王名讳！”
雨水将她打的狼狈，却还是从风声鹤唳中听到她的一声冷笑，“——呵呵，我可称自己为棋人，但你们，不行。”
腰间利刃横出，银光突闪，左右两个黑衣人倒地。
“你居然会功夫！”
“既然你们已知晓秘密，那就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江绾月横抽剑锋，斩断骤雨的同时又有五人应声倒地。她乘胜再递一剑，不料，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脑袋嗡鸣阵阵，同时，袭来的利刃已到颈边，她举剑抵挡奋力接招，可当她再想取对方性命时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黑衣人狂悖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不知何故将死，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自将军决定佣兵北域的那一日起，就给你下了九转怀阴，你居心叵测将军早已洞悉，留你一命就是想看你何时逃脱、又要逃到何地！你现在直奔江南可是要去破坏将军大计？”
她怎会不知杨晁下毒一事，她将计就计就是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她被视为暗棋默默培养五载，期间从未间断服用解毒散，但此毒并非寻常，需加倍的时间慢慢化尽。然而危急的是，眼前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逼得她调动周身气力应战，这才催发了毒性。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迫使自己清醒。
黑衣人即刻看出端倪，大喊：“全部上，不要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森寒的刀锋从头顶上方倾泻而下，她跃身躲过一击，不料背后又窜出一剑。
糟了！
刹时，一物飞旋而上滑过那人脖颈，立即传出利刃搅肉的声音，兵器速度之快根本过眼不及。紧接着一人从大雨中跃出，没有多余费招，径直将敌人全数击杀。
好狠厉的杀人手法。
那人转身，江绾月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惊讶，“落锋，你怎么来了？先生呢？”
说完，眼前的身影变得重叠与交织，未及对方开口，她直直向前栽去。
浓重的雪浪从天盖下，一对母女深一步浅一步艰难地逃命。
背后涌现狂奔的马蹄，女儿往后一看，印着杨字的大旆随风狂摆，同时，她听见母亲在向她嘶吼：“芙凝，快跑！我只要你平安活下去！快跑！！！”
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于空，数不尽的铁蹄向她们冲了过来，瞬间淹没了母亲的声音。她想回头，但是她不敢，她只能一刻不停地拼命向前奔逃，害怕得连眼泪都忘了流。
“芙凝，活下去！”这是记忆里最后一句话。
她猛然睁眼，口中呼唤母亲二字，余音悠转回荡。
一道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从黑暗中传来，打破了这份冗长的沉静，“月儿，又做噩梦了？”
这幅嗓音她再熟悉不过，一个转身从塌上翻下并单膝跪地，“属下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若是那日服了落锋给你的药，今日也不会如此狼狈。”
“原来先生早已知晓杨晁下毒一事。”
“虽说你常年服用解毒散，但九转怀阴乃是北境独有寒毒，若想加速化解只得服下落锋带给你的药，但你拒绝，可是怕杨晁发现端倪？”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月儿，这般不顾惜身子一路奔波来到江南，到底所谓何事？”他将折扇打开，轻轻晃了晃。
“属下。。。属下想为先生稳住四大宗亲。”
挥扇的手在空中顿住，“就因为杨晁的话？”
江绾月点头。
晏翊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某人的阴晴不定，但冷不丁的还是让她脊背一凉。
“我以为报仇才是你这辈子最为重要之事，结果到手的头颅不取反而来到这里，月儿，你有点让我看不懂了。”
“杨晁早死一刻晚死一刻对我来说无甚差别，我只是不想让他破坏了先生的大业。若南境真要效仿北境佣兵为王，绍京夹缝中生存，会让先生太过被动。”
“你倒是替我着想。”晏翊恒继续扇着扇子，额前几缕长发随风波动。
这张脸她已经看过无数次，但不知为何，每看一次还是会被动的挪不开双眼。世人只知晏相权倾朝野，但唯有见过他的才知道，晏翊恒面如冠玉，有着惊世的容颜。
“月儿一番心意，我怎好辜负。不过，须得先将身子养好，你就在此处静住三日吧。”
“先生！此事耽误不得！”
折扇一收，晏翊恒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江绾月顿时无言。
停了不久的暴雨再次倾盆而下，顺着屋檐洒下瀑布般的水帘，完全将落锋的声音掩盖，“先生棋局已定，棋子是否会横生枝节？”
他摇了摇手，“无碍，现下北境已是囊中之物。至于南境嘛。。。月儿想玩，那便让她玩玩吧。”
本来晏翊恒已与大虞达成协议，只要虞国出兵攻打北境，守在兴阳的守备军就会联合出击形成犄角之势，届时杨晁兵败，大虞拿到物资，大家各取所需。然而江绾月怕的是一旦与北境开战，南境趁机北上直取绍京，要知道兴阳守备军二十万，可防御南境驻扎在阕川的只有八万，而四大宗亲的兵力加起来有足足十五万。
江绾月不想为了家仇将晏翊恒置于危险之地，此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又是她授业恩师，她不可能弃之不顾。
就是不知晏翊恒明白与否。
今日，江绾月余毒已清，一袭红衣出现在了江南琼郡——花县。
连绵几日的大雨冲毁了不少道路，路面上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洼裂，空气中满是潮气混合泥土的腥味。瓦舍、街头摊位损坏严重，人们皆在匆匆收拾劫后乱象，反观之下，小孩的身影都未见几只。
这幅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富庶江南。
不就一连下了几场大雨，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好奇拉住一老伯问，而老伯回她：“姑娘有所不知，我是逃难来到这里的。今年多雨水，邻县已淹没了好几个，府衙上报朝廷，却迟迟没有音讯，哎。”
江绾月听后看向不远处的洼地，又拈了拈地上的泥土，随后直奔县衙，对门口的差役呵道：“若不想花县丧于洪灾，立即让县令出来见我！”
花县县令王无打着哈欠缓步行来，“是谁在门前叽叽喳喳啊？”
县令半睁着的眼在看见江绾月的一瞬间愕然怔大，“姑娘。。。你有何事？可是有冤屈需本县令替你做主？”此间语气已让江绾月心生厌恶。
“整个花县因雨水损毁近半，县令大人，您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放肆！”哪家的姑娘竟敢当堂挑衅，王无立即指向江绾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那你又知不知道，花县即将毁于一旦，届时我看你这县令之职还保不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