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陶姜那一巴掌力气极大,庞骁立时吃痛的捂上了后脑勺。

    揉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狡辩:“嫂嫂,你这说法也太狭义了些!菀香居虽是狎妓之所,却也是都城里最大的歌舞坊和酒楼,而且那里三教九流汇聚,是个探听寄送消息的好去处呢!”

    “所以呢,你去那里是干嘛?”陶姜斜了他一眼。

    “我自然是!”说到一半,庞骁底气不足了:“…去看歌舞了。”

    “哼!”陶姜翻了个白眼:“那你说这些废话。”

    庞骁嘴硬:“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所有人去那都是为了美色嘛,而且,逛逛又怎么了?自古英雄多好色,人不风流枉少年,男人有几个不去那地方的。”

    “什么英雄多好色,我看是你好色吧!”

    陶姜讥讽:“小小年纪,不守男德,以后娶了娘子,你娘子要是知道你曾去过那种地方,嫌弃都要嫌弃死你的!”

    “才不会!”庞骁不以为然:“我以后娶妻,定要娶那温柔听话的,让她什么都顺着我。”

    “想得美!你以后娶媳妇必要娶个母老虎才是。”

    “才不会!”

    两人斗嘴之间,马车已经到了菀香居门前。

    扶着小厮的手下车,陶姜抬头看了下菀香居的门楼,暗暗惊诧。

    无怪乎庞骁将这地方捧得如天上人间,这菀香居确实富丽堂皇。

    五层木质高楼巍峨伫立,气势恢弘,内部装饰更是比外部还要繁华,虽在室内,却造有绿植景观,小桥流水。

    陶姜进楼后左右四顾,发现这里的庭院竟比某些官宦人家的府邸还要雅致些,立时更为惊诧。

    由仆从引着在隔间落座后,她出声感慨:“这地方倒还真的不错。”

    “那是!”庞骁道:“其实装修雅致还是次要的,这楼里的美人也是个顶个儿,你知道这楼为何叫菀香居吗?”

    陶姜摇头。

    庞骁道:“这楼里有一杜菀姑娘,才艺卓绝,不止琴棋书画唱念做打,样样都会,而且她的模样也生的极其美艳,听说就连宫中官家都对她略有耳闻呢。”

    陶姜以前只是怀疑庞骁是个绣花枕头,这遭随他出门,才真真确定了他就是个绣花枕头。

    说起美人来,那股滔滔不绝的劲儿,真是肤浅得紧。

    实在受不了这人,刚好也想寻个空子出去,她道:“你约的人可来了?要不要我出去帮你看看?”

    “哎呀,不用,他若来了自己就进来了。”

    “那怎么行,我还是帮你看看吧。”陶姜出门时是随侍的打扮,装模作样起来,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履行职责的意味。

    庞骁没多想,由着她去了。

    陶姜自然也不是真的好心探查,她从出了侯府之后打着的就是回陶府的算盘,现在得了机会当然要尽快溜走。

    只是她没料到,刚一开门,算盘珠子就崩了个稀碎。

    庞骁邀约的那个客人恰好此时到了,正站在门外。

    这人比庞骁大不了几岁,身穿一件茶色回纹长袍,身形魁梧,腰肚浑圆,一张肥嘟嘟的大脸上嵌了双豆角似的眯缝眼,从头到脚尽是油腻轻佻之气。

    许是没料到一开门便有俊俏小厮相迎,他眼睛亮了亮,“哎呦”了一声。

    听到声响,庞骁立刻上前,将陶姜挡到了身后:“谢兄来了?”

    庞骁语气恭敬,谢霖听了他的招呼却并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轻慢的“嗯”了一声,然后一脸倨傲的进入了门内。

    开了席面,各坐上酒桌。

    谢霖不屑的睨了庞骁一眼:“庞骁,你哥哥不是向来自诩清贵,不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吗?前阵子我父办寿宴他都没来,那想必是看不上我家的,既然看不上,你又约我出来作甚?”

    “谢兄说这话可真是折煞死我们了!”庞骁讨好的笑:“我哥哪敢看不上谢指挥使啊,只不过他那人是个武夫,不懂经营人脉,我也是听说他行为有失,才特意托了人来找您赔罪的嘛。”

    说着,庞骁拍拍手。

    原本跟着的另一个小厮立时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来。

    庞骁接过打开:“谢兄,我哥哥那人是个直肠子,不懂些官场上的隐晦弯绕,日后若是还有得罪,希望谢指挥使能多多包涵,我们一家日后还得多多依仗谢指挥使呢。”

    说完,他把盒子里的东西亮给谢霖看。

    谢霖往里瞅了一眼。

    见是两对考究美玉雕琢出的酒杯,怎么也得价值千金,立时心中一喜。

    又见庞骁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像个孙子,瞬间自满了起来:“你哥哥虽蠢笨,你却好得很。”

    他胖手压上庞骁托着的盒子,意思是收了:“一切好说。”

    庞骁原本脸上堆着笑,听到蠢笨两字时,眼里闪过了一丝狠厉,放下盒子后又狠狠捏了下拳头,才算忍了下去。

    谢霖跟庞骁又闲聊了几句。

    抬头时,看到一直站立门旁的陶姜,他朝庞骁玩味一笑:“你这下人,生的好标致啊。”

    “……”

    庞骁心一咯噔。

    他早就听说谢霖色欲熏心,家中的侍奉女使,只要他看上了,没有一个不染指的,难不成这人还好男风吗?

    他僵硬一笑,转移话题:“一个随行小厮而已,什么标致不标致的。”

    “哎——”谢霖摇摇头。

    站起身,他径直朝陶姜走了过去,然后把她拉到身前:“你好好看看,他长得颇有意思。”

    庞骁怕谢霖是真看上了陶姜,急急周旋:“谢兄啊,他就是个下人…”

    没待说完,谢霖把陶姜转了个向,指给他看:“你看他这侧脸,跟坊里的杜菀姑娘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他个下人,跟杜菀姑娘怎么能…”

    “比”字还没出口,庞骁忽然一愣。

    因为他发现陶姜的侧脸跟杜菀还真有几分相似,立时明白了谢霖的用意,马屁的夸赞上一句:“谢兄真是好眼力啊!”

    “哈哈。”谢霖笑了一声,随即支使站在门口的龟公:“你去把杜菀姑娘叫过来,就说我找她,想让她看个有意思的。”

    说完,他又在陶姜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去换套女装来穿。”

    陶姜扮做男人,此刻不好露出马脚,连忙粗里粗声道:“啊?我?我一男子,怎能穿女子的衣服?”

    “谢兄让你去换你就去换,在这啰嗦什么?”庞骁揪上陶姜的领子,把她拽到了旁边隔间的屏风后。

    刚一踏入,他又立马松了手,做卑微讨好状:“嫂嫂啊,算我求你,你就先换上吧,这谢霖我有大事求他,你就当我欠你个人情,日后就是让我给你当牛做马也不在话下。”

    陶姜本被庞骁揪的有些不悦。

    听他言辞紧张恳切,也不好为难他了,便道:“好吧,那就一言为定。”

    **

    同时间,菀香居另一雅阁内。

    杜菀正仪态端庄的坐于茶桌前,她容貌美艳,鬓边别一朵不大的粉红芍药花。

    都说鲜花衬美人,这话用在她身上半点不假,九分的容貌被那娇花生生提至了十分,更显姿容绝代。

    添好茶,杜菀将茶杯放在了对面的沈慕面前:“侯爷,谢府前几日设了晚宴,我受邀前去时,试探着在府里走动了一番,发现其他地方倒是无甚异样,只是那书房,里面似乎有个暗室,若说谢筠安有什么机密文件的话,恐是全放在了那里面。”

    “我猜着也是。”沈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这次行动,没被人发现吧?”

    “没。”杜菀道:“我刚准备打开那密室,就有人来了,也是怕被人发现,我连忙退了出来。”

    “没被发现就好,但谢府那边谨慎,说不好到底有没有生疑,你近些时日最好缓一缓,不要随处走动,安全为上。”

    “好。”杜菀点点头。

    两人话音刚落,一婢女突然从外敲了敲门。

    得了准许后,又推门而入:“姑娘,谢家三郎请您过去,说寻到了个有意思的事,想邀您过去看看。”

    “有意思?”杜菀方才正在聊谢府的事,免不了有些心惊,当即跟沈慕对视了一眼。

    “对,好像说是找到了个跟您长相相似的人。”

    沈慕问:“只有他自己吗?”

    “不,还有庞家二郎。”

    听到还有别的人在,那应是没什么问题的,杜菀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她朝沈慕屈膝一礼:“侯爷,那我就先过去了。”

    沈慕颔首:“去吧。”

    谢霖跟庞骁呆的那个雅间位于走廊的尽头。

    杜菀刚提裙开门,谢霖就哈哈笑着走了过来:“杜菀啊,你总算是来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他把她拉到了屋子的正中央,然后示意她看窗边站立着的一个女子。

    杜菀抬眼望去。

    窗边那女子盈盈而立,身上穿一件朱红色交领襦裙,容貌明艳,姿态娇俏。

    杜菀深知自己是极美的,要不也不至于当初在菀香居刚一挂牌就名动京城。

    但此刻她觉得面前这女子也不差,容貌也就比她稍逊了一两分,虽及不上外人常夸她的风情万种,但比她要小意清新一些。

    “这是?”杜菀问。

    谢霖:“奇吧,他是男子!”

    男子?不可能。

    杜菀久居烟花之地,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人是个如假包换的姑娘。

    但她不知这姑娘为何要乔装打扮,便只是笑了笑,并未揭穿。

    “看看,你俩这侧脸,可真是像啊!”谢霖将杜菀和陶姜对比了一番,而后也不管杜菀愿不愿意就搂上了她的腰,凑近耳语:“你说这人莫不是你流落在外的弟弟吧?”

    杜菀:“……”

    她在菀香居是卖艺不卖身。

    寻常恩客了解此节,也受她名声大的限制,从不敢近她的身。

    唯独这谢霖,每每见了她都要动手动脚,偏偏他家里还极有权势,她反抗不得。

    躲开谢霖的胖手,杜菀莞尔:“郎君说笑了,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姐妹。”

    “哎呀,所以才可惜呀!要说你啊,生的这般貌美,就合该有个姊妹,一起送到菀香居来,和你并蒂争艳,到时候整个中都城的男子都会拜倒在你俩的石榴裙下的!”

    谢霖自顾自地说着,杜菀听罢只是抿了抿唇。

    陶姜觉察出了杜菀眼中的苦涩,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谢霖粗鄙不堪,不说人话。

    寻常女子若不是迫于无奈,哪个愿意沦落风尘,莫说杜菀没有姊妹,就是有姊妹,难道她会愿意把姊妹送到菀香居来让谢霖这种人糟蹋吗?

    谢霖也是脸够大的,还给人家安排上了,有这自得的功夫,何不遗尿自照?看看自己配不配呢!

    陶姜腹诽的功夫,谢霖已经缠上了杜菀,一个劲的要拉她喝酒。

    杜菀小心的拒绝:“郎君,我最近身子有些不适,不宜饮酒,若是可以,您跟庞小郎喝吧,我在旁边给你们弹琴助兴。”

    “助什么兴!”谢霖刚才被杜菀躲闪已有些不悦了,此刻脸彻底黑了下来:“杜姑娘,我找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每次你都推脱,怎么的,你是故意不给我面子吗?”

    杜菀讪讪的笑:“郎君,那自…”

    “那自当不会!”

    没等杜菀说完,陶姜就站了出来。

    行到谢霖身前,她强忍恶心夸赞道:“谢三郎一表人才,家世又显赫,杜姑娘钦慕还来不及呢,怎会不留下?

    说着,她看向杜菀,使了个眼色:“我听说菀香居除了美人,美酒也是一绝,杜姑娘何不出去把那最好的给我们带来,再叫上几个姐妹,大家一起陪着两个哥儿开怀畅饮呢?”

    闻言,杜菀一愣。

    明白陶姜这是在给她解围之后,她感激的行了个礼:“是了,那奴家现在就去。”

    眼见着就要到手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

    谢霖不想杜菀走,伸手要阻拦。

    陶姜连忙堵住了他:“谢郎君,我家主子来时给您带的那两对玉杯可是好东西,听说用那杯子盛酒时,喝起来会清韵不绝,别有一番滋味,郎君要不要尝尝试试?”

    “是啊是啊!我那杯子有奇效,谢兄快过来尝尝吧!”庞骁也已看清形势,随着陶姜一起堵住了谢霖,然后把人拉回了桌前坐下。

    雅阁内为了装点环境,用饭桌子中央摆有花瓶,瓶中插着小簇的金桂。

    给玉杯斟满酒水,陶姜摘了几个花瓣扔进去,送到了谢霖手边。

    谢霖刚才被这两人的阻挠气了个够呛,本不想接,无意看到陶姜那一双端着酒杯的白嫩柔夷时,他眼眸一沉,接了过来。

    喝完,还啧啧的做评价:“嗯…是有些清冽醇香。”

    傻子吧,当然有醇香了!我给你撒了花,它能不香吗?

    陶姜暗暗嫌弃谢霖没心眼,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

    她笑起来粉唇轻启,玉琢般白嫩的脸蛋被身上的衣服衬得染上了层薄红,看着竟比手中的酒水还要香上几分。

    谢霖有些呆了,瞬间将刚才“失去”了杜菀的不悦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知晓面前人是个男子,但生的这般貌美,男女又有何区别?

    陶姜又要斟酒时,谢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色眯眯的端详:“你这双小手还挺嫩滑的嘛,一点都不像干粗活的。”

    陶姜:“……”

    乍然被冒犯,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甩开了谢霖的手。

    觉出失态后,她又拢好袖子,收敛神色,勉强一笑:“郎君谬赞了,我就一个下人,平日里自是干粗活的。”

    谢霖没说话,只是望在陶姜脸上的眼神更加暧昧不明了。

    这般露骨阴森的凝视莫说陶姜,庞骁看了都有些心生胆寒。

    谢霖是个色种,若真要耍起混来,男女不忌也是有可能的,得尽快找个法子制住他。

    刚好杜菀带着几个姑娘和男仆搬酒进来了。

    趁他们搬酒之时,庞骁将杜菀拉到一旁,焦急地询问:“怀蔺兄可在这?”

    杜菀点点头:“在,他在东边的厢房。”

    庞骁连忙催促她:“你现在赶快去通知他一声,让他过来!”

    “过来这?”杜菀不解好端端的为何要把沈慕叫来。

    “对,就是来这,而且要快!”庞骁将她推出门外,一脸紧张道:“你就告诉他,他若是再不过来的话,他的夫人可就要被人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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