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被逼的实在没了法子，陶姜也不会想到去找春烟。
郑庄位于中都城东三十里外，如今正是秋收的时节，庄外田地金黄一片，果蔬飘香，陶姜和细柳自晨时便开始赶路，午时一刻才堪堪到达此地。
在庄头和几个农户问了路，陶姜又和细柳一同赶去了春烟的住处。
那是一座竹亭小院，门口扩了菜地，边缘种了花草，还摆了石桌石凳。
两人行到庭院外时，院子里一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正抱着孩子坐在石凳上，时不时的逗逗怀里的孩子，母子俩咯咯的笑。
细柳朝里面望了一眼，问陶姜：“夫人，是这吗？”
陶姜颔首，随后朝着农妇的方向走了过去。
行到跟前，她又朝那人喊了一声：“春烟！”
听到声响，春烟回过头来。
她是个娃娃脸，以前未成婚时体态苗条，生了孩子后，日渐丰腴起来，连带脸蛋儿都团团的，颇有福相。
看到身后的陶姜，她惊讶的眼睛一亮：“姑娘！您怎的在这？”
陶姜和春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如今见了这“姐姐”，她犹如见到了再亲不过的亲人，数日来在侯府和陶府经历的那些委屈立马像找到了发泄口，齐齐涌上了心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此举吓到了春烟。
抱着孩子凑近，她急切的问：“姑娘这是怎的了？”
陶姜有心说话，却已泣不成声。
最后还是细柳帮忙开了口：“娘子，我家夫人有话同你说，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春烟点了点头，连忙引着两人进了屋。
**
两刻钟后。
春烟轻轻拍着床榻上已熟睡的婴孩，直到确定孩子不会突然惊醒，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走到桌边坐下。
木桌另一侧，陶姜早已止住了哭泣，只一双眼睛还肿着，泛着些红晕。
看了眼床上的小人儿，她感慨的问：“你都有孩子了？”
春烟点点头：“刚满周岁，说起来，当初还是承了姑娘的恩泽，您给我的银钱嫁妆使得我跟我夫可以过上现在这般闲适的生活，这份大恩大德，我俩没齿难忘！”
说着，春烟就要行礼，陶姜连忙拉住她。
春烟当年出嫁时的情景陶姜已全然不记得了，但想着同她的关系，嫁妆肯定是备了的，便说：“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又跟了我那么久，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闻言，春烟笑了笑，抚上陶姜的手，一脸感激。
重新坐回桌边，她问：“姑娘，您方才是怎么了？为何要哭？”
提到这个，陶姜刚有了点喜色的脸立时沉了下去，讷讷的问：“我父亲可有给你传过口信？”
“主君吗？没有啊。”春烟沉吟：“我自两年前嫁来了郑庄，便跟陶府断了联系，半年多前，听说您要出嫁，我倒是回去了一趟，但当时夫人说您病了，不宜见人，我跟我夫又不好多做叨扰，便回来了。怎么了姑娘，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陶姜摇摇头：“府里没事。”
想到春烟连她出嫁这一遭都知晓，她又问：“你既知道我出嫁了，那可知我嫁的人是谁？”
这不是什么难题，春烟轻笑：“镇安侯沈慕啊，他未承袭爵位之前，咱们一直称呼他世子爷呢！”
陶姜听到沈慕这个名字就牙根泛酸，恨不得将他生吃了。
左右春烟不是外人，她畅所欲言：“你是不知道，那沈慕可把我给害惨了！”
落下此话，陶姜便同春烟讲述起了这段时日里发生在她身上的经历。
春烟越听越吃惊，到末了，忍不住问：“您的意思是，您失了四年的记忆，已然想不起这几年做了什么，而世子爷还处处为难您？”
陶姜重重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春烟蹙眉：“世子爷以前的脾气极好的。”
“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发现根本不是，沈慕他哪是个谦谦君子啊，他根本就是个扮猪吃老虎，披着羊皮的豺狼！”
细柳一直站在后面听着陶姜和春烟的对话。
闻言，不满的撅了噘嘴，小声嘀咕：“夫人，我们侯爷以前真的极好的，不是豺狼…”
陶姜回头瞪她：“你亲眼看到了？”
细柳当然不可能亲眼看到，只能把话又吞了回去。
主仆俩的拌嘴让春烟生笑。
过了片刻后，她才正色道：“姑娘，自成亲之后我一直待在郑庄，这里距中都城遥远，城里的消息传过来都要好些时日，我很难打听到您的近况，也一直以为您跟世子爷成婚是重修于好了，实是没料到，竟然是另一番光景。”
“重修于好…此话何意？”陶姜眨了眨眼。
想到中都城里关于她的那些流言，她索性一箩筐的朝春烟问了出来：“现在城里都在传我以前钦慕沈慕，还有说我妒妇的，各个传的神乎其神，难不成都是事实吗？”
“这个…”春烟凝眉：“妒妇什么的，我两年前走时未曾耳闻，不过您爱慕世子爷这个说法，倒是有的。”
“什么？竟真有此事！”陶姜气的站起：“都是谁给我传的这个？”
春烟笑：“原先头确实是些坊间人的无聊碎语，但后来还真不是传的，是确有此事，您的确喜欢世子爷啊。”
“……”
陶姜大为震惊：“你说我喜欢沈慕？怎么可能呢，我喜欢的明明是…”
意识到说漏嘴了，她连忙噤声。
春烟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知道，您以前喜欢的是林家哥儿，林溯。”
“你怎知晓？！”
陶姜被当面揭穿，又惊又窘。
她以前在男女之事上不似现在这般洒脱，对林溯的情意向来是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明示过。
春烟道：“我可是同您从小一起长大的，您有什么心思我会看不出来？况且，姑娘家少女情怀，哪怕遮掩的再好，也是有迹可循的，我当初只不过顾及着您的面子，佯装不懂罢了。”
春烟这么说，陶姜倒是信。
虽然算得上性情相投，但相较于她的任性，春烟是个粗中有细的，看待某些事情上，确实比她眼光毒辣。
想到与林溯的关系，陶姜垂下眼帘，有些可惜：“那我跟林溯后来怎么断了呢？”
提到这个，春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您与林哥儿青梅竹马多年，关系也深厚，按理说合该修成正果，奈何你们一个骄傲，一个小事上果敢大事上胆怯，谁也不愿捅开那层窗户纸，再加上那一阵子天天闹别扭吵架，饶是再深厚的感情，也给吵没了。”
“所以…我后来就喜欢上沈慕了？”
陶姜不确定的抬眼。
要问心里话，她觉得她不至于如此善变，前脚刚舍了林溯，后脚就喜欢上他人。
“那倒不是。”春烟抿唇：“只是中间曲折要细论起来的话，有些说来话长。”
陶姜近些日子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说来话长，立马道：“我不怕麻烦，你且慢慢说给我听。”
春烟于是引着她回忆：“这其中自是有些缘由的，您虽然失了忆，但还记得廖府的廖姑娘吧？”
“当然记得，我与她是闺中密友，失忆醒来之后，还曾给她去过信，不过被她冷言冷语的拒了，似乎同我的关系大不如前。”
说到这，陶姜想起了另一桩事，凝眉疑惑：“昨日回府，父亲说哥哥即将与赵家姑娘成亲，我当时情急，未来得及分辨，现下一想，哥哥怎么会娶赵家姑娘呢？他不是一直钟情于卿卿吗？卿卿与我，莫不是因为这事生了嫌隙？”
春烟摇摇头：“卫哥儿娶妻这事我并不知，但您与廖姑娘绝交不是现在，而是四年前，起因还是卫哥儿。”
她说：“您与廖姑娘绝交后，事事与她相争，也是因为同她赌气，才会去招惹了世子爷的。”
“等等，你且慢说！”
春烟的话太密，陶姜脑子已然成了一团浆糊：“你这样，我越听越糊涂。”
“姑娘，那我便从头开始讲吧。”
见陶姜这样，春烟只好平心静气下来，给她细细描述：“这事情啊，还要从四年前您生辰后的第二日，也就是与您生辰只差了一日的廖姑娘生辰那天讲起…”
郑庄位于中都城东三十里外，如今正是秋收的时节，庄外田地金黄一片，果蔬飘香，陶姜和细柳自晨时便开始赶路，午时一刻才堪堪到达此地。
在庄头和几个农户问了路，陶姜又和细柳一同赶去了春烟的住处。
那是一座竹亭小院，门口扩了菜地，边缘种了花草，还摆了石桌石凳。
两人行到庭院外时，院子里一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正抱着孩子坐在石凳上，时不时的逗逗怀里的孩子，母子俩咯咯的笑。
细柳朝里面望了一眼，问陶姜：“夫人，是这吗？”
陶姜颔首，随后朝着农妇的方向走了过去。
行到跟前，她又朝那人喊了一声：“春烟！”
听到声响，春烟回过头来。
她是个娃娃脸，以前未成婚时体态苗条，生了孩子后，日渐丰腴起来，连带脸蛋儿都团团的，颇有福相。
看到身后的陶姜，她惊讶的眼睛一亮：“姑娘！您怎的在这？”
陶姜和春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如今见了这“姐姐”，她犹如见到了再亲不过的亲人，数日来在侯府和陶府经历的那些委屈立马像找到了发泄口，齐齐涌上了心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此举吓到了春烟。
抱着孩子凑近，她急切的问：“姑娘这是怎的了？”
陶姜有心说话，却已泣不成声。
最后还是细柳帮忙开了口：“娘子，我家夫人有话同你说，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春烟点了点头，连忙引着两人进了屋。
**
两刻钟后。
春烟轻轻拍着床榻上已熟睡的婴孩，直到确定孩子不会突然惊醒，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走到桌边坐下。
木桌另一侧，陶姜早已止住了哭泣，只一双眼睛还肿着，泛着些红晕。
看了眼床上的小人儿，她感慨的问：“你都有孩子了？”
春烟点点头：“刚满周岁，说起来，当初还是承了姑娘的恩泽，您给我的银钱嫁妆使得我跟我夫可以过上现在这般闲适的生活，这份大恩大德，我俩没齿难忘！”
说着，春烟就要行礼，陶姜连忙拉住她。
春烟当年出嫁时的情景陶姜已全然不记得了，但想着同她的关系，嫁妆肯定是备了的，便说：“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又跟了我那么久，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闻言，春烟笑了笑，抚上陶姜的手，一脸感激。
重新坐回桌边，她问：“姑娘，您方才是怎么了？为何要哭？”
提到这个，陶姜刚有了点喜色的脸立时沉了下去，讷讷的问：“我父亲可有给你传过口信？”
“主君吗？没有啊。”春烟沉吟：“我自两年前嫁来了郑庄，便跟陶府断了联系，半年多前，听说您要出嫁，我倒是回去了一趟，但当时夫人说您病了，不宜见人，我跟我夫又不好多做叨扰，便回来了。怎么了姑娘，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陶姜摇摇头：“府里没事。”
想到春烟连她出嫁这一遭都知晓，她又问：“你既知道我出嫁了，那可知我嫁的人是谁？”
这不是什么难题，春烟轻笑：“镇安侯沈慕啊，他未承袭爵位之前，咱们一直称呼他世子爷呢！”
陶姜听到沈慕这个名字就牙根泛酸，恨不得将他生吃了。
左右春烟不是外人，她畅所欲言：“你是不知道，那沈慕可把我给害惨了！”
落下此话，陶姜便同春烟讲述起了这段时日里发生在她身上的经历。
春烟越听越吃惊，到末了，忍不住问：“您的意思是，您失了四年的记忆，已然想不起这几年做了什么，而世子爷还处处为难您？”
陶姜重重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春烟蹙眉：“世子爷以前的脾气极好的。”
“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发现根本不是，沈慕他哪是个谦谦君子啊，他根本就是个扮猪吃老虎，披着羊皮的豺狼！”
细柳一直站在后面听着陶姜和春烟的对话。
闻言，不满的撅了噘嘴，小声嘀咕：“夫人，我们侯爷以前真的极好的，不是豺狼…”
陶姜回头瞪她：“你亲眼看到了？”
细柳当然不可能亲眼看到，只能把话又吞了回去。
主仆俩的拌嘴让春烟生笑。
过了片刻后，她才正色道：“姑娘，自成亲之后我一直待在郑庄，这里距中都城遥远，城里的消息传过来都要好些时日，我很难打听到您的近况，也一直以为您跟世子爷成婚是重修于好了，实是没料到，竟然是另一番光景。”
“重修于好…此话何意？”陶姜眨了眨眼。
想到中都城里关于她的那些流言，她索性一箩筐的朝春烟问了出来：“现在城里都在传我以前钦慕沈慕，还有说我妒妇的，各个传的神乎其神，难不成都是事实吗？”
“这个…”春烟凝眉：“妒妇什么的，我两年前走时未曾耳闻，不过您爱慕世子爷这个说法，倒是有的。”
“什么？竟真有此事！”陶姜气的站起：“都是谁给我传的这个？”
春烟笑：“原先头确实是些坊间人的无聊碎语，但后来还真不是传的，是确有此事，您的确喜欢世子爷啊。”
“……”
陶姜大为震惊：“你说我喜欢沈慕？怎么可能呢，我喜欢的明明是…”
意识到说漏嘴了，她连忙噤声。
春烟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知道，您以前喜欢的是林家哥儿，林溯。”
“你怎知晓？！”
陶姜被当面揭穿，又惊又窘。
她以前在男女之事上不似现在这般洒脱，对林溯的情意向来是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明示过。
春烟道：“我可是同您从小一起长大的，您有什么心思我会看不出来？况且，姑娘家少女情怀，哪怕遮掩的再好，也是有迹可循的，我当初只不过顾及着您的面子，佯装不懂罢了。”
春烟这么说，陶姜倒是信。
虽然算得上性情相投，但相较于她的任性，春烟是个粗中有细的，看待某些事情上，确实比她眼光毒辣。
想到与林溯的关系，陶姜垂下眼帘，有些可惜：“那我跟林溯后来怎么断了呢？”
提到这个，春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您与林哥儿青梅竹马多年，关系也深厚，按理说合该修成正果，奈何你们一个骄傲，一个小事上果敢大事上胆怯，谁也不愿捅开那层窗户纸，再加上那一阵子天天闹别扭吵架，饶是再深厚的感情，也给吵没了。”
“所以…我后来就喜欢上沈慕了？”
陶姜不确定的抬眼。
要问心里话，她觉得她不至于如此善变，前脚刚舍了林溯，后脚就喜欢上他人。
“那倒不是。”春烟抿唇：“只是中间曲折要细论起来的话，有些说来话长。”
陶姜近些日子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说来话长，立马道：“我不怕麻烦，你且慢慢说给我听。”
春烟于是引着她回忆：“这其中自是有些缘由的，您虽然失了忆，但还记得廖府的廖姑娘吧？”
“当然记得，我与她是闺中密友，失忆醒来之后，还曾给她去过信，不过被她冷言冷语的拒了，似乎同我的关系大不如前。”
说到这，陶姜想起了另一桩事，凝眉疑惑：“昨日回府，父亲说哥哥即将与赵家姑娘成亲，我当时情急，未来得及分辨，现下一想，哥哥怎么会娶赵家姑娘呢？他不是一直钟情于卿卿吗？卿卿与我，莫不是因为这事生了嫌隙？”
春烟摇摇头：“卫哥儿娶妻这事我并不知，但您与廖姑娘绝交不是现在，而是四年前，起因还是卫哥儿。”
她说：“您与廖姑娘绝交后，事事与她相争，也是因为同她赌气，才会去招惹了世子爷的。”
“等等，你且慢说！”
春烟的话太密，陶姜脑子已然成了一团浆糊：“你这样，我越听越糊涂。”
“姑娘，那我便从头开始讲吧。”
见陶姜这样，春烟只好平心静气下来，给她细细描述：“这事情啊，还要从四年前您生辰后的第二日，也就是与您生辰只差了一日的廖姑娘生辰那天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