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商为末业,朝廷实行重农抑商,高祖初定天下,禁贾人衣锦绮,操兵,乘马,以使民苏。

    随着社会经济慢慢发展向好,商贾对于市场钱币流通作用愈发明显,后世的君主逐渐放开了对于商贾的限制,允商人着丝绸,后代亦可为官。

    可是在本朝律法当中对于商贾限制依旧颇多,例如对于米麦谷物的定价,丰年欠年各不相同,由府衙调控,商贾不得经营盐铁,想要获得这两样需要得到官府的盐引,受到层层制约。

    府丞将人带回来关到了牢里,张乐知抓着牢房里的栏杆,为自己抱不平,“我定价也非强买强卖,东西好自然有人愿意为我掏钱,你怎可如此武断将我关进牢里?”

    邓翊礼见她不知悔改的样子,声音冷淡训斥,“律法上有过规定,一匹布的价格最高不得超过三百文,而一贯钱是一千文,你要价一百贯,岂非天价?”

    “我也说过,因成本而定价,群青色本就难染,原料难寻,工艺复杂,成本就不止几十贯了!”

    “商人本性,以利驱之,不知悔改,在牢里好好反省吧。”

    说完邓翊礼离开牢房,只剩下在他身后跳脚的张乐知咒骂他,“哪门子官员,办事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有一张俊秀的脸又如何?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啊!”

    无奈,即使她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会她,张乐知靠着牢房的门坐下,反省自己所存在的问题。

    这两年她是几乎将整个雒阳城大部分的布匹生意都要了过来,也好几次扩大了织机和染坊,惹了不少本地布庄老板,商会的人也不接纳自己,今日这遭才被联合起来搞。

    可归根到底可恶的还是这个榆木疙瘩的官员,那些布庄老板偷税漏税,从死人身上扒下布料来重晒,用便宜的染料导致穿的人起红疹,他怎么不去查呢?就揪着自己这一只出头鸟狠打。

    张乐知从地上揪起一根稻草狠狠的戳着栏杆,似要把在邓翊礼身上的怒火全数发泄在木头身上。

    与此同时,张家的人都快急死了,张母泣不成声,张父不知所措,小妹急着问张乐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乐天舌头打结,额头上一层汗,脸红脖子粗的大口喘气,“快,快!盈儿,咱们去寻长乐公主。”

    在张乐知被带走之时,她知道自己这次牢狱之灾无法避免,急中生智叫张乐天去寻长乐公主,她是当今女君唯一的女儿,是整个雒阳城最受宠的公主,同时她可是绣罗阁最大的客户。

    ……

    “府丞大人啊,您可要为小的们做主啊!自从那绣罗阁来了京城之后,我等的生意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绣罗阁掌柜的不知从哪儿弄来那么多旁人没有见过的布匹,卖到天价,刻意挤兑我等生意,而且我听说她那布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染料坊的气味异常刺鼻。”

    “是啊大人,小民有一日见到她家染坊推出两大个染血麻袋,小的跟着去看了看,全是死老鼠啊!恳请大人好好查查绣罗阁作坊,瞧她们都是做些什么害人的勾当。”

    几位被绣罗阁抢了生意的掌柜此刻寻了许多言辞给绣罗阁抹黑,红口白牙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

    “好了好了,这绣罗阁实在可恶,不论其他就光论她胡乱抬价这一件就值得本官判她!”

    邓翊礼还未走,等着府丞的决断,另今日那两位在东市互殴的士子他需说情带走,不日太常寺就要考试,纵然今日犯了错小惩大诫便是,耽误考试却了不得。

    府尹还未宣判,他要等着衙门的捕头将绣罗阁的账本取来,有确凿证据之后再决断。

    张乐知被关进牢狱两个时辰,耷拉着眼皮有些困,因晨起未吃东西,此刻腹中饥饿,神色恹恹。

    旁边因这次争夺绣罗阁群青色布料的那两名士子此刻竟然被放了出去,张乐知不满意的站起身来质问,“诶!凭什么他们能出去,我却不能?”

    随着狱卒进来保释的邓翊礼淡淡扫她一眼,“张掌柜,你的问题大了,现在还不能出来。”

    “我怎么了我?好生卖个布也能被抓进来吃牢饭?你们偏听偏信,冤枉了好人。”

    邓翊礼不欲与她分辨,带着人刚出去便瞧着牢狱门口乌泱泱进来好些人,为首的华服在烛火的照耀下闪出璀璨的金色,尤其夺目。

    张乐天马不停蹄的去寻长乐公主,却因公主今日入宫未归府,故而一直在门口等着,长乐公主一回府便将所有如实相告,带着公主到了大牢。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所有狱卒都跟着邓翊礼向长乐公主行礼,长乐公主一张圆若银盘的脸,满是福相,打扮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张乐知能在雒阳立稳脚跟也多亏了长乐公主在上层贵人圈的宣传,大家都想知道公主殿下身下那从未见过的颜色出自哪家。

    长乐公主受宠,府中除却驸马之外还有数不尽的男宠,她本人爱美,处处搜罗首饰,华服,让自己看着光彩照人,雒阳城的新花样看腻了还曾张榜寻全国各地的新饰物。

    张乐知就是此时得以进入公主府为公主殿下献新衣,长乐公主喜欢的不得了,自此以后所有的衣着布料皆由绣罗阁提供。

    得知张乐知被抓进大牢里,长乐公主可不依,她进了牢狱日后谁来给她提供衣服?

    “邓翊礼,本宫要你立马把她放了!”

    长乐公主咄咄逼人,她同邓翊礼原本便有些龃龉,想当初长乐公主到了纳驸马之时,头一个便看上了年少便才冠京城的邓家公子。

    当今女君便姓邓,邓家乃是光武帝时的开国功臣,其祖父曾位列三公,现如今邓氏当家人乃是女君的亲兄长。邓氏一族并未借着女君由头狐假虎威,反而异常谦卑,对门下子弟管束严苛,女君兄长邓鸷才位虎贲中郎将一职。

    邓翊礼乃邓鸷族弟邓清第三子,按理唤女君一声姑母,是长乐公主表亲,女君爱惜人才不愿被自家女儿糟蹋,再加上邓翊礼绝食相抗,不愿为公主驸马,这才作罢。

    可由此,邓翊礼也同长乐公主结下了梁子,长乐公主认为他的以死相逼是在羞辱她。

    邓翊礼不卑不亢回道,“殿下,此女触犯律法,还未查清,不能随意释放。”

    长乐公主才不管那么多,拿出母后给的腰牌,“本宫说了,放了她。”

    “恕臣不能答应。”

    “好,邓翊礼,既然你不放人那本宫就将你也关入这大牢里,来人!”

    身后的侍卫还未动手,便听到监狱门口一声急匆匆的呼喊,“公主殿下,且慢!”

    府丞得知长乐公主远道而来,紧赶慢赶的跑来,俯身打揖,“微臣恭迎公主殿下,这等污遭之地怎忍殿下踏足,您……”

    话未说完便被长乐公主打断,独断专横道,“将里头关的那个放了,本宫立刻就走,否则今日便回宫上奏母后。”

    府丞面露难色,但他委实开罪不起长乐公主,只能勉强争取,“殿下,那绣罗阁的女掌柜有问题,等微臣查清再放也不迟啊,届时定然给殿下一个交代。”

    长乐公主轻哼一声,“本宫不管,她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生意上的事都是你情我愿,抓她毫无道理,赶紧给我把人放了,我看你是不想在府丞的位置待了。”

    府丞捏了一把虚汗,半躬着身子,无可奈何的叫狱卒前来,“快,把张乐知放出来。”

    邓翊礼眉头蹙起,拦着狱卒,“府丞大人,不可!事情并未查清,如此乃是罔顾我朝律法。”

    长乐公主看向他冷声道,“邓翊礼,本宫如果未记错,你是太常寺的官员,不是廷尉司的人,律法上的事情轮得到你掣肘吗?”

    “身为我朝官员,便对不法之事有责无旁贷之责。”

    眼看着两人就快要吵起来,府丞赶紧出来打圆场,缓和气氛,“好了好了,你,快去将张掌柜放出来,翊礼啊,殿下说的对,你并没有插手律法的资格。”

    邓翊礼面带薄怒,袖口中的拳微微捏紧,眼睁睁看着狱卒将张乐知放了出来,张乐知给公主殿下行礼,“民女多谢殿下不辞辛劳来大狱里搭救。”

    长乐公主不甚在乎,将她拉到身后,意有所指的,“你也是运气差的很,碰上这头倔驴,偏偏脑子还是一根筋。”

    在场的人皆明白长乐公主意有所指,府丞为了息事宁人赶忙叫恭送长乐公主,人走了之后邓翊礼不满的看向府丞,“大人,您怎可如此?长乐公主分明就是……”

    府丞哀叹一声,“你不要管了!上回的教训还没吸取够吗?长乐公主是女君最宠爱的孩子,她说什么女君都会答应,若是此次再告到女君案前,令尊走救不了你了。”

    “那我也不能就这样不管,我要回去给女君写奏折,告诉女君这件事情。”

    话音刚落,邓翊礼便拂袖离开,留下府丞面若菜色,两头不讨好,难堪的很。

    ……

    从牢里出来,张乐知再次感谢长乐公主,公主不甚在意,叫她日后记得按时到公主府送布,张乐知笑眯眯的应下。

    从牢狱里一路往家走,张乐知默默在心中咒骂邓翊礼,他算是哪门子的官真是好笑,希望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

    半路上碰到前来接她的弟弟妹妹,见到她从牢里出来都才松一口气,“'阿姐,有没有怎么样啊?”

    她摇头,“没事,就是吃了顿牢饭,还好着呢。”

    “那个人真是可恶,他们两个打架关咱们家什么事?还把阿姐你带进大狱里。”

    张乐知靠着妹妹的肩膀,赞同的点头,好在背后有长乐公主这个靠山,如若不然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影响几日后的考试。

    归家见过父母后,张乐知回到房间内,手边有一本从市井书铺流传出来的此次考试的考题,倒不是泄露考题而是大概的范围,就好比四书五经一类的选官标准。

    《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是考题的主要来源,这才此时是代表最先进的数学概念,可对于研究生入学考试数学一考到140分的她来说就像看小学生题目,信手拈来。

    还有一部分便是《甘石星经》上的内容,《五星占》等参考书,这部分对她来说也不算难以理解,毕竟她拥有现代天体运行规律的知识。

    剩下关于化学方面的,大多都是当今一些炼丹术士琢磨出来的,这是她的老本行,比他们要科学太多。

    所有都再看了一遍,张乐知去准备笔试完之后的殿试实操,她准备的是提炼砂糖技术。

    在《天工开物》种曾有记载,经冬老蔗,笮汁入缸,煎至细嫩,如煮羹沸,以手捻试,粘手则信来矣。待黑沙结定,然后去孔中塞草,用黄泥水淋下。

    现代工厂制糖工艺复杂,要经过十几道工序,张乐知曾对着古书实验过,买了很多甘蔗还曾用过甜菜,很遗憾失败了,并未制造出白花花的白砂糖。

    缘故在于所谓的黄泥水,她多番实验采用了石灰水祛除杂质,但缺少大型离心机祛除杂质,这个时代没有电,想要离心机简直痴人说梦。

    不过张乐知已经在如今的制糖技术上向前卖进一大截,所制成的糖虽不算纯白,却比那些黑糖甜度更甚,也更好看,便于运输储存。

    忙活完之后,张乐知心满意足的上床盖上被子进入梦乡,梦里都是甜丝丝的。

    这厢,邓翊礼带着那两个互殴的士子查名册档案,偶然翻到这一页最后一个人,赫然写着,张乐知,女。

    再定睛一瞧士子属地,雒阳。他心里一坠,错愕的捏着那页薄薄的纸张,也许只是名字一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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