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苏成荣分出点注意，但很快又重新回到他的笔记本屏幕上。
“辛苦了。”他道。
“嗯。”苏柚低低应了声。
林静微想起身给苏柚切些水果，却被苏柚客气地制止。苏柚站着坐着都不是，问：“妈，哥最近有给你们打过电话吗？”
对，苏柚上头还有一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和苏柚按部就班读书不一样的是，哥哥跳过几次级，几年前就出来工作了。
林静微明显愣住了，她握笔的手微微颤抖，手上原本被玻璃划破的细微伤口因为动作泌出血丝，“没有，他从来不会打过来，也不会接我和你爸的电话。你有空就和他聊聊这个问题，他好歹还听你的。”
她不免多埋怨了一嘴，“总不和家人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苏柚笑了笑，不愧是她哥，就是犟。
走到门口的这一段路她拎着包裹，顺手取走桌上的手机。她弯腰穿鞋的功夫林静微察觉不对劲，问：“你带手机干什么？”
“我回学校了。”她道。
“回去做什么，你不在这过夜吗？”林静微下意识脱口而出。尽管她早就察觉到了女儿对他们的反感。
“妈，学校要上晚自习，我是请假才能回来的。不过学业紧迫，老师只让我请到九点，还是要回去的。”苏柚笑得很甜，“我下次会记得把假延长的，主要是我觉得你们这边没我什么事了，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谎言漏洞百出。
谎话不嫌多，能够让人信就可以。这对父母对自我的育儿方式太过自信，也对苏柚的乖巧产生错误的认识。学校发生了什么，她做过什么他们是不太感兴趣的。毕竟大多数人成长经历如同电脑粘贴复制一般空洞乏味，他们自认为可以通过别人的模板直接略过相处过程。以至于晚自习这个点还必须回去这么扯的理由他们也会相信。
能粉饰太平让大家都开心有什么不好？
林静微抿唇，没有再问。
苏柚走出小区时脚步都是漂浮的，她对接下来的何去何从充满迷茫。
她踹开路面的石子。南方入冬的寒风招呼在她身上带来丝丝寒意，仿佛是泌入骨头缝中，阴冷潮湿。她鼻子冻得厉害，哈出口气，原地蹦了下后沿着路快速往前走。
还好她打完球后顺便套上冬装了，不然早就冻死在路上了。
不过还是好冷。
好冷好冷好冷。
回学校还是回她的出租屋，她拿不准，只知道她要再在户外待一会儿就要冻僵了。苏柚就这么连蹦带跳走了好一段路，她穿过霓虹灯，与街道的人群擦肩而过，路过无数的车鸣。
烟火人间，繁花似锦。
唉——
苏柚又走过一个拐角时，身旁响起车喇叭的声音。苏柚顿住，以为挡住车了，就要往里边再退点，但紧接着的叫唤让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苏柚。”
苏柚转头，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停在路边，与此同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苏柚熟悉的面孔。车主定定地看着藏在黑暗中的女孩。
苏柚歪了下头，扯出笑容：“哥！”
好巧啊，你是来找我的吗？
苏橘并没有因为这个显软的称呼留下多少耐心，一句“这里不许停车，上车”结束兄妹许久不见的第一段对话。苏柚怕冷，搓搓有些红的手指才去碰车把手，拉开车门，坐进温暖的车内。
苏橘关上车窗。
苏柚可能真是没心没肺的，见到她哥捉弄的兴致上来了，未语先笑。她道：“这大晚上的，你从大街上拉走一个游荡的未成年，很像拐卖小孩啊这位小哥。”
“不坐滚下去。”苏橘36℃的嘴吐露这么冰冷的话。他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不行不行，你车都开了，我下去会摔死的。”苏柚摇头晃脑，活泼起来。她眼睛圆溜溜打量了下车内装潢，走的是她哥最喜欢的简约风，配置看着都很新。
“新车吗，看起来不便宜。”
苏橘和苏成荣如出一辙的眉眼有着相同的冷静，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起波澜。这条路人不多，他得空通过后视镜看着上车后跟只仓鼠一样一直在乱滚的妹妹，不由蹙眉，声音软下不少，“领导的车，便宜一半转给我了。”
苏柚震惊地坐直，“他是想收买你吧？”哪有全新的车转手价钱砍一半的！
苏橘没搭理苏柚的疑问，他平视前方，道：“车柜里有热水袋，自己捂上。”
苏柚“唔”了下。没问苏橘怎么会备着这个，美滋滋找出后先暖手指，汲取上面的温度后摁在脸上。
“呼，好舒服。”苏柚呼气。
她抬头问：“有充电线吗，我给我手机充个电。”苏柚在苏橘的指挥下给断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摁着开机键。手机在不知不觉中关机，要不是苏橘，她现在不是走路回去就是腆着脸问别人借充电宝了。
手机开机的亮光照亮苏柚的半张脸，她发现通讯栏里一片空白，在社交软件也没有任何新消息。
没人找过她。
苏柚收拾心情，将手机扔到一边，往后一靠，“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路过，看到那个背影像你，就停下来了。”
“哦。”苏柚点头。
苏橘打着方向盘，问：“你今晚是不是去爸妈那儿了？”
苏柚手指无意识蜷了下，她透过防窥玻璃瞧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平面映出她模糊的影子。苏橘知道苏家的地址的话，就能猜到她是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的。
“去了，你又不回去，我还能不回吗？一些小事而已，不用担心。”苏柚道。
她忽地想到什么，岔开话题，“你都在南洋待这么长时间了，什么时候带我去逛逛？”
她话题避开得很刻意，但家庭的问题属实是他们都不想谈及的。
苏橘接上苏柚的意图，淡淡道：“你要上学。”意思是苏柚没时间让他带。
“我可以放假再去，我还没去过你住的地儿。”
“以后再说。”苏橘道，“我送你回你的出租屋还是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去过啊？”苏柚逗亲哥的老毛病再犯。
苏橘不答。
“那就是咯，哥你还玩偷偷摸摸这一套。”苏柚笑了笑。
车子猛地往前突了下，加快了速度。
苏柚被自家哥哥的过度反应逗乐了。苏橘从小就是个小大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吃瘪的只有她了。苏橘一直很惯着她，她还小时，就一直被蒙蔽在家庭这片虚幻的甜蜜中，无忧无虑长大。幻想伞下的安全，在某一时刻分崩离析，往前是黑暗，往后是虚无，她无从落脚。
苏橘对苏柚来说比阳光更不可或缺，在沉闷压抑的家中，她紧紧抓住唯一真实的亲人。
“脑袋撞到了。”苏柚捂着脑门，装模作样，在看见苏橘调整后视镜投来目光的那一刻，放下手道：“开个玩笑。”
一刹那，车速好像更高了。
苏橘道：“你都多大了，幼不幼稚？”
“我今年三岁。”苏柚看了眼车载上的时间，也快九点了，道：“你还是送我回学校吧，出租屋里太无聊了。”
“逃课还是请假了？”苏橘皱眉。
“你别管了。”苏柚拍拍苏橘的车靠背。
苏橘没回应，但将导航到了南洋附中。
苏橘尽心尽力将妹妹送回学校。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的，没有将热水袋要回，一句“放学后就回去”后开车绝尘而去。
绝情的很苏橘。
苏柚决定回去就用手机骚扰她哥。
她一边愁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学校，一边沿着周边溜达，把热水袋往兜里一揣，甚至在街边小摊买了两份关东煮。升腾的热气又暖又香，似乎能将人融入其中。
她在苏橘车上充的不仅仅是手机电量，连她带出来的困倦也一并驱散了。苏柚拎着塑料袋，对是否能成功在不把关东煮撒出来的前提下成功翻墙的实验抱着极大热情。
凭着娴熟的技术和灵巧的身手，苏柚还是成功翻进学校。不巧的是，刚站稳就被巡逻老师发现了。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照到她衣角的那一刻，她将袋子封牢，抱在怀里撒腿就跑。
“辛苦了。”他道。
“嗯。”苏柚低低应了声。
林静微想起身给苏柚切些水果，却被苏柚客气地制止。苏柚站着坐着都不是，问：“妈，哥最近有给你们打过电话吗？”
对，苏柚上头还有一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和苏柚按部就班读书不一样的是，哥哥跳过几次级，几年前就出来工作了。
林静微明显愣住了，她握笔的手微微颤抖，手上原本被玻璃划破的细微伤口因为动作泌出血丝，“没有，他从来不会打过来，也不会接我和你爸的电话。你有空就和他聊聊这个问题，他好歹还听你的。”
她不免多埋怨了一嘴，“总不和家人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苏柚笑了笑，不愧是她哥，就是犟。
走到门口的这一段路她拎着包裹，顺手取走桌上的手机。她弯腰穿鞋的功夫林静微察觉不对劲，问：“你带手机干什么？”
“我回学校了。”她道。
“回去做什么，你不在这过夜吗？”林静微下意识脱口而出。尽管她早就察觉到了女儿对他们的反感。
“妈，学校要上晚自习，我是请假才能回来的。不过学业紧迫，老师只让我请到九点，还是要回去的。”苏柚笑得很甜，“我下次会记得把假延长的，主要是我觉得你们这边没我什么事了，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谎言漏洞百出。
谎话不嫌多，能够让人信就可以。这对父母对自我的育儿方式太过自信，也对苏柚的乖巧产生错误的认识。学校发生了什么，她做过什么他们是不太感兴趣的。毕竟大多数人成长经历如同电脑粘贴复制一般空洞乏味，他们自认为可以通过别人的模板直接略过相处过程。以至于晚自习这个点还必须回去这么扯的理由他们也会相信。
能粉饰太平让大家都开心有什么不好？
林静微抿唇，没有再问。
苏柚走出小区时脚步都是漂浮的，她对接下来的何去何从充满迷茫。
她踹开路面的石子。南方入冬的寒风招呼在她身上带来丝丝寒意，仿佛是泌入骨头缝中，阴冷潮湿。她鼻子冻得厉害，哈出口气，原地蹦了下后沿着路快速往前走。
还好她打完球后顺便套上冬装了，不然早就冻死在路上了。
不过还是好冷。
好冷好冷好冷。
回学校还是回她的出租屋，她拿不准，只知道她要再在户外待一会儿就要冻僵了。苏柚就这么连蹦带跳走了好一段路，她穿过霓虹灯，与街道的人群擦肩而过，路过无数的车鸣。
烟火人间，繁花似锦。
唉——
苏柚又走过一个拐角时，身旁响起车喇叭的声音。苏柚顿住，以为挡住车了，就要往里边再退点，但紧接着的叫唤让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苏柚。”
苏柚转头，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停在路边，与此同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苏柚熟悉的面孔。车主定定地看着藏在黑暗中的女孩。
苏柚歪了下头，扯出笑容：“哥！”
好巧啊，你是来找我的吗？
苏橘并没有因为这个显软的称呼留下多少耐心，一句“这里不许停车，上车”结束兄妹许久不见的第一段对话。苏柚怕冷，搓搓有些红的手指才去碰车把手，拉开车门，坐进温暖的车内。
苏橘关上车窗。
苏柚可能真是没心没肺的，见到她哥捉弄的兴致上来了，未语先笑。她道：“这大晚上的，你从大街上拉走一个游荡的未成年，很像拐卖小孩啊这位小哥。”
“不坐滚下去。”苏橘36℃的嘴吐露这么冰冷的话。他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不行不行，你车都开了，我下去会摔死的。”苏柚摇头晃脑，活泼起来。她眼睛圆溜溜打量了下车内装潢，走的是她哥最喜欢的简约风，配置看着都很新。
“新车吗，看起来不便宜。”
苏橘和苏成荣如出一辙的眉眼有着相同的冷静，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起波澜。这条路人不多，他得空通过后视镜看着上车后跟只仓鼠一样一直在乱滚的妹妹，不由蹙眉，声音软下不少，“领导的车，便宜一半转给我了。”
苏柚震惊地坐直，“他是想收买你吧？”哪有全新的车转手价钱砍一半的！
苏橘没搭理苏柚的疑问，他平视前方，道：“车柜里有热水袋，自己捂上。”
苏柚“唔”了下。没问苏橘怎么会备着这个，美滋滋找出后先暖手指，汲取上面的温度后摁在脸上。
“呼，好舒服。”苏柚呼气。
她抬头问：“有充电线吗，我给我手机充个电。”苏柚在苏橘的指挥下给断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摁着开机键。手机在不知不觉中关机，要不是苏橘，她现在不是走路回去就是腆着脸问别人借充电宝了。
手机开机的亮光照亮苏柚的半张脸，她发现通讯栏里一片空白，在社交软件也没有任何新消息。
没人找过她。
苏柚收拾心情，将手机扔到一边，往后一靠，“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路过，看到那个背影像你，就停下来了。”
“哦。”苏柚点头。
苏橘打着方向盘，问：“你今晚是不是去爸妈那儿了？”
苏柚手指无意识蜷了下，她透过防窥玻璃瞧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平面映出她模糊的影子。苏橘知道苏家的地址的话，就能猜到她是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的。
“去了，你又不回去，我还能不回吗？一些小事而已，不用担心。”苏柚道。
她忽地想到什么，岔开话题，“你都在南洋待这么长时间了，什么时候带我去逛逛？”
她话题避开得很刻意，但家庭的问题属实是他们都不想谈及的。
苏橘接上苏柚的意图，淡淡道：“你要上学。”意思是苏柚没时间让他带。
“我可以放假再去，我还没去过你住的地儿。”
“以后再说。”苏橘道，“我送你回你的出租屋还是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去过啊？”苏柚逗亲哥的老毛病再犯。
苏橘不答。
“那就是咯，哥你还玩偷偷摸摸这一套。”苏柚笑了笑。
车子猛地往前突了下，加快了速度。
苏柚被自家哥哥的过度反应逗乐了。苏橘从小就是个小大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吃瘪的只有她了。苏橘一直很惯着她，她还小时，就一直被蒙蔽在家庭这片虚幻的甜蜜中，无忧无虑长大。幻想伞下的安全，在某一时刻分崩离析，往前是黑暗，往后是虚无，她无从落脚。
苏橘对苏柚来说比阳光更不可或缺，在沉闷压抑的家中，她紧紧抓住唯一真实的亲人。
“脑袋撞到了。”苏柚捂着脑门，装模作样，在看见苏橘调整后视镜投来目光的那一刻，放下手道：“开个玩笑。”
一刹那，车速好像更高了。
苏橘道：“你都多大了，幼不幼稚？”
“我今年三岁。”苏柚看了眼车载上的时间，也快九点了，道：“你还是送我回学校吧，出租屋里太无聊了。”
“逃课还是请假了？”苏橘皱眉。
“你别管了。”苏柚拍拍苏橘的车靠背。
苏橘没回应，但将导航到了南洋附中。
苏橘尽心尽力将妹妹送回学校。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的，没有将热水袋要回，一句“放学后就回去”后开车绝尘而去。
绝情的很苏橘。
苏柚决定回去就用手机骚扰她哥。
她一边愁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学校，一边沿着周边溜达，把热水袋往兜里一揣，甚至在街边小摊买了两份关东煮。升腾的热气又暖又香，似乎能将人融入其中。
她在苏橘车上充的不仅仅是手机电量，连她带出来的困倦也一并驱散了。苏柚拎着塑料袋，对是否能成功在不把关东煮撒出来的前提下成功翻墙的实验抱着极大热情。
凭着娴熟的技术和灵巧的身手，苏柚还是成功翻进学校。不巧的是，刚站稳就被巡逻老师发现了。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照到她衣角的那一刻，她将袋子封牢，抱在怀里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