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等候的待卫江隽,周信站在马车旁,见元韫步出宫门,迅速迎上前来,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未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元韫的指示。

    “回府吧。”元韫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踏上马车,车内依旧保持着来时的简洁与庄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透着一股沉重。

    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元韫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目沉思。皇帝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中回荡,尤其是关于南大将军一家的召回之事,让他感到既复杂又微妙。

    “江隽,你派人再去查探一下南将军一家在边疆的具体情况,务求事无巨细,全面回禀。”元韫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是,大人。”江隽应声而去。

    元韫又将目光转向周信:“周信,你则负责联络朝中与南大将军交好的老臣,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们对召回南将军一家的看法,同时,亦要留意朝中是否有反对之声,尤其是那些与边疆局势息息相关的势力。”

    “是,大人。”周信亦领命而去。

    马车内,元韫继续他的思绪,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每一次敲击都似乎在权衡着每一个可能的后果。

    元韫淡然吩咐:“去锦瑟楼。”语毕,驾马人应声而动。

    马车悠然转向,朝着中都最为繁华的地段驶去。

    中都城内,巍峨的三楼三阁矗立于街巷两侧,中央横跨着三座气势恢宏的桥梁,构成城中中央之地。行人漫步路中,抬首仰望,便可见那桥梁巧妙相连,交织成一幅动人心魄的古城画卷。

    三座楼,名为锦瑟楼。主楼傲立于中央低洼之处,两侧楼宇则傲然凸出,左辅右弼。楼体以茶花红为主色,琉瓦金顶,檐角飞翘,雕梁画栋,尽显气派与繁华盛景。

    三座阁,名为云岫阁。立于锦瑟楼对面,分布与它别无二致,楼体以沧浪为主色,配以白玉栏杆,飞檐斗拱间透露出一抹淡淡的清幽与雅致。

    马车在锦瑟楼前缓缓停下,元韫掀开车帘,目光平静而深邃地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与错落有致的楼阁,随后,他缓缓步下马车,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沉稳。

    锦瑟楼内,早已有侍者等候在外,见元韫到来,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楼内,灯火辉煌,宾客满座,丝竹之声悠扬。元韫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顶楼雅室。

    雅间内,窗棂半开,微风拂面,带来凉意。桌上已摆满了各式佳肴,香气扑鼻,但元韫却无心品尝。元韫坐下后,轻叩桌面,示意随从退下,自己则闭目养神,似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即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元韫未睁眼,只凭听觉便知来者何人。

    “大人,有位故人求见。”随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谨慎。

    元韫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平静。

    “请他进来。”

    【闪入:几日前】

    边疆城墙之上,风呼啸而过,南穗身披一袭厚重的狐裘披风,立于城墙之上,目光坚毅地望向远方无垠的荒漠与连绵的山脉。

    “这北方的寒凉你是如何也适应不了的。”一个低沉而关切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身边空无一人,然而身后,阁楼之巅,屋顶之上,一位身着玄色长袍,肩披白色绣云披风的男子悠然自得地斜倚着。他手中把玩着一个葫芦,里面的春惹酿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你是真不怕这值守的将士把你当细作,给射杀了。”南穗并未转身,但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与戏谑。显然对这位访客并不陌生。

    男子纵身一跃已轻巧地落在南穗身旁,与她并肩而立,:“他们若真有那等眼力,亦不会让咱俩儿在这城墙之上谈天说地了。”

    男子名为季子宴,有枯骨生肉的神医之名。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季子宴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葫芦,提议道:“来点?”南穗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在远方。

    “春惹酿不是初春时的最佳吗?你倒是个会享受生活的,这寒冬腊月里竟还藏着这等佳酿。”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难掩对季子宴洒脱生活的羡慕。

    季子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生活嘛,总得有点乐趣不是?这春惹酿虽非时令之物,但偶尔小酌,也能让人忘却些烦恼。”他边说边将葫芦凑近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那跨越季节的芬芳。

    南穗收回目光,侧头看向季子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倒是悠闲,可我这边疆的日子,却是日复一日的紧张与枯燥。尤其是现在,安王这事。”

    季子宴闻言,脸色微变,收起了玩笑的神情,认真道:“安王之事,确非儿戏,朝中局势现在定是风起云涌。是否己布局完?”

    南穗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难掩忧虑:“布局易,人心难测。朝中那些个老狐狸,哪个不是精明得跟猴似的,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嗅出味道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季子宴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你向来心思缜密,此番布局定能周全。至于人心,自古便是最难掌控之物。所以何时才能动身?”

    南穗沉吟片刻,仿佛在衡量着每一个字的重量:“我想圣上是想等安王之事了却。一则,安王若兴兵于边疆,此刻换将实为不妥;二则,圣上之意,或欲观我南家如何应对此番局势。”

    季子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圣上之意,不可深测。但南家世代忠良,又有你在后,想来亦无需太过担忧。”

    两人静默片刻,寒风似乎都为之静止,只余下彼此间不言而喻的默契与信任。季子宴缓缓开口,“府中药物已备充足,足以支撑至春暖花开之时。我此刻便启程返都,先行探察一番。”

    【闪出】

    锦瑟楼

    “元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故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元韫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老友重逢的喜悦,也有对未知来意的警惕。“的确多年未见,你我之间,似乎也有许多话需要好好聊聊。”

    两人对视片刻,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过往与未来都在这一眼中交汇。元韫抬手,示意故人入座。

    雅间内,炉火正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温暖了室内每一寸空间。季子宴与元韫相对而坐,桌上茶香袅袅,为这难得的相聚添了几分雅致。

    “你这消失多年,究竟去了何处?外界传言纷纷,却无人能确知你的行踪。”元韫轻啜一口茶,目光温和却深邃,似是要穿透季子宴的表象,直视其内心。

    季子宴轻笑一声,“江湖之大,总有未了之事需我去处理。这些年,我游历四方,行医济世,也算是了却了不少心愿。”

    元韫闻言,眉宇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似是对季子宴的回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你向来不拘一格,能放下这身家,去游历四方,实属难得。只是,此番回来,是否意味着你已有新的打算?”

    季子宴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此番归来无事,故土终归得回来。”

    “回来的太过凑巧,尤其是在这风云变幻之际,难免会引人遐想。不过,我亦知你心思细腻,行事必有深意。”元韫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望着季子宴,似是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季子宴嘴角轻扬,那笑容里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你啊你,真是平等的怀疑任何人的言行,我们不是敌人。”

    元韫轻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非是我多疑,而是这世道复杂,人心难测。在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中,谁又能独善其身?”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诚恳,“子宴,你我相识多年,我自然信你。只是,你此番归来,正值安王之事紧要关头,我不得不问个明白。”

    季子宴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元兄所言极是,我此番归来,确有目的。但请相信,我的立场始终与朝廷一致。”

    “我不细问,只望你行事谨慎,莫要被卷入无谓的纷争之中。这朝中局势,比江湖更加波谲云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元韫语重心长,言语间透露出对季子宴的关切与警告。

    季子宴轻轻点头,眼神坚定:“元兄放心,我自有分寸。喝酒,不谈这些沉重之事。”

    季子宴举起桌上的酒壶,为两人的酒杯斟满,酒液清澈,映照着彼此眼中未散去的忧虑与释然。“来,为我们久别重逢,也为这难得的平静时光,干杯!”

    元韫闻言,也举起酒杯,与季子宴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两人一饮而尽。酒香在唇齿间萦绕,似乎连带着心中的阴霾也消散了几分。

    “说起来,这些年你游历四方,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或事?”元韫放下酒杯,话题一转,试图让气氛更加轻松。

    季子宴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趣事自然不少,比如在那南方水乡,塞外草原……”

    元韫听得入神,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听起来你的旅程确实丰富多彩,比我这困于朝堂之人要有趣得多。”

    季子宴轻轻摇头,“元兄此言差矣。朝堂有朝堂的波澜壮阔,江湖亦有江湖的自在逍遥。各有千秋,不过都是人间烟火,各有其韵味罢了。”

    元韫看眼前的挚友,这次重逢的他比以往更加沉稳,仿佛那些年的游历不仅让他的医术更加精湛,也让他的心境有了质的飞跃。“你说得对,江湖与朝堂,不过是人生的两种选择,各有其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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