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清越生辰那天,樊思远特地将自己的在樊宅之外的酒院子装扮了几分,藏在巷尾的酒院子平日就几个车夫来来往往,冷冷清清,如今几个富家公子聚集,倒是这个院子添了几分神秘。

    宁家的新住宅和这酒院子相聚不远,宁繁音见到樊清越就一刻不歇的将人带向樊思远提早布置好的酒院子里,一路上樊清越一直低眉顺眼,俊俏的脸上无比平静。

    宁繁音道:“樊公子,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一路上樊清越都过于平静,顺从的像是跟在宁繁音身后多年的小厮。宁繁音见过樊清越与樊思远之间的冷眼相对,也见识过樊清越与韩哲之间的逆来顺受。但是此刻的樊清越是陌生的,平静的,毫无情绪的。

    樊清越面无血色:“没有”

    宁繁音还是不死心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向韩公子借你几日?”

    樊清越冷漠皱眉道:“不好奇。”随后诧异地反问:“难道宁小姐不希望我出现吗?”

    宁繁音噎住,半晌之后再次开口:“樊公子像是对现在这种情况见怪不怪,这让我有点好奇。”

    樊清越垂眉:“宁小姐,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苗头,宁繁音丝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单刀直入地问出海温茂的事情,樊清越绝对会照本宣科似地念出一大堆敷衍的话。

    对韩哲言听计从,却又让韩哲束手无策。宁繁音上下打量樊清越,这人长的好看,周身像是有一股冬日里的活水,似柔弱,似危险,要是不看到那张毫无表情,拒人千里之外的脸的话,倒是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宁繁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问了,身为樊家子,为什么一直寄生于韩家?”

    樊清越眼也不抬:“当初得韩家救助,我侥幸存活,为报答救命之恩。”

    宁繁音抿嘴沉思,心里却暗道:真是敷衍都懒得敷衍,既然是救命之恩,自然是想办法报答,哪有直接住人家家里,吃喝拉撒都在韩家的?好一个报答救命之恩!简直算的上是恩将仇报!

    “可韩公子似乎对你...”宁繁音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那么好。”

    樊清越抬眼看向宁繁音,薄薄地嘴唇吐出几个字:“好不好我自己知道。”

    冷漠地不近人情。

    宁繁音点点头,不再追问。

    很快,宁繁音就带着樊清越到了和樊思远约定的酒院子,本来宁繁音还想倘若就自己一个女儿家是否不妥,却见院子里一个妖冶的红衣女子亭亭而立,头插翡翠金簪,面附血色轻纱,面孔若隐若现,让人生出几分神往。

    樊思远特意装扮了一番,几分少年意气,几分文质彬彬,带着几分讨好:“哥哥,我知你向来喜静,对古曲颇有研究,我请来了明月姑娘为你弹奏,你要是要是喜欢的话,不如让明月姑娘好好弹上一曲。”

    宁繁音经过樊思远介绍,才想起来明月姑娘到底是谁。上次被周继驰拖着去了明月阁,只顾着和周继驰大眼对小眼,没顾的上见一面大名鼎鼎的明月姑娘。

    樊清越面不改色:“明月姑娘的古曲千金难求,不必为我玷污了曲谱。”

    樊思远也不气馁:“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樊思远眼神不自觉的向着在场的几个贵公子看去,声音弱了几分道:“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说完声音又弱上几分道:“父亲也在等你。”

    宁繁音目光在众人之间看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年长模样的长辈,心里诧异:这樊家当真是奇怪,儿子不像儿子,父亲不像父亲,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

    正当宁繁音还想嘀咕几句的时候,却见樊清越的脸上出一瞬的厌恶,随即冰冷回复道:“不必。”

    樊思远上前一步,指了指站在酒院子里的那几张陌生的面孔:“这几位都是哥哥平时的好友,今日如何安排,都听哥哥的,只要顺哥哥的心意就行。”

    樊清越抬眼看向院子里那几张或冷漠,或高傲,或幸灾乐祸的脸,冰冷而又生硬拒绝道:“我说了不必!”

    樊思远悬在空中的手顿住,良久,干涩地挤出一句:“好、好、好的,今日是你生辰,你开心就好,你...”

    樊清越冷漠打断:“你不必做这些。”

    此话一出,几位公子哥的脸上神采缤纷,小声嘀咕道:“这樊清越记恨樊家这么多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也就这不知内幕的庶女敢凑这个热闹。”

    “话说过来,能背着韩公子来这里,我真的想看看这平日里跟着周继驰混的风生水起的樊六公子吃瘪是什么样子,哈哈哈,精彩精彩!”

    “这樊思远的脸都丢尽了,你说转头会不会让周继驰找韩公子的麻烦?”

    “找个妓女过来过生辰,韩公子怕是要笑出声吧!”

    樊清越眼睛都不眨,看向樊思远逐渐苍白的脸,厌恶道:“你不必拐着弯的出现在我面前,也不必打探我的喜好,你的自以为是让我恶心。”

    说罢,准备转头离开,但见到宁繁音停足不动,不过刹那的犹豫,宁繁音立马说道:“已经和韩公子说好的,这几日你听我的。”

    樊清越涌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既然来了,为何不听上一曲?我素闻隐竹公子喜古曲,通弦乐,樊公子有心邀请在此,隐竹公子何必克制自己又难为他人呢?”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但见那名明月姑娘施施然走到众人面前,一颦一笑在面纱之后若隐若现。

    樊清越微微一顿,像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明月笑着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那张极不符合妖冶装饰的脸,素雅而又文静,却让人大为可惜!

    樊清越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明月那张脸,眼底微微泛红,连声依旧惨白无血色,眉眼、脸庞,什么都没有变化,却让所有人感觉到刚刚还十分抗拒的樊清越此刻被明月那张脸吸引住了。

    可那只是一张朴素的脸,妖冶万分,却不能称之为绝色。

    一时之间,几位公子哥又开始议论开了:“这身段,配着张脸,可惜了”

    “大名鼎鼎的明月姑娘,啧啧啧,去了这面纱也不过如此”

    明月丝毫不受到众人的干扰,行至樊清越的面前,问道:“隐竹公子,难道我叫的不对吗?”

    樊清越闭了闭眼,反复平复了几番情绪道,低声质问道:“谁告诉你的?”

    明月微微一笑,笑不至眼底,道:“一个名字而已,为了将两位樊公子区分开,我想清越公子,你可能更加不喜欢吧。”

    樊清越神色几番失控,但又强忍下来,转而向着樊思远呵斥:“你究竟什么意思?”

    “哥哥,你知道的,你仔细看看明月,你当知我是何意。”

    樊清越隐忍至极,怒道:“什么意思?你能有什么意思?当初我生母为何而死?你又在中间干了什么?我不清楚,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如今找这么一个似是而非之人放在我面前,然后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你看我给你找了个替身,我多么努力,然后呢?”

    众人眼见事态不妙,不“大难临头各自飞”,反而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之势。

    “你说这樊思远究竟是脑子不好,还是眼睛不好,明知樊清越已投靠韩家,自然已经和樊家再无瓜葛,樊韩俩家又不是当年的周沈俩家,还能相辅相成?一派和睦?”

    “哈哈哈,这樊清越真要是承了这樊思远的兄友弟恭,我可要好好的和韩公子说道说道”

    “实不相瞒,我哪里是什么樊清越的好友,噗噗,退避三舍都来不及,不过在韩公子面前好言几句,竟不知还成了他的好友了,哈哈哈”

    “这般热闹场景,韩公子可是喜欢的紧啊”

    紧接着樊清越的声音继续传来:“然后呢?然后让我看着这个赝品,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月场所被万人调侃觊觎?”

    樊思远脸色委顿,情绪在脸上凝滞,就连歉意表情都摆放不好,喃喃道:“并非如此,哥哥,并非如此,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樊思远不再辩驳。众人又开始议论道:“啧啧啧,樊老爷子要是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如此针锋相对,会不会被活活气死?”

    另一人附和道:“就算被气死,也是因为这樊思远在樊清越面前抬不起头吧,哈哈哈,这樊家的宝贝儿子如此窝囊废,你说,樊家还有几时完?”

    宁繁音皱眉,虽知这京都中各家贵公子之中不乏有些品性不佳之人,但竟不知可以到如此地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我见几位公子倒是别出心裁,反其道而行之,几位公子哥当真是奇人。”

    那几张陌生面孔也一愣,随即也叫嚣道:“不敢不敢,我见宁小姐也有几分魄力,如此大咧咧的扎在男人堆里论是非,我见也未必比明月姑娘好几分,要说奇人,宁姑娘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宁繁音:“倘若是非对错要以性别为准为区别,高低贵贱要以身份之别而论,那我见诸位似乎要比樊家差的不只一星半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高谈阔论?”

    话音刚论,一个急性子的高个立马找出来跳脚:“宁繁音!你不过是一下乡下来的蠢丫头,怎么?搅的清弘院不得安宁还不够,我们不过随便聊几句,还要归你管!”

    高个子旁边一个清瘦的人也站出来嚷嚷:“就是就是,是樊家邀请我来的,况且,我们论我们的,关你什么事?”

    宁繁音反问道:“我当真是好奇,各位打着樊清越公子好友的名声来,却又背地里对着樊公子贬低辱骂,如今被人质问几句,又要找樊家为靠山,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当面装孙子,背地里当老子?”

    “况且樊思远公子无论怎么样,将来也是樊家的继承人,如何不济也轮不到你们评头论足!”

    “宁繁音!”

    听到这个声音,宁繁音一怔,不可置信的想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樊思远那张脸上纠缠了各种表情,最后化作了一声无奈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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