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音一愣，没有想到最先问出这句话的人竟然是这个自己的只见过几次面的樊清越。
“裕浦来的宁家。”宁繁音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应对：“宁家庶女”
樊清越笑了一声，明显对宁繁音给出的这个答案不满意，“无妨，不论你是谁，事情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告诉你也无妨。”
当年韩佐向皇帝要到海温茂之后，同时以不可夺他人之爱的名声，力邀樊思远和樊清越到韩家一同学习。
韩家哪里是想弄什么文化，只不过是圣上想着借韩家之手打压樊家而已，韩佐察觉到了圣上的这份心思，便自然而然地甘愿效劳。
中年得子的樊震生把樊思远看得比什么都贵重，倘若樊思远到了韩家的手里，樊家自然就不敢擅动。
宁繁音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直盘算着：可最终樊思远并非去，韩家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况且，圣上当真愿意让据守青州的韩家能够将樊家捏在手里吗？
宁繁音问道：“两个人...当时能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只有樊思远，你是如何被韩家算在内的？”
樊清越嘴角绷紧：“因为想出这个主意的不是别人，正是海温茂。”
宁繁音：“这海温茂本应该是你们樊家的教书先生，就算再不济，应该也知道樊家为主，韩家为次，明知道韩家此意绝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可能还让樊家的两个小公子都去？”
况且这个主意明摆着就是羞辱人去的，自己家的教书先生，自己家的儿子，最后要到别人家去寄人篱下？这是什么道理？
樊清越嘴角勾起，讥诮地一笑：“是啊，怎么可能会有好事落在我的身上？”
樊清越：“因为他得知了五年前的一桩纠纷案的真相。”
海温茂是一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家里清贫，但好在他还有几分天资，颇有未来状元之相，可是几番科考下来都不如人意，当年衙役征召苦力之时，本应该是他去，但海父还是让其一心一意读书，却不曾想，当年科考榜一放，没多久，海父就意外而死。
宁繁音眉心一跳：“海父当年之死并非意外？”
樊清越点点头：“其实当年海父在河堤摊口被人诓骗，签下了一份买卖文章的协议，海父以为只是一篇文章而已，海温茂此前为了贴补家用也卖过一些，所以不以为意，然而当年卖出的却是以科考之中同意调换答为代价，海父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欠下了字据，却不知会毁海温茂一辈子。”
宁繁音皱眉，心下猜到海温茂当年定然不知此事。
“当年只要能够买通科考的主事官员，偷偷更换考卷这样的事情易如反掌，不过当年的官员害怕这些书生闹起来，一方面担心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一方面也是拖这些考生下水。”
于是，海温茂的考卷就被这样偷偷的换到了别人身上，等到科考榜一放，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海父就被人下了毒药，伪造成意外而死。
宁繁音刚想问出心中疑惑，就被樊清越一眼看破，随即道出：“买他文章的不是别人，正是樊家人。”
樊家？难道一开始海温茂就是想着接近樊家吗？
宁繁音：“海温茂在知道自己父亲死于人为的情况下，又得知自己多年来的理想被人取代后，他将所有的仇怨都算在了樊家头上。”
话一说完，宁繁音就觉得不太对劲：“可这说不通，海温茂当初只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虽有才名，却还没有到能干预樊家决定的地步。”
樊清越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为了樊思远，他什么做不出来。”
宁繁音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樊老将军樊震生。
即便已经猜到樊家兄弟不睦，但刚刚樊清越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鸷与憎恨还是出乎宁繁音的预料。
“樊震生正愁没有什么办法能从韩家的手里救出樊思远，眼下不就正好如了他的意？”
“用一个身份低贱的儿子换一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樊震生怎么可能不愿意？”
宁繁音反驳道：“还是不对，海温茂如果当真带着仇恨想要以此报复樊家，那么顺其自然让韩家带走樊思远就好，何必如此周折？”
倘若海温茂当真是为了报复樊震生，选择将矛头对准樊震生最看重的子嗣，那么名门出身的樊思远应该首当其冲，何故还要拉上樊清越？
樊清越喉头滚动了一下，神情触动：“因为当年他当真是我的父亲，一个疼爱我的父亲，疼爱到我以为我和樊思远是一样的。”
宁繁音怔住。
樊清越闭了闭眼，睁眼之时眼中是浓烈的嘲讽，“他当真会骗人，不仅把我骗了，也把海温茂骗了。”
“海温茂年向韩佐提议要求带走我除了被樊震生误导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宁繁音不得其解：“什么意思？”
樊清越看了一眼关上的门，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当年樊思远交给圣上的答卷其实是海温茂让我做答代笔。”
门外的樊思远怔住，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当年樊思远靠着我给出的答卷在圣上面前有了几分印象，就如同当年樊家人借着海温茂的考卷当了官一般，就像是被人偷走了荣耀，他不甘心，所以，他以为我也不甘心。”
宁繁音了然：“当年他把你带走，完全是因为同病相怜？拐走一个将军府中的公子，就算他有这个计谋，可毕竟是将军府，一旦事发...”
樊清越：“不，让一个出众的樊家孩子帮着他对付樊家远比毁掉一个他看重的子嗣更让樊震生痛苦。”
宁繁音似乎感应到了门外的樊思远，“即便如此韩家会同意吗？韩家想要踩在樊家的头上往上爬怎么可能不知道带走樊思远远比带走你更有价值？”
樊清越看着那扇门依旧紧闭，可樊清越的目光就像是能穿透那扇门，直接落在樊思远身上一般：“韩家的确不同意，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他带不走。”
“宁小姐——”樊清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韩家想要的只是权利，牵制樊家对于当时的韩家已经足够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樊清越漆黑的眸子盯着宁繁音，“韩佐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带走一个看来也备受宠爱的孩子已经足够了。”
宁繁音一知半解，“可是韩家踏出了这一步，就应该知道没有回头路，倘若樊震生心一横...”
樊清越撇了一眼宁繁音，一语道出了其中的关键：“樊思远的母亲是文瑶郡主。”
宁繁音瞬间就明白了，韩家窥伺到皇帝想要打压樊震生的念头，贴心地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可又担心文瑶郡主的身份，便将注意打到了当初还‘备受宠爱’的长子樊清越身上。
可事情妙就妙在，樊震生似乎提前知道这个计谋一般，对樊思远和樊清越同样宠爱，宠爱到甚至让韩佐都以为樊震生当真喜欢这个儿子。
宁繁音一时之间不知再如何开口，在樊震生选择推出樊清越的时候，樊清越肯定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作为樊家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怎么可能和金枝玉叶的樊思远比？
当时的樊清越心里会怎么想？一个宠爱自己的父亲，从不因为自己出身有任何亏待的父亲，转眼间无情地把自己推下万丈深渊，血淋淋地撕开所有宠爱背后的算计。
然而此刻，樊清越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怨怼，可又一想到他对樊思远的种种疏远，似乎又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宁繁音：“事已至此，错并非樊思远造成，我听闻，樊思远放弃继承樊家权势，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樊家两个孩子，一个放弃所有，那将来樊清越必然会成为樊家的继承人。
樊清越回想当初，眼底的冰冷渐渐破碎露出自己丑陋的伤疤：“可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宁繁音心头直跳，隐隐不安。
樊清越声音沙哑：“当他告诉我，我可以用我自己心甘情愿换我母亲一个名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多么高兴啊，幻想着将来的某一天，我能正大光明的介绍自己的母亲...我再也不是被迫选择的那一个...”
宁繁音定定地看向樊清越，胸口的每一下心跳都刺激着宁繁音的神经，这仿佛是一个未知地警告，如同云公子那日所说的一般。
陡然间，樊清越声嘶力竭：“宁小姐，你说的对，错不在樊思远，但是樊震生呢？只是因为樊思远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孩子，就活该把我送去韩家吗？可我当初也是他期盼了那么久才来到这世上的孩子，凭什么？”
宁繁音觉得，樊清越应该是醉了，眼神里涣散出迷茫，这样的声嘶力竭之后，樊思远的声音陡然低下去：“送就送了吧，就当我没有这个父亲，可我就一个心愿，让他把我母亲接进樊家，最后呢？我母亲却被樊家活活逼死！天底下既然有他如此偏心寡情的父亲，为什么就不能有我这种六清不认的儿子？”
樊清越觉得自己眼眶发烫，喉头充血：“凭什么他想花天酒地的时候就可以花天酒地，想要浪子回头的时候就可以浪子回头，什么都能随他心意？凭什么...凭什么他想要爱我的时候就爱我，不想要的时候就随便丢出去，我是什么阿猫阿狗吗？”
半晌，樊清越只长叹一声道：“错在哪呢？错在我生在了樊思远的前面，错在我的母亲不是高门显贵，错在我是一个男儿身，成了樊思远的替身还妄想让自己能名正言顺！”
宁繁音不知如何回答，一切因樊家而起，而这一切却要樊清越承担。
猛然间，紧闭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屋里光亮投射半边光影，站在昏暗下的樊思远眼眶已红，反驳道：“不是这样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不会的....哥哥...不会的，你相信我！”
樊思远不知道如何解释其中的种种变故，只能慌张无措地低声祈求：“哥哥，跟我回家吧哥哥，跟我回家吧，回家就好了，父亲会和你解释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对于樊思远突然的出现，樊清越脸上并没有丝毫诧异，只是微微一撇，那张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便移开了视线。
“樊家不是我的家，樊震生抹杀了我的父亲，而你——”樊清越道：“杀了我的母亲。”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落在樊思远的脊背上，霎那间，樊思远脸色已经惨白无比：“不...不是...哥哥...”
樊思远泪水已下，双唇颤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你的母亲，我当年不过受人蒙蔽，你知道我的，我只是...”
樊思远已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却已说不出口。
骤然得知当年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挤压的悔恨在此刻喷涌而出，却又无处倾诉。
他以为当初把樊清越送去韩家只是因为樊清越比自己年长，以为所有的一切父亲都自有安排。
可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事情是会变成现在这样。
“裕浦来的宁家。”宁繁音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应对：“宁家庶女”
樊清越笑了一声，明显对宁繁音给出的这个答案不满意，“无妨，不论你是谁，事情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告诉你也无妨。”
当年韩佐向皇帝要到海温茂之后，同时以不可夺他人之爱的名声，力邀樊思远和樊清越到韩家一同学习。
韩家哪里是想弄什么文化，只不过是圣上想着借韩家之手打压樊家而已，韩佐察觉到了圣上的这份心思，便自然而然地甘愿效劳。
中年得子的樊震生把樊思远看得比什么都贵重，倘若樊思远到了韩家的手里，樊家自然就不敢擅动。
宁繁音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直盘算着：可最终樊思远并非去，韩家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况且，圣上当真愿意让据守青州的韩家能够将樊家捏在手里吗？
宁繁音问道：“两个人...当时能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只有樊思远，你是如何被韩家算在内的？”
樊清越嘴角绷紧：“因为想出这个主意的不是别人，正是海温茂。”
宁繁音：“这海温茂本应该是你们樊家的教书先生，就算再不济，应该也知道樊家为主，韩家为次，明知道韩家此意绝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可能还让樊家的两个小公子都去？”
况且这个主意明摆着就是羞辱人去的，自己家的教书先生，自己家的儿子，最后要到别人家去寄人篱下？这是什么道理？
樊清越嘴角勾起，讥诮地一笑：“是啊，怎么可能会有好事落在我的身上？”
樊清越：“因为他得知了五年前的一桩纠纷案的真相。”
海温茂是一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家里清贫，但好在他还有几分天资，颇有未来状元之相，可是几番科考下来都不如人意，当年衙役征召苦力之时，本应该是他去，但海父还是让其一心一意读书，却不曾想，当年科考榜一放，没多久，海父就意外而死。
宁繁音眉心一跳：“海父当年之死并非意外？”
樊清越点点头：“其实当年海父在河堤摊口被人诓骗，签下了一份买卖文章的协议，海父以为只是一篇文章而已，海温茂此前为了贴补家用也卖过一些，所以不以为意，然而当年卖出的却是以科考之中同意调换答为代价，海父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欠下了字据，却不知会毁海温茂一辈子。”
宁繁音皱眉，心下猜到海温茂当年定然不知此事。
“当年只要能够买通科考的主事官员，偷偷更换考卷这样的事情易如反掌，不过当年的官员害怕这些书生闹起来，一方面担心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一方面也是拖这些考生下水。”
于是，海温茂的考卷就被这样偷偷的换到了别人身上，等到科考榜一放，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海父就被人下了毒药，伪造成意外而死。
宁繁音刚想问出心中疑惑，就被樊清越一眼看破，随即道出：“买他文章的不是别人，正是樊家人。”
樊家？难道一开始海温茂就是想着接近樊家吗？
宁繁音：“海温茂在知道自己父亲死于人为的情况下，又得知自己多年来的理想被人取代后，他将所有的仇怨都算在了樊家头上。”
话一说完，宁繁音就觉得不太对劲：“可这说不通，海温茂当初只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虽有才名，却还没有到能干预樊家决定的地步。”
樊清越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为了樊思远，他什么做不出来。”
宁繁音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樊老将军樊震生。
即便已经猜到樊家兄弟不睦，但刚刚樊清越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鸷与憎恨还是出乎宁繁音的预料。
“樊震生正愁没有什么办法能从韩家的手里救出樊思远，眼下不就正好如了他的意？”
“用一个身份低贱的儿子换一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樊震生怎么可能不愿意？”
宁繁音反驳道：“还是不对，海温茂如果当真带着仇恨想要以此报复樊家，那么顺其自然让韩家带走樊思远就好，何必如此周折？”
倘若海温茂当真是为了报复樊震生，选择将矛头对准樊震生最看重的子嗣，那么名门出身的樊思远应该首当其冲，何故还要拉上樊清越？
樊清越喉头滚动了一下，神情触动：“因为当年他当真是我的父亲，一个疼爱我的父亲，疼爱到我以为我和樊思远是一样的。”
宁繁音怔住。
樊清越闭了闭眼，睁眼之时眼中是浓烈的嘲讽，“他当真会骗人，不仅把我骗了，也把海温茂骗了。”
“海温茂年向韩佐提议要求带走我除了被樊震生误导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宁繁音不得其解：“什么意思？”
樊清越看了一眼关上的门，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当年樊思远交给圣上的答卷其实是海温茂让我做答代笔。”
门外的樊思远怔住，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当年樊思远靠着我给出的答卷在圣上面前有了几分印象，就如同当年樊家人借着海温茂的考卷当了官一般，就像是被人偷走了荣耀，他不甘心，所以，他以为我也不甘心。”
宁繁音了然：“当年他把你带走，完全是因为同病相怜？拐走一个将军府中的公子，就算他有这个计谋，可毕竟是将军府，一旦事发...”
樊清越：“不，让一个出众的樊家孩子帮着他对付樊家远比毁掉一个他看重的子嗣更让樊震生痛苦。”
宁繁音似乎感应到了门外的樊思远，“即便如此韩家会同意吗？韩家想要踩在樊家的头上往上爬怎么可能不知道带走樊思远远比带走你更有价值？”
樊清越看着那扇门依旧紧闭，可樊清越的目光就像是能穿透那扇门，直接落在樊思远身上一般：“韩家的确不同意，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他带不走。”
“宁小姐——”樊清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韩家想要的只是权利，牵制樊家对于当时的韩家已经足够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樊清越漆黑的眸子盯着宁繁音，“韩佐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带走一个看来也备受宠爱的孩子已经足够了。”
宁繁音一知半解，“可是韩家踏出了这一步，就应该知道没有回头路，倘若樊震生心一横...”
樊清越撇了一眼宁繁音，一语道出了其中的关键：“樊思远的母亲是文瑶郡主。”
宁繁音瞬间就明白了，韩家窥伺到皇帝想要打压樊震生的念头，贴心地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可又担心文瑶郡主的身份，便将注意打到了当初还‘备受宠爱’的长子樊清越身上。
可事情妙就妙在，樊震生似乎提前知道这个计谋一般，对樊思远和樊清越同样宠爱，宠爱到甚至让韩佐都以为樊震生当真喜欢这个儿子。
宁繁音一时之间不知再如何开口，在樊震生选择推出樊清越的时候，樊清越肯定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作为樊家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怎么可能和金枝玉叶的樊思远比？
当时的樊清越心里会怎么想？一个宠爱自己的父亲，从不因为自己出身有任何亏待的父亲，转眼间无情地把自己推下万丈深渊，血淋淋地撕开所有宠爱背后的算计。
然而此刻，樊清越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怨怼，可又一想到他对樊思远的种种疏远，似乎又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宁繁音：“事已至此，错并非樊思远造成，我听闻，樊思远放弃继承樊家权势，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樊家两个孩子，一个放弃所有，那将来樊清越必然会成为樊家的继承人。
樊清越回想当初，眼底的冰冷渐渐破碎露出自己丑陋的伤疤：“可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宁繁音心头直跳，隐隐不安。
樊清越声音沙哑：“当他告诉我，我可以用我自己心甘情愿换我母亲一个名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多么高兴啊，幻想着将来的某一天，我能正大光明的介绍自己的母亲...我再也不是被迫选择的那一个...”
宁繁音定定地看向樊清越，胸口的每一下心跳都刺激着宁繁音的神经，这仿佛是一个未知地警告，如同云公子那日所说的一般。
陡然间，樊清越声嘶力竭：“宁小姐，你说的对，错不在樊思远，但是樊震生呢？只是因为樊思远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孩子，就活该把我送去韩家吗？可我当初也是他期盼了那么久才来到这世上的孩子，凭什么？”
宁繁音觉得，樊清越应该是醉了，眼神里涣散出迷茫，这样的声嘶力竭之后，樊思远的声音陡然低下去：“送就送了吧，就当我没有这个父亲，可我就一个心愿，让他把我母亲接进樊家，最后呢？我母亲却被樊家活活逼死！天底下既然有他如此偏心寡情的父亲，为什么就不能有我这种六清不认的儿子？”
樊清越觉得自己眼眶发烫，喉头充血：“凭什么他想花天酒地的时候就可以花天酒地，想要浪子回头的时候就可以浪子回头，什么都能随他心意？凭什么...凭什么他想要爱我的时候就爱我，不想要的时候就随便丢出去，我是什么阿猫阿狗吗？”
半晌，樊清越只长叹一声道：“错在哪呢？错在我生在了樊思远的前面，错在我的母亲不是高门显贵，错在我是一个男儿身，成了樊思远的替身还妄想让自己能名正言顺！”
宁繁音不知如何回答，一切因樊家而起，而这一切却要樊清越承担。
猛然间，紧闭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屋里光亮投射半边光影，站在昏暗下的樊思远眼眶已红，反驳道：“不是这样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不会的....哥哥...不会的，你相信我！”
樊思远不知道如何解释其中的种种变故，只能慌张无措地低声祈求：“哥哥，跟我回家吧哥哥，跟我回家吧，回家就好了，父亲会和你解释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对于樊思远突然的出现，樊清越脸上并没有丝毫诧异，只是微微一撇，那张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便移开了视线。
“樊家不是我的家，樊震生抹杀了我的父亲，而你——”樊清越道：“杀了我的母亲。”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落在樊思远的脊背上，霎那间，樊思远脸色已经惨白无比：“不...不是...哥哥...”
樊思远泪水已下，双唇颤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你的母亲，我当年不过受人蒙蔽，你知道我的，我只是...”
樊思远已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却已说不出口。
骤然得知当年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挤压的悔恨在此刻喷涌而出，却又无处倾诉。
他以为当初把樊清越送去韩家只是因为樊清越比自己年长，以为所有的一切父亲都自有安排。
可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事情是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