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牌场的声浪几近高潮,陈渊以近乎碾压的手段又赢下一局,身处高级序列巅峰的模仿者在她手中毫无顾忌地释放,诺曼斗牌场的防护牌阵为此始终都没有撤消,当初在她于雨夜执行剿杀令和在汐凉山上空作为战术师启绝杀阵时似乎都留了手,放了一太平洋的水。

    和她对阵的牌师已经从A级飙升至S级,S级的人类牌师屈指可数,帝都下派的牌师已经从S级末尾排位到达中级。

    场中是诺曼斗牌场第三十三届冠军,她也是唯一一个和帝都牌师对阵过后不仅存活还以绝对优势取胜的冠军。

    如今,因为与模仿者磨合已久,她的实力已经提升至惊人的水准。

    观众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类在场中如此放肆而感到不满,疯狂的喊叫和因鲜血迸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她的极限。

    陈渊面无表情,卡牌上荡着血,在她身前溅出一圈圈血花。

    她没有因为不断的胜利而露出哪怕一丝喜悦或是满足的神情,这是针对牌师的特殊处决方式,对手等级一路攀升,她的体力也在不断消耗,她会被耗至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等待她的,永远是死亡。

    讽刺的是,如果帝都牌师获得了这种处决方式,他们会将其视作荣耀。

    场间持续沸腾,陈渊的眼前已有些眩晕,不光是每一场卡牌对决时急剧的体力消耗,更是成千上万种组合对脑力的消耗,随着对手等级的提升,留给她思考的间隙被不断压缩,直至一秒不到。

    “真可惜,就要死了,如果让她们俩对局一定很有意思,同属于全局掌控的战术师和感知者决斗,很少能在人类中看到这样的操盘。”艾莉西娅轻声道,却让人听不出她有什么特别惋惜的情感。

    “你想看,早在沙域里把亡灵序列的核心卡牌顺序换位,不就行了,她的表情一定比想象中有趣。”芬里恩哼了一声。

    “头发短见识也短,她不一样,她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艾莉西娅斜睨他一眼,话中带刺。

    菲尔尼尔似是在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喷嚏。

    “不过.....”她又瞥了眼已经被移至场外,遥遥如旭日的处决牌阵“光在这儿坐着着实没什么意思。”

    “况且我一直认为...”她微微往前支起身子,手边一直静默的卡牌骤然迸出辉光“战术,不过是弱者抱团取暖的手段,在绝对的碾压之势下,所谓的战术,永不生效。”

    场中有瞬间的寂静,观众的眼神刹那汇聚而来,S级中的顶尖战牌师,诺曼名义上的三大王座右翼统治者之一,自愿下场。

    她本来会是最后的处刑者。

    本已处于斗牌场核心,连起手式都已备好的牌师遥遥往此致礼,接着连同核心牌一起消失在斗牌场上,又在某个观众席上出现。

    但艾莉西娅没有立刻动,她依旧端坐在高台上,拨弄宠物一样旋转着指尖卡牌,似是在等陈渊缓过神来。

    默认,中场休息。

    在对手已经被耗至油尽灯枯时将其击杀,是她偶尔会玩猫捉老鼠游戏的恶趣味,但如果游戏的前半程是别人控制的,交到她手里时就会显得格外无聊。

    陈渊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产生任何情绪,她没有回到观众席上的资格,于是就在斗牌场中央盘腿坐下,模仿者尽数飞回身前,随着她的每一次吐息轻轻颤动。

    卡牌击在深渊中带起的滚烫气流朝姜薇袭来,温度已升为四十五度,是人体已经开始极度不适的程度。

    更可怕的是,处决牌阵中明显添加了抑制效力的卡牌,等级比她手中任意一副都要高得多。

    随着时间流逝,搭起的防御牌阵作用近乎微末。

    十二只怪物形态各异,雕刻它们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表层润泽,摸上去异常光滑的手感更像是被水浸透泡胀后皮肉展开的尸体,牌阵边缘火红,它们也被映得如同烧红的炮烙。

    姜薇站在其中一只怪物塑像下,仰着头往上看。

    她终于意识到,这次的处决牌阵,和上一次的,不一样。

    上一次的处决牌阵,从外侧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部情况,也许是设置问题,就像单面镜和双面镜的区别,但他们能不能看到外侧场景都并非重点。

    那些牌纹流动异常清晰,所有的起阵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但这一次,怎么会有完全找不到牌眼的牌阵?

    即使是已经完全成型的牌阵也只能用难以打破形容,不可能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为她专门设计的牌阵?

    何必呢,手中五副卡牌明显是帝都都懒得收走,打算把她给熔了后卡牌自动归位,就算是之前的处决牌阵照搬,凭借区区几副卡牌她也不可能跑得出来。

    除非.....

    没有缝隙的牌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直接被关在了某张卡牌内部。

    很早前答案已经给出了,在老师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

    诅咒牌。

    陈渊猛然睁眼,眼前是,疯狂绽放,生于血海中央的紫色彼岸花。

    艾莉西娅拥有很多副卡牌,她是少见的每次对战都会使用不同卡牌的牌师,赤尾海德拉是其中一副。

    但这些卡牌,无一例外都是攻击性质。

    没有规定约束牌师不能这么做,虽然长期使用一副卡牌能更好与之磨合,追求一副卡牌运用的极致,但新鲜感,总是艾莉西娅作为猎手一直追寻的东西。

    奇迹在于,她仿佛就有这种神奇的天赋,这些卡牌像是她的藏品,从尘封的宝箱中取出时总能顷刻间便大放异彩。

    观众们爱的也是这点,永远猜不到她这次上场会使用的卡牌。

    双生彼岸花,青紫化鬼,血海为刹。

    数个身上生满紫色鳞片的妩媚女妖自花中游动,身后藏起的匕首泛着泠泠寒光。

    艾莉西娅身上原本为了出席盛会的繁复衣裙在缓缓消弭,化成牌师金色的斗篷在花中翻滚。

    陈渊长长吐出气息,于场上站起,她还是穿着在汐凉山上空的灰色斗篷,肃肃如雪松。

    “她和孟姐,曾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在第三十三界斗牌场后,她就选择了中立,帝都为她承诺了太多东西,荣耀,权力,财富....这是从小就生在贫瘠土地上的我们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东西,她们没有决裂,只是自此形同陌路,毕竟帝都牌师将永远与叛者划分界限。”

    辛北檬轻轻道,眼中读不出情绪,平静如一汪死水。

    姜薇不忍心去看他空空荡荡的右臂,这于牌师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也许牌局上还好,但在正式对决中,缺了一只执牌的手,意味着永远比对手慢半拍,虽然这比起眼睁睁看着自己朝夕相伴十余载的姐姐死去却无能为力,已经是很仁慈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曾经也有想过如果牌局上死的只是她而已,一切就会好很多很多。

    活下来的人,永远会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

    不过现在担心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高温已经让她头晕目眩,皮肤火辣辣的,已经有起泡的迹象,老师的话仍旧历历在目,帝都似乎又在拿他们炼制诅咒牌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会变成焦炭一样没有意识的人形生物,姜薇就觉得相当破灭,这显然是失败品的表现。

    那她就是小队中死法最难看的那个了。

    “哟~”艾莉西娅望着身前骤然绽出的巨大彼岸花啧啧称奇,模仿者卡牌不能模仿比自己更高级别的卡牌,但陈渊竟然能够通过单纯的卡牌规则搭建强行还原部分。

    双生彼岸花,种于血海,是异化之地的产物,被巧妙炼制成了新的卡牌,深海中有森罗炼狱滔天。

    她贯彻了她刚开始于高台上的话,在绝对的碾压之势下,战术,永不生效。

    陈渊看上去是想要拖时间的,但艾莉西娅哪怕分毫喘息都不会给她,无论是否有破绽,她都能强行打出破绽,然后将薄薄的刀刃送进去。

    她满足地看着对手一步步溃败,满足地看着那些曾被模仿过来的卡牌招式海中泡沫一样破灭,甚至连对手建起的牌阵都是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是很不错的对手,可惜,还是要死了。

    艾莉西娅素手随意挥斩,卡牌中迸发出的堪称恐怖的力量一次次砸落,陈渊的嘴角开始溢出血痕,它们越来越多,最后变成鲜血滴答,汇聚,变成一条溪河淌在她灰色的斗篷上,浸染出一大片的血色。

    败局,似乎已定。

    核心牌在艾莉西娅身后释出最后一势,如雷霆斩落。

    斩落的瞬间,陈渊忽然笑了。

    她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打出防御牌,模仿者序列在分秒中顷刻翻牌,上千种组合全是迂回牌面,她没有留下任意一张防御牌。

    她脚下没什么效力的牌阵也没有任何攻防的态势,而是骤然沸滚,地狱妖花在其中疯狂摇曳。

    如果战术是牌师从一开始就决心赴死,那么战术,依然生效。

    艾莉西娅刚才自双生彼岸花中挥斩出的无数能量被迂回牌面叠加,疯狂翻倍间已经不是她能阻止的事情。

    牌阵以牌师为圆心自爆,失去控制后近乎翻了百倍的能量泼天炸开。

    帝都防御牌阵刹那间全裂。

    其中一股,直直朝高台而来,黑白天使的双臂斩落时,亡灵序列宛如断线之筝直线下坠。

    陈渊的面容湮灭时,依旧如一只周身湿透的雌鹰,只是这一次,是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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