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整个省南边的德利诺尔领,气候相对温和,森林覆盖了几乎六成土地,是省内最大的木材和药材来源地。村庄和小镇把森林切出一块块的秃斑,松木村就是其中一个小村庄。夕阳西下,地面还带着点温暖的热气,村民们在岔口挥手,分别走进各自的家门,炊烟争先恐后地升空,昭示着家庭的温馨甜蜜。

    在松木村最靠近森林边缘的那一个角落,一栋朴素的木屋虚掩着门。阿凯拉从流经村庄的布鲁河中打了两桶水,正等着日落后好好浇透屋旁种了果蔬的田地。草有些密,她把水桶放在地旁,进屋去拿锄头。

    工具房内不见斧子的踪影,阿凯拉心下一紧,她是靠木工吃饭的,平常缺木材时就得进林子里伐,重新买一把这样好用的斧子可不便宜。

    也许今早忘了把斧子拿回来,它还丢在早上伐木的地方?阿凯拉从急匆匆地从后门出去,后门正对着森林。晚霞消失得很快,天已经擦黑了,必须抓紧,天黑时没有人会冒险进入森林。

    前脚刚踏入林中,一个麻布袋从背后袭来,从头到脚套得严严实实,阿凯拉刚想张嘴呼救,一根麻绳从袋外穿过她的嘴,把嘴和袋子牢牢绑在一起,另一根捆绑她的手肘,控制了她的行动。阿凯拉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吼,麻布袋虽然通透而对呼吸影响不大,但她没法看清外面的情况。

    一双粗糙的大手重重拍了下她的屁股,还顺势捏了捏,“闭上你的臭嘴,小妞,当心我把你舌头割了!”他的声音沙哑浑浊,像个老烟枪。

    阿凯拉以为自己遇到了山匪,他们法外狂徒的名声非常响亮,知道他们真能说到做到,连忙乖乖听话,像个鹌鹑似的一声不吭。

    另一个更清朗的声音从右前方开口:“别磨蹭了,大人要尽快见到她。”

    老烟枪推着阿凯拉走了几步,把她扔到马背上,阿凯拉的肚子抵在坚硬的马鞍上,又痛又酸,她徒劳地在身侧试图用双手支撑起腹部。

    老烟枪没给她这个机会,抬腿上马,和另一人很快就沿着人烟稀少处离开了村庄。

    老烟枪的嘴看来是闲不住:“我听说这丫头知道钥匙的下落。”

    “打听太多对我们没好处,而且罗茜那家伙的话你也信?”

    “真的!不是老婊子罗茜说的,是西塞罗。那晚上他也去了提利纳斯领,几天前喝酒的时候绘声绘色地描述那法师掌控风暴的场景,整个酒馆的人都知道!”

    “哦。”那人显然还是没放在心上。

    “我们何必把人巴巴送到马利克那儿去?听说宝库里有一座山那么高的黄金,逼问出钥匙的下落,我们还用得着舔他的脚?”

    阿凯拉被颠得头昏脑涨,还要拼命抬头远离那双臭脚,她甚至闻到鞋底沾着的草叶腥味。听到这句话,阿凯拉真想大声呼嚎,你们抓错人了!她根本不知道什么钥匙,也没有一座山一样的黄金啊!谁家有钱人住她那样的地方!谁家有钱人除草浇水伺候几株茄子把自己累得腰都闪了!

    “跟我就罢了,你别在别人面前也这么大嘴巴,要是被大人听到你直呼其名……”

    “哼!”老烟枪情绪激动处,一巴掌拍在阿凯拉后背,她闷哼一声,“早看他不顺眼了,他从来没把我们放眼里!那么厉害的法师他让兄弟们去斗,自己躲在后面等着捞漏,倒了一批再上一批,人海战术对抗魔法啊!小泡被闪电鞭击中,整整半个月,现在还昏迷不醒。要不是西塞罗偷偷叫人抬他回来,你信不信马利克当场就把他扔在丝绸湖领的山谷里腐烂发臭?”

    “人家是贵族,你还真要和他争人权?”

    “嗤,拿到宝库的话我们也能当贵族。到时也分几个领,兄弟们一人一个山头……”

    老烟枪沉浸在幻想里,另一个人似乎对他这模样已经习以为常,沉默地又继续前进了一段时间。阿凯拉感觉到马步逐渐慢下来,她已经快忍不住要吐了,但吐在麻布袋里唯一不利的只有她自己。

    “明早从梅尔顿山口过去,天黑前就能到龙脊领,速度很快。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那儿有个岩石板,下面还能勉强睡个人。”

    “这事你比我懂行,都听你的。”

    老烟枪下马,像提着一个果篮一样,抓住阿凯拉身后的绳结就把她提下来,往石板下一抛,阿凯拉摔在地上。“懂事的人不会跑,马利克只需要你的嘴,没有说要你的腿。”他的刀鞘压在阿凯拉的小腿上以作警告,阿凯拉连连点头。

    老烟枪从坡上拾了些柴火,很快阿凯拉就感觉到面前有股热源,干燥的柴火在耳畔发出爆裂声。

    另一个人从外面进来,“我给周围都撒上药粉了,再猛的野兽闻了也要跑,今晚应该不会受到打扰,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轮流值夜吧。”

    老烟枪正拿出另一个绳子,把阿凯拉的腿也绑上,“随你,你要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还没听到回复,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马嘶吼着从洞前跑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洞中两人都把手按向自己的武器,老烟枪示意他先探探。

    门口有一人刚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是被惊马甩了下来。绑匪感觉大概率是因为他们撒的药粉,但哪会承认。“朋友,晚上好。”

    法提亚斯来德利诺尔的森林里摘珍稀的草药,西比尔伤得很重,需要更强的药效,正骑马打算连夜赶回去,谁知马跑了。他现在也闻到那股刺鼻的药粉味,心知肚明是这俩混蛋的错。正巧,这俩也有马。

    他走到其中一匹马旁边,挂念着西比尔的伤,没空和他们争论,补偿一匹马就当扯平。那人抽出长剑抵在马鞍上,“朋友,你的马跑了也不能抢我们的吧?”

    法提亚斯抬手一格,两人动起手来,那人的剑很快被打落在地。他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平平无奇一声不吭的人,近战功夫倒格外猛烈。

    阿凯拉听到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来了增援,现在听到他们好像吵起来了,反而可能是救星。她大声闷吼,牙齿都快把麻布咬烂,生死就在这一赌了!

    老烟枪离得近,当即就是一脚,阿凯拉被踢得缩成一团,声音一下子微弱,但仍然发出细微的哼唧。

    法提亚斯这才发现地上的麻袋好像是个人形,由于她从头到脚都被盖住,一开始他没有注意到。

    绑匪怕节外生枝,一改此前态度,把剑收了起来,“不过朋友的马受惊也有我们的责任,就骑着我们的马走吧,我送朋友一程。”

    法提亚斯没有动。

    老烟枪憋不住了,提起剑就冲过来:“多管闲事,死!”

    法提亚斯侧身一闪,避开剑势,转到他背后踢他一脚,本来老烟枪就往前冲,这下直接摔在泥地上,旁边的马“嘚嘚嘚”跑开。绑匪正了神色,握剑瞄准他的脖颈而去,法提亚斯感到劲风袭来,侧身躲避,一个高抬腿踢开那柄剑,在他胸口大敞时探手一抓,给他来了个过肩摔,把刚站起一半的老烟枪又砸了回去。

    法提亚斯来到阿凯拉跟前,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她身上的绳子。嘴上的还没来得及割,两个绑匪又攻过来。他们不相信这么一个随随便便的路人都能打得过自己,确信只是自己轻敌,势要扳回一城。

    法提亚斯挡下两人的剑,一言不发地把阿凯拉从地上扯起,紧紧抱住,一边打一边护一边退出山洞。

    阿凯拉什么都看不见,救星的个子太高,她脚尖着地,手指抠着他的皮扣和腰带,几乎挂在他身上,拼命跟上他疯狂的打斗速度,尽量不拖他后腿。

    “你……原来你……”老烟□□糊地吐出半句。

    有什么东西噗得一声飞溅到麻布袋上,阿凯拉庆幸自己套着袋子。血腥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阿凯拉感到救星剧烈起伏的胸口,他大喘了一口气,停下来,抬手把绳子割断,干脆利索地把麻袋扔到一旁。

    一开始,篝火的光芒刺得她什么都看不清,适应光线后,她看到两个倒在血泊里的人。一个身材魁梧,粗糙的手掌中躺着剑柄,汗津津的短发中夹杂着不少白发,脸庞上满是刀疤和皱纹,他的脖子侧面和胸膛都有一个正在泊泊冒血的洞口。另一个又矮又瘦,他的剑飞到远处,插在地里,他脖子上的割喉伤,血已经流尽,露出红白的气管和肌肉组织。

    “你好厉害!谢……”阿凯拉抬头,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话语却突然凝固在喉头。

    在打斗中,他的面罩损坏,兜帽也破了半边,暴露的紫色肌肤在火光映衬下有点发红,粉色的眼睛占据了整个眼眶,没有瞳孔,像在看一只昆虫的眼睛;一只粗壮卷曲的羊角从兜帽的破洞处漏出,嘴角的血迹大概是最接近人类的特征。

    阿凯拉浑身僵硬,他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她立刻像海虾一样弹射出去,撞翻了篝火堆。火苗窜上她的衣服下摆,她尖叫着用石头拍打着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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