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呢?见众人被顾清雾和谢钰吸引力注意力,她环绕扫视却不见晏清。燕晚霁心下一沉,此刻明月已然巡视完一圈,又悄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大将,后窗有人为破开的痕迹。素锦说是晏公子让张家长子找到她和南王来的,顾小姐也告知晏公子确实被关进过房间,想来是在我们来之前就从后山出去了。”

    燕晚霁攥紧拳头,低声道:“你和马叔,再叫上魏见都去找,动作不要太明显。问素锦拿药,找到就喂进去。”明月领命又悄然消失,燕晚霁的怒火达到了顶峰。她还要平了这场风波才能抽身出去找人,不能让晏荣咬到小公子和王府。

    她的怒火快要把理智燃烧殆尽,王府的人各个武功高超,小公子平日里也和他们待在一起。除去皇后派来的宫人,府上完全没有多余的府卫侍从。宴席繁忙,宫人们忙于服侍宾客,就疏忽了无人使用的后院。竟然被那些人钻了空子,企图在她的王府动手害人。

    是她的错,若是顾清雾和小公子真的被算计成功。燕晚霁的指甲已经深陷掌心,漫出些鲜血来。

    她当谢罪。

    此刻黑白脸关完吴让,应当从燕家军调了一队小队奔袭而来。师父教她如何运兵杀敌,祖母教她如何管理南齐城。是没有人教她要怎么从容地在刀不见血的战场耐着性子与蛇蝎周旋。她是不懂阳城弯七扭八的规矩,也不打算学会怎么与他们虚以委蛇。

    但她也知道,她是南齐城的大将,是天启的王爷。若是有人敢在她的府上算计人,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盔甲摩擦的声音在窃窃私语的人群显得刺耳。燕家军到了。

    肃穆的一队兵士一手握在刀鞘,一手笔直地向燕晚霁行礼,震天响的气势已然让一些没见过这场面的文官吓软了腿。

    晏荣本就因为那人交待给他的事未成而在焦急,此刻看到燕家军围了上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是企图......”

    燕晚霁多听这蠢货一句话都嫌难受,她先向着太子行礼,又抱拳向众人,开口道:“先向诸位致歉,我先前待在南齐,不想在阳城每家每户该是戒备森严防奸佞的。故而没有配备府卫,不想竟让奸人混进了我的宴席,险些酿成大错。”

    “你说谁是奸人!”晏荣因为恐惧已经维持不住原来虚伪儒雅的世家公子模样,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

    燕晚霁再次无视了他,几个兵士压着几人跪在众人面前,赫然是之前准备等吴让迷晕燕晚霁之后,将她拖到后院的几个姜家下人。

    “姜家几人竟然伺机想要动手在诸位的酒中下毒,嫁祸于我王府。这次子更是可恶至极,竟然做出此等恶事......”

    姜让流本来就因为看到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次子和震怒的南王而心中发怵。心中暗骂那该死的贱种到底做了什么,此刻看到被押上来的姜家仆从,顿时腿一软,跪倒在燕晚霁面前,哭喊道:“殿下明察啊,我姜家绝无霍乱之心。”

    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人群中生出愤恨的声音。晏荣彻底慌了,若只是说的顾清雾之事,毕竟私密,她不会有机会扣下其他人。阳城这些人他再清楚不过,都会隔岸观火,凑个热闹,搅乱这潭水。

    但若事关自己的安危,事情就完全变了性质。燕晚霁要是顺着查下去,查到他和晏家......晏荣已经不敢去想这个后果,他尖锐言道:“这明明是王府安守不力,平白叫顾小姐生此恶事,琅琊王殿下竟然拿乔受邀宾客,凭空捏造下毒一事,是想要转移重点吗?”

    燕晚霁终于分了一丝眼神给他,她缓步靠近他,分明是矮他一截的,却平白无故让晏荣生出些被俯视的感觉。

    她就是要把事闹大,看姜让流的模样,哪里是光一个小小的姜家就敢行今日之事。但若是刺杀她加上下药一事最多叫晏家一行断尾,永远要牵扯上别人才能继续往下查下去。

    “姜家仆从已然画押,可不敢叫贵人们担惊受怕,今日有过之人皆不能全须全尾地离开。”燕晚霁一步一步地逼近晏荣,晏荣被她逼得快要退到人群中。

    “今日王府乔迁,总要些红色喜庆。”

    哪有人在新宅邸杀人还称作喜庆的,晏荣心中暗骂,这琅琊王分明就是个疯女人。那南王也是条疯狗!这群南齐来的都是疯子。他慌乱地看向被谢钰打得如同烂泥一般的姜戚,又看到血肉模糊的姜家仆从,窒息感涌来。

    血肉模糊?晏荣仿佛又找到了突破口,急匆匆地开口:“这里是天子脚下!就算是王爷也没有在阳城杀人的道理!诸位看看那奄奄一息的姜家人,谁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

    “今日王府失职,王爷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还企图扣下朝廷命官,是何居心?”

    旁的窃窃私语又涌来,有人也忍不住出声附和晏荣,还有部分心有余悸,大家都想要离席,人群开始骚动。

    “这里是琅琊王府!”燕晚霁怒声喝道,“来者皆是贵客,却有心怀不轨之人趁着宴席舞弄是非,算计攻讦。”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庄重金黄的令牌,前排之人见状大惊失色,跪倒了一片。

    “陛下早闻阳城动荡,擢我行安城卫民之责。皇权特许,若见奸人佞事,扰乱安和,可先斩后奏。”

    晏荣这下冷汗频出,皇上竟然将这天启传承百年的司命令传给了她,见令如见圣上,监察都城,天子直属。

    但是不能,不能让她,否则他就要......

    “分明是要下的迷魂蝶,何来毒害宾客一说。哪怕是司命令,也不能扭曲事实,转移重点。”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不能让燕晚霁把人都查一遍。

    啊,果然和小公子说的一样,沉不住气,容易露出马脚。

    “那便请晏世子和家中一同前来的仆从来地牢坐坐客了,不妨和姜家的小伙伴一起交流交流是怎么准备用迷魂蝶的。”

    晏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上,听到燕晚霁一言,他知道自己要完了。可能会被放弃掉,被杀掉,被......

    不等晏荣再多反应,燕家军的兵士已经架起绵软倒地的他,捉拿了晏家随从一同押往地牢。

    王府的地牢最近可是热闹得很,燕晚霁都要准备扩建地牢来欢迎更多新朋友了。

    其实黑白脸早就探查过,根本没有任何除了姜家之外的线索,可见晏家那位家主的可怕。她召燕家军来不仅是为了震慑局面,主要是为了看守地牢。若不是晏荣太蠢,招摇过市,她连诈他的机会都没有。

    还好啊,他这么蠢真是太好了,白送她一个压下人来的机会。

    见到这样的场景,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琅琊王这是诈了正主出来。可怜晏丞相算计一世,诡术无人能比,一个长子平庸沉不住气,一个次子倒是惊艳绝伦却早早脱离家族。

    这群人半是忧心晏家之倾,半是幸灾乐祸。

    “诸位来赴宴,却不想遭此,晚霁在此向各位赔礼。”

    众人忙摆手尬笑,连连推辞。笑死,饭也吃饱了,瓜也吃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更何况司命令都还没收回去,谁敢造次。

    太子也起身,翩翩至前,知晓他这位妹妹还忙得很,做兄长的便为她送送客。这一晚上可是精彩至极,明日大街小巷的不知要传出几个版本。

    但不管怎么说,晏家世子是要多关几日的,最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晏世子被关在琅琊王府的地牢里。燕晚霁恶劣地笑了笑。

    众人缓步离去,唯留顾家人和谢钰还在原地,她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燕晚霁转身面向顾家人和谢钰,眼神中既有歉意也有坚定。她缓缓走近,先是对顾清雾的父亲顾竹深深一揖,道:“顾大人,今晚之事让您和顾小姐受惊了,晚霁在此郑重致歉。请相信,我定会追查到底,定然给顾家一个交代。”

    顾竹神色复杂,既有对女儿遭遇的愤怒,也有今日对燕晚霁处理方式的惊讶。他扶起燕晚霁,沉声道:“殿下言重了,此事若非殿下机智果敢,后果不堪设想。我顾家感激不尽,只盼殿下能尽快查明真相,还清雾一个公道。”

    燕晚霁点头,目光转向顾清雾,美人的视线也逐步移到她的身上。顾清雾为何会随姜戚一同出去?但显然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顾小姐,你受苦了。待此事平息,我必亲自登门拜访,向你赔罪。”

    顾清雾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也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殿下,我没事,你不用抱歉,错的是有心之人。今日我多有惊吓,不便再在王府叨扰,等明日一早便遣人将我的口供送来。”

    待顾家人也请辞,谢钰却沉默地留下来。

    燕晚霁哪能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怕是想亲自提审姜戚,但她又怕谢钰在问出信息前把人给抽死了。她知晓谢钰心里难过,自家未婚妻被那样对待,是个人都会愤怒。他定在心中自责,于是她拍拍谢钰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明日一早我就给你结果,我亲自审。”

    见他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燕晚霁按住他的话头,“是我大意了,所以我一定会给顾家一个交代,给人赔罪。但你不一样,你是顾小姐的未婚夫,还要安抚她的情绪对不对?你今日先回去,顾小姐定是吓到了,你想想怎么逗她开心。我先遣人打副头面,你明日先代我送去作为一部分赔礼,顺道去看看顾小姐如何?”

    燕晚霁循循善诱,耐着性子和难得沉默了的谢钰说道,见他还是摇摇头,过了半晌,才涩声开口,“是我没能护住她,不敢再见她。”

    终是忍无可忍,难得温柔下来的燕晚霁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头上。怒目瞪视被打得泪眼汪汪的谢钰,开口道:“你矫情个什么劲,退一万步都不是你的错。今日之事,无人能预料。你已经做得很好,至少在关键时刻出现,保护了顾小姐。别让自责蒙蔽了你的双眼,顾小姐现在需要的是安慰和支持,而不是一个沉浸在自我悔恨中的未婚夫。”

    谢钰被这一巴掌和燕晚霁的话语打醒了些,泪眼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顾清雾温柔的笑。他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声音虽还有些沙哑,但已恢复了些力气:“阿霁说得对,我现在应该想想怎么逗她开心。”

    终于是恢复了些精气神,他急匆匆地又冲出府去。

    明月他们几个同时出发,此刻应当接到小公子了,她得去看看小公子。

    “大将!大将!”明月焦急地冲过来,“找遍了,没有看到小公子。”

    燕晚霁的脑子轰地炸开?难道被带出去了,她有些心慌。不可能,王府每处出口都有看守,不会有人能拖着一个活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找!再多找些人......”燕晚霁又止住话头,如今除他们几个无人知晓小公子也中药了,听着动静,宾客都还未完全离开。也怪不得明月几个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怕有心人发现动静传出去坏了小公子名声,将他与今日顾清雾中药一事联想在一起。

    “再找,若是一刻钟还未找到,再叫上仆从。”算起药性的时间,大概快要半个时辰,若是再晚些,小公子怕是有生命危险,那时也难再顾全其他。

    她吩咐完后,也摸到后山,小公子撞开窗户的地方。通往后山的路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她只能推测着大概方向找去。

    一路从后山摸到了石林的厅院,月光潺潺,映射着池塘也波光粼粼。此处平常没什么人来,蓦地,她听到些虚弱的喘息声。

    在假山后面,那假山后的水也在泛着波澜,没有再考虑其他,燕晚霁攥紧了手中的解药就跳入池塘中向那波澜处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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