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是幻阵，可能已经不止半日。”
禹璟收紧狐裘，道：“跟过去看看，既然猫妖让他出现，就绝不可能是走过场的。”
“好。”
跟着老翁走了一阵，原本阴风阵阵的临川，忽的从黑夜变作白日，路边小贩凭空显现，冷寂的街道违和的繁华起来。
人声熙攘间，老翁徒然停下脚步，动作迟缓的收了收手中半断不断的木棍，木讷的眼眸条件反射的往下垂。
仿若过街害鼠，整个人变得拘谨不安。
“哟！老太爷又出来闹事了？”街边摊贩嫌弃挥手，看模样是怕老翁影响了生意。
“老太爷不是我说你，你没事跑去城主府闹什么呢？白白挨人一顿打。”
“谁说不是呢，天天准时准点跑去城主府敲，生怕没人瞧见听见似的。”
“要我说啊，你那小孙女本是富贵命，可惜被你老太爷一闹，被人厌弃都是轻的了。”
“我听我舅舅家的小儿子的媳妇的弟弟的兄弟说啊，这老太爷孙女早被…现在尸体都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什么时候听说的？快与我说说！”
“这不就是老太爷的孙女不检点吗？”
老翁闻言，脏污的胡子气得乱颤，皲裂的指腹紧紧按着半断不断的木棍。
半晌，老翁倏地举起木棍往前砸，“让你说我家囡囡！让你说我家囡囡！”
“我家囡囡才没有不检点！分明就是邵家小子不要脸！”
此举如同水滴油锅，人群瞬间便炸开锅，拳打脚踢尽数往他身上招呼。
桑签右手翻转，淡色的灵力蜿蜒而去，不料却如一击重拳打在棉花上，不仅触碰不到人，灵力反倒被幻阵尽数蚕食殆尽。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打不到他们？”桑签焦急道。
禹璟瞟向逐渐混乱的人群，轻声道：“这是幻阵，只有幻阵主人想让你触碰时，幻阵里的事物你才能干预。”
“禹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干看着？”长吟眉头轻皱，眼含不忍。
桡川抿唇不语，清冷的眉宇间皆是悲悯。
老翁双手抱头，嘴里倔强道：“你们这群恶人，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老不死敢打老子，大早上来找晦气！”
“呸！”
约莫一炷香，混乱的场面才渐渐消停，打头的小贩用鞋尖抵住老翁青紫的眼眶，粗略一瞧，显然是没了声息。
小贩顿时捂住口鼻，招呼着人群连连后退：“老家伙死了，这可不管我的事啊，是他自己找晦气！”
“死了？死了好，死了才消停！”
“这也孙亮都不是省油的灯，小的不检点，老的发狗疯！”
又是一阵折腾，老翁被随意丢弃在无人问津，脏污积雪的墙角里，从桑签的角度看去，已然不成人样，断了不知几节的木棍横七竖八的丢弃在身旁。
一如他自己。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灰暗，阴风袭来，隐隐夹杂着细雪，桑伸手去接，仰头道：“天黑了！”
呼啸的风中，脏污的墙角传来了一阵响动。
老翁颤颤巍巍的从雪地摸爬起身，许是挨的那顿毒打致使他身子吃不消，如此简单的动作愣是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跌跌撞撞的间，画面一转，那老翁便出现在一处恶臭的垃圾堆里，像是在翻找着什么。
桑签定定的看着，只见那双皲裂结痂的双手，正无力的攥着半块看不出模样的物什，轻轻在雪地里擦拭，紧接着停在脏污不堪的破旧衣衫前。
顿了顿，他抬头注视着漆黑夜幕，缓缓地把手里的物什塞进嘴里，僵硬的咀嚼着。
他边吃边往里翻，里头似乎再也没能进嘴的食物，他垂着眼，本想起身，余光却瞟见一个看不出颜色的香包。
老翁一愣。
颤抖着手把香包拾起，低头辨认了许久，布满血痂的唇蠕动着，“囡囡。”
他认得，这是他给小孙女编的长命锁，上头穿着两粒金豆子。
这是他宝贝孙女日日戴在身上的长命锁！
似是再也等不及般，老翁用尽全身的气力，推翻满地狼藉，翻出一截伤痕遍布的小臂。
老翁止不住的颤抖，木讷的眼中盛满泪水，“囡囡，囡囡不怕，爷爷来了。”
他费力拽出深藏在狼藉中是尸首，不顾脏乱恶臭，紧紧抱住小小的人儿。
“爷爷带囡囡回家！”
话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泪眼之下是无尽的懊悔歉意，“爷爷把家丢了，爷爷抢不过那些恶人，害得囡囡要跟着爷爷无家可归。”
“爷爷没用！爷爷才该死！”他俯首捶地，却惊不起一丝风雪。
桑签鼻尖泛酸，眼睁睁看着幻阵又一次变了样。
破败的庙宇里，老翁蜷缩在半倒佛像前，骨瘦嶙峋，像只濒死的狸奴。
似是瞧见了些什么，他用力的睁开眼，喃喃道：“是喃囡囡吗？”
桑签眼眶泛红，环视左右，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你叫我吗？”
老翁缓缓点头，破损干裂的嘴角浅浅勾起，“过来让爷爷瞧瞧。”
桑签与众人相视，终是跑到老翁跟前，缓缓蹲下，道：“爷爷。”
“爷爷要走了，囡囡饿不饿，爷爷这还剩些饼，是一个好心人给的，本来有一块，但昨个我分了半块给小猫儿，爷爷知道囡囡最喜欢小猫儿了。”老翁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个发黑的油纸袋，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赫然是块油饼，不过桑签两个指头大。
桑签缓慢的眨了下眼，手里的油饼又冷又硬。
“乖，爷爷不饿，囡囡吃。”不知是出于何种的缘故，桑签垂头，在老翁慈祥期许的目光中，浅浅的咬下早已酸臭的油饼。
桑签细细咀嚼，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由衷道：“好吃！”
闻言，老翁眸中带笑，是纯粹温暖的。
桑签抬手欲取下狐裘，老翁却急忙止住，心疼道：“不冷，爷爷不冷，囡囡穿的好看。”
说不上的，没由来的，一股久违的，类似酸胀的感觉悄然浮现。
额间罪神印滚烫，桑签敛下心神，抬眼却撞进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
禹璟解下狐裘，周身银饰晃荡，在桑签怔愣间，白色的狐裘已然披在了老翁身上。
狐裘的暖意覆盖不住凉却的世道，老翁满眼慈爱，嘴角轻轻勾着，望着破庙外的飞雪，幽幽的合眼。
“囡囡，咱们回家了。”
破庙外，万家灯火春风暖，烟火阵阵，爆竹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破庙内，凄凉又无助，唯有遗憾成魂，经久不散。
“除夕夜到了。”
白光闪现，幻阵又一次变换，桑签等人被送至城主府门前。
长吟轻蹭眼角，看着门户大张的城主府，不解道：“这一次他想让我们看什么？”
如今的城主府，没了趾高气昂的守门小厮，连带着一向亮堂的灯火都没了声息。
“进去瞧瞧，就城主府的作为，杀了都不为过。”桑签提裙而上，众人紧跟其后。
府内似乎一切如常，可依旧无人走动。
“又见面了。”
两侧忽的亮起灯火，火光尽头赫然是岁寒轩。
桑签等人循灯上前，铺一进院，便瞧见邵晨端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一手端茶一手持书卷，模样好不惬意。
邵晨轻敲杯沿，道：“算起来在下也与各位见了三次面了。”
若不是知道他作下的罪行，桑签当真要被他唬住。
“莫急，既深陷幻阵，那解了便是。”邵晨面上含笑，抬手间便幻化出一把利刃，直直打向桑签。
禹璟与桡川手中灵力环伺，大战一触即发。
不料，邵晨却将利刃悄然收回，而后又在桑签手中幻化出一把更为锋利的利刃。
他眼眸含笑，周身气息温润至极，道：“来，杀了我。”
桑签蹙眉盯着他，他含笑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几分期许。
“不杀我，你可出不去。”邵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桑签心中疑虑渐深，不等她细想，身旁的禹璟先一步夺过她手中的利刃，手腕轻转，混杂着强悍灵力的利刃直击邵晨。
紧接着，桑签亲眼看见，利刃还未接触到邵晨前，他眼中的期许愈发浓厚。
但当利刃穿透他的胸膛时，他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具似乎开始破裂，浓重的惊恐、畏惧、不甘接憧而至。
全然不像是一个人该有的神情。
更像是两个灵魂之间的相互顶替。
刺眼的光亮自邵晨胸前裂开，众人抬袖欲挡，下一瞬，所有感官便都被忽如其来的失重感覆盖。
一行人纷纷落在临川城外。
桑签不适的摇头，身旁的长吟手疾眼快在她脊背上一拍。
舒爽之意瞬间席卷全身。
桑签道：“谢师姐。”
长吟欲回，城中却传来一阵叫喊，“可是正华派的小仙士，城主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还请与我等速速前去。”
……
正堂主位上坐着临川城主极其夫人，桡川手中的信件还未出示，临川城主便已抓着他焦急开口：“免了免了，奇柯掌门可有出山？”
桡川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默默往后退，道：“师尊不曾来。”
临川城主还欲去拽桡川的袖子，转念一想，知他不喜，转而又去拽禹璟，这位小仙士看着就温润，虽说傲了些。
在禹璟冷冽的凝视下，临川城主终归还是讪讪收回手。
“奇柯掌门怎么能不来呢？靠你们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临川城主记得原地乱窜，嘴里不停叹道：“哎哟耶！”
“……”
呵，奶娃娃。
禹璟不耐烦，淡蓝的雾气弥漫，生生把人桎梏在椅上，“若嫌弃我等是奶娃娃，不若我等即刻打道回山，谁也不耽误谁，岂不更好。”
“这这这，夫人，你瞧瞧。”临川城主气急。
“住嘴！”城主夫人冷眼扫他，而后又过朝禹璟致歉道：“小仙士勿怪，他也是受了刺激。”
禹璟道：“无碍，城主气急攻心，一时昏了头，在下理解。”
桑签低头含笑，亏他想的出来。
“你个奶娃娃，住嘴！”临川城主胡子气得飞起。
城主夫人道：“给老娘住嘴，临川丢不起人！”
说罢，还不忘朝众人施笑。
“夫人…”临川城主娇滴滴又委屈巴巴的拽拽城主夫人的袖子。
众人：“……！？”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桑签绝对无法想象，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会有这幅做派。
城主夫人暗自抽回手，眸光一扫，后者迅速端正。
“来啊，给几位小仙士上茶。”
情绪转变之快，令人咂舌。
众人落座，城主夫人便迫不及待道：“几位小仙士应该都知道我们临川的情况，我也不多说了，只希望几位小仙士能尽快把这猫妖给收了。”
语气中尽是恳求。
“近来可有发生什么？”禹璟放下茶杯，仿若随口一问。
城主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犬子今日总梦见有人要杀他，昨个在梦中那贼人似乎动了手，致使犬子今早吐血昏厥，睡梦中也总嚷嚷着胸口疼。”
话语间，不难听出她的哀愁。
桑签一愣。
怎么听着像是挨了禹璟那道利刃呢。
禹璟收紧狐裘，道：“跟过去看看，既然猫妖让他出现，就绝不可能是走过场的。”
“好。”
跟着老翁走了一阵，原本阴风阵阵的临川，忽的从黑夜变作白日，路边小贩凭空显现，冷寂的街道违和的繁华起来。
人声熙攘间，老翁徒然停下脚步，动作迟缓的收了收手中半断不断的木棍，木讷的眼眸条件反射的往下垂。
仿若过街害鼠，整个人变得拘谨不安。
“哟！老太爷又出来闹事了？”街边摊贩嫌弃挥手，看模样是怕老翁影响了生意。
“老太爷不是我说你，你没事跑去城主府闹什么呢？白白挨人一顿打。”
“谁说不是呢，天天准时准点跑去城主府敲，生怕没人瞧见听见似的。”
“要我说啊，你那小孙女本是富贵命，可惜被你老太爷一闹，被人厌弃都是轻的了。”
“我听我舅舅家的小儿子的媳妇的弟弟的兄弟说啊，这老太爷孙女早被…现在尸体都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什么时候听说的？快与我说说！”
“这不就是老太爷的孙女不检点吗？”
老翁闻言，脏污的胡子气得乱颤，皲裂的指腹紧紧按着半断不断的木棍。
半晌，老翁倏地举起木棍往前砸，“让你说我家囡囡！让你说我家囡囡！”
“我家囡囡才没有不检点！分明就是邵家小子不要脸！”
此举如同水滴油锅，人群瞬间便炸开锅，拳打脚踢尽数往他身上招呼。
桑签右手翻转，淡色的灵力蜿蜒而去，不料却如一击重拳打在棉花上，不仅触碰不到人，灵力反倒被幻阵尽数蚕食殆尽。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打不到他们？”桑签焦急道。
禹璟瞟向逐渐混乱的人群，轻声道：“这是幻阵，只有幻阵主人想让你触碰时，幻阵里的事物你才能干预。”
“禹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干看着？”长吟眉头轻皱，眼含不忍。
桡川抿唇不语，清冷的眉宇间皆是悲悯。
老翁双手抱头，嘴里倔强道：“你们这群恶人，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老不死敢打老子，大早上来找晦气！”
“呸！”
约莫一炷香，混乱的场面才渐渐消停，打头的小贩用鞋尖抵住老翁青紫的眼眶，粗略一瞧，显然是没了声息。
小贩顿时捂住口鼻，招呼着人群连连后退：“老家伙死了，这可不管我的事啊，是他自己找晦气！”
“死了？死了好，死了才消停！”
“这也孙亮都不是省油的灯，小的不检点，老的发狗疯！”
又是一阵折腾，老翁被随意丢弃在无人问津，脏污积雪的墙角里，从桑签的角度看去，已然不成人样，断了不知几节的木棍横七竖八的丢弃在身旁。
一如他自己。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灰暗，阴风袭来，隐隐夹杂着细雪，桑伸手去接，仰头道：“天黑了！”
呼啸的风中，脏污的墙角传来了一阵响动。
老翁颤颤巍巍的从雪地摸爬起身，许是挨的那顿毒打致使他身子吃不消，如此简单的动作愣是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跌跌撞撞的间，画面一转，那老翁便出现在一处恶臭的垃圾堆里，像是在翻找着什么。
桑签定定的看着，只见那双皲裂结痂的双手，正无力的攥着半块看不出模样的物什，轻轻在雪地里擦拭，紧接着停在脏污不堪的破旧衣衫前。
顿了顿，他抬头注视着漆黑夜幕，缓缓地把手里的物什塞进嘴里，僵硬的咀嚼着。
他边吃边往里翻，里头似乎再也没能进嘴的食物，他垂着眼，本想起身，余光却瞟见一个看不出颜色的香包。
老翁一愣。
颤抖着手把香包拾起，低头辨认了许久，布满血痂的唇蠕动着，“囡囡。”
他认得，这是他给小孙女编的长命锁，上头穿着两粒金豆子。
这是他宝贝孙女日日戴在身上的长命锁！
似是再也等不及般，老翁用尽全身的气力，推翻满地狼藉，翻出一截伤痕遍布的小臂。
老翁止不住的颤抖，木讷的眼中盛满泪水，“囡囡，囡囡不怕，爷爷来了。”
他费力拽出深藏在狼藉中是尸首，不顾脏乱恶臭，紧紧抱住小小的人儿。
“爷爷带囡囡回家！”
话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泪眼之下是无尽的懊悔歉意，“爷爷把家丢了，爷爷抢不过那些恶人，害得囡囡要跟着爷爷无家可归。”
“爷爷没用！爷爷才该死！”他俯首捶地，却惊不起一丝风雪。
桑签鼻尖泛酸，眼睁睁看着幻阵又一次变了样。
破败的庙宇里，老翁蜷缩在半倒佛像前，骨瘦嶙峋，像只濒死的狸奴。
似是瞧见了些什么，他用力的睁开眼，喃喃道：“是喃囡囡吗？”
桑签眼眶泛红，环视左右，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你叫我吗？”
老翁缓缓点头，破损干裂的嘴角浅浅勾起，“过来让爷爷瞧瞧。”
桑签与众人相视，终是跑到老翁跟前，缓缓蹲下，道：“爷爷。”
“爷爷要走了，囡囡饿不饿，爷爷这还剩些饼，是一个好心人给的，本来有一块，但昨个我分了半块给小猫儿，爷爷知道囡囡最喜欢小猫儿了。”老翁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个发黑的油纸袋，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赫然是块油饼，不过桑签两个指头大。
桑签缓慢的眨了下眼，手里的油饼又冷又硬。
“乖，爷爷不饿，囡囡吃。”不知是出于何种的缘故，桑签垂头，在老翁慈祥期许的目光中，浅浅的咬下早已酸臭的油饼。
桑签细细咀嚼，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由衷道：“好吃！”
闻言，老翁眸中带笑，是纯粹温暖的。
桑签抬手欲取下狐裘，老翁却急忙止住，心疼道：“不冷，爷爷不冷，囡囡穿的好看。”
说不上的，没由来的，一股久违的，类似酸胀的感觉悄然浮现。
额间罪神印滚烫，桑签敛下心神，抬眼却撞进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
禹璟解下狐裘，周身银饰晃荡，在桑签怔愣间，白色的狐裘已然披在了老翁身上。
狐裘的暖意覆盖不住凉却的世道，老翁满眼慈爱，嘴角轻轻勾着，望着破庙外的飞雪，幽幽的合眼。
“囡囡，咱们回家了。”
破庙外，万家灯火春风暖，烟火阵阵，爆竹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破庙内，凄凉又无助，唯有遗憾成魂，经久不散。
“除夕夜到了。”
白光闪现，幻阵又一次变换，桑签等人被送至城主府门前。
长吟轻蹭眼角，看着门户大张的城主府，不解道：“这一次他想让我们看什么？”
如今的城主府，没了趾高气昂的守门小厮，连带着一向亮堂的灯火都没了声息。
“进去瞧瞧，就城主府的作为，杀了都不为过。”桑签提裙而上，众人紧跟其后。
府内似乎一切如常，可依旧无人走动。
“又见面了。”
两侧忽的亮起灯火，火光尽头赫然是岁寒轩。
桑签等人循灯上前，铺一进院，便瞧见邵晨端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一手端茶一手持书卷，模样好不惬意。
邵晨轻敲杯沿，道：“算起来在下也与各位见了三次面了。”
若不是知道他作下的罪行，桑签当真要被他唬住。
“莫急，既深陷幻阵，那解了便是。”邵晨面上含笑，抬手间便幻化出一把利刃，直直打向桑签。
禹璟与桡川手中灵力环伺，大战一触即发。
不料，邵晨却将利刃悄然收回，而后又在桑签手中幻化出一把更为锋利的利刃。
他眼眸含笑，周身气息温润至极，道：“来，杀了我。”
桑签蹙眉盯着他，他含笑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几分期许。
“不杀我，你可出不去。”邵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桑签心中疑虑渐深，不等她细想，身旁的禹璟先一步夺过她手中的利刃，手腕轻转，混杂着强悍灵力的利刃直击邵晨。
紧接着，桑签亲眼看见，利刃还未接触到邵晨前，他眼中的期许愈发浓厚。
但当利刃穿透他的胸膛时，他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具似乎开始破裂，浓重的惊恐、畏惧、不甘接憧而至。
全然不像是一个人该有的神情。
更像是两个灵魂之间的相互顶替。
刺眼的光亮自邵晨胸前裂开，众人抬袖欲挡，下一瞬，所有感官便都被忽如其来的失重感覆盖。
一行人纷纷落在临川城外。
桑签不适的摇头，身旁的长吟手疾眼快在她脊背上一拍。
舒爽之意瞬间席卷全身。
桑签道：“谢师姐。”
长吟欲回，城中却传来一阵叫喊，“可是正华派的小仙士，城主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还请与我等速速前去。”
……
正堂主位上坐着临川城主极其夫人，桡川手中的信件还未出示，临川城主便已抓着他焦急开口：“免了免了，奇柯掌门可有出山？”
桡川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默默往后退，道：“师尊不曾来。”
临川城主还欲去拽桡川的袖子，转念一想，知他不喜，转而又去拽禹璟，这位小仙士看着就温润，虽说傲了些。
在禹璟冷冽的凝视下，临川城主终归还是讪讪收回手。
“奇柯掌门怎么能不来呢？靠你们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临川城主记得原地乱窜，嘴里不停叹道：“哎哟耶！”
“……”
呵，奶娃娃。
禹璟不耐烦，淡蓝的雾气弥漫，生生把人桎梏在椅上，“若嫌弃我等是奶娃娃，不若我等即刻打道回山，谁也不耽误谁，岂不更好。”
“这这这，夫人，你瞧瞧。”临川城主气急。
“住嘴！”城主夫人冷眼扫他，而后又过朝禹璟致歉道：“小仙士勿怪，他也是受了刺激。”
禹璟道：“无碍，城主气急攻心，一时昏了头，在下理解。”
桑签低头含笑，亏他想的出来。
“你个奶娃娃，住嘴！”临川城主胡子气得飞起。
城主夫人道：“给老娘住嘴，临川丢不起人！”
说罢，还不忘朝众人施笑。
“夫人…”临川城主娇滴滴又委屈巴巴的拽拽城主夫人的袖子。
众人：“……！？”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桑签绝对无法想象，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会有这幅做派。
城主夫人暗自抽回手，眸光一扫，后者迅速端正。
“来啊，给几位小仙士上茶。”
情绪转变之快，令人咂舌。
众人落座，城主夫人便迫不及待道：“几位小仙士应该都知道我们临川的情况，我也不多说了，只希望几位小仙士能尽快把这猫妖给收了。”
语气中尽是恳求。
“近来可有发生什么？”禹璟放下茶杯，仿若随口一问。
城主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犬子今日总梦见有人要杀他，昨个在梦中那贼人似乎动了手，致使犬子今早吐血昏厥，睡梦中也总嚷嚷着胸口疼。”
话语间，不难听出她的哀愁。
桑签一愣。
怎么听着像是挨了禹璟那道利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