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茫茫冬雪里,黑色铁骑将昔日辉煌的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廷尉张元奉太后令来拘捕裴家,裴家世代子孙皆在朝中任职,裴家家主裴礼显更是担任大将军,在平定七国之乱后率军二十万北上平定匈奴之乱。

    裴礼显将军乃是久经杀伐的老将军,在得知匈奴欲再秋季之时大举南下,便率先请命北上。

    只可一朝兵败,只有数十万残兵逃了回来,皇帝只能再次送公主与匈奴和亲。

    而这次兵败,太后与一干重臣,将兵败缘由悉数归咎于裴礼显通敌卖国。

    “你听说了没,听说裴家下狱了。”

    “这能不知道,听说是通敌,怪不得对待匈奴的战事屡战屡败,原来是裴家自己就通敌,真是可恶!”

    人声穿过密如帘子的大雪到了只有六岁的明绘耳朵里,她正要偏过头去,却又被明先生拉走了。

    “爹爹,裴家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吗?”

    明绘扬起头来,小小的鼻尖都冻得通红,黑色的眼珠好奇地看向明先生。

    明先生事乐陵县的一个书吏,主要负责官府公文布告,身材修长面目俊雅,一声蓝色布袍盈风而起,飘飘然有凌风欲飞之感。他脸上似乎永远凝着愁苦,就算笑起来也像是含着苦涩的。

    他一手提着一个包袱,背上还背了一个包袱。

    “也许罢,也许一个都活不下来。也许会活下来一个。”

    明先生走了几步,便将明绘又抱在了怀里,步履踩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小明绘抱住明先生的脖子,回头看向逐渐淹没在大雪里那昔日辉煌至极门庭若市的华阔裴府,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走到正阳街上,又往前走了一里的路,便到了一处煊赫的府邸,迎面便是三开间的大门,大门正上有一大匾,上书“许府”两个大字,旁边各悬着两盏大红风灯,将牌匾照得通亮,府邸乃是白墙黑瓦,落了雪之后便仿佛融进了这方白色天地一样。

    明先生一手抱着明绘,同时将大包袱拎着改为挂在胳膊上,他停在许府门前,久久地望着,却不再往前迈一步。

    “爹爹,这是哪啊?”

    稚嫩的童音响起,小明绘突然感觉到冷,她想爹爹一定也很冷,就紧紧地抱住明先生,将自己冻得通红的脸努力地贴在他的脸上,想要让他暖和一些。

    “这是……”明先生顿了顿,最后一笑,“这是你娘原先的家。”

    “可我娘不是已经死了吗?”小明绘不解地说道。

    明先生的眼里盈起了泪,小明绘见状赶忙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手去擦明先生的眼泪,可是这眼泪却越擦越多,小明绘登时也哭了出来,哽咽道,“爹,爹……”

    “爹爹没事。”明先生将所有的悲伤都压回心底,他摸了摸了明绘的头,将上面大片大片的雪花都拂去,疼惜地看着小明绘,道,“今日爹爹要带你去见你娘的亲人。”

    “娘的亲人?”小明绘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她急忙抱住明先生的脖子。

    这是,有人踩着积雪走了过来,是一个肥大的身躯穿着本色布袍的人,一双细长的眼睛一转一回的功夫便将来人的模样打量了个遍,在心里头也有了大致的评断,而后就昂首阔步地走了过去。

    “你们来许府是为何事?”

    明先生一笑,而后恭敬地说道,“烦请通报一下,乐陵明子玉携女前来拜会许家主。”

    “明子玉?”

    那人眼睛又一转,随即嘴角一丝讥讽的笑,“什么臭要饭的都想要来许府打秋风,家主没空,快走!”

    小明绘被他汹涌而来的恶意吓到了,只能无助地抱住明先生。

    明先生安抚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放在了那人的手里,那人眼中一闪,随即掂量了掂量,里头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顿时叫他眉开眼笑,态度顿时转了弯,虚手一请,“您先来檐下避避雪,这会子我们大人还没回来,等我们大人一回来,我马上就叫你们进去。”

    河东许家,就是仅次于河东第二大世家,家主许昌武现任河东郡太守,许昌武之弟许昌文,现在宫中任博士仆射,通今博古,尚黄老之学,最得太皇太后器重。如此两位大人物,河东许家自然也就是步步高升,甚至风头都压过世代簪缨的河东裴家。

    就听马蹄踏雪,辎车辚辚,明先生回头,便见一队车马遥遥而来,先头两马官吏开道,而后是辎车粼粼而来,如此阵仗,定然是许家某位大人物回来了。

    “爹爹,这是谁啊?”

    小明绘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你的二舅舅。”

    辎车在正门处停下,守门的阍人赶忙将门打开,外头飘扬的雪花瞬间就飘进了许家的宅院里。

    小厮赶忙将脚凳放下,然后将帘子掀起来了,而后一人弯腰从辎车里走了下来,黑色的官靴踩在脚凳之上,而后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他直起腰来,风雪擦过他清瘦的面庞,掠过他如同漆墨的眼睛,吹得深蓝色的袍子上银绣仙鹤翩然欲飞。

    “大人请。”

    仆役们毕恭毕敬地请他进去。

    许昌文大步走进许府,余光自然瞄到了明先生,但是他显然并不想理会他,就见他要径直走进去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童音却唤住了他。

    “二舅舅。”

    许昌文要迈进去的脚顿时就停在了半空,而后又缓缓地收了回来,他转头看向明先生,而后目光落在了她臂膀上的小女孩身上,目光微微颤动。

    他怀里的女孩模样长得很是好看,如同上好的白玉雕就的小娃娃一般,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与面庞,那黑亮亮的眼睛没有染上丝毫俗世的尘埃。

    “许大人。”

    明先生以书吏身份向许昌文见礼。

    “进来罢。”

    许昌文撂下一句话就走了进去。

    明先生遂抱着明绘走了进去。

    外头是大寒大冷,正堂却是春意融融,大燎炉里头烧着上好的银丝炭,一点烟一点响都没有,大厅里头各处按照格局摆了当种适宜的话,各种花香氤氲逸散开来,独令人有春天之感。

    “看茶。”

    沈文将身上大氅脱了下来,自有仆人接过安置了去。

    宾主坐定,仆人们鱼贯而入,热茶果品糕点流水地上了来,摆在了明先生案前,小明绘看得眼睛都直了,看了看爹爹,见爹爹点了头,方才拿起糕点来吃。

    “六年不见了。”许昌文开口了,但他显然不是来与明先生回忆往昔那些并不愉快的岁月的,他的眸光倏然一冷,修长的手指轻叩长案,“你如何敢来许府。”

    明先生将明绘放了下来,走到正堂中央,而后一撩袍袖,便郑重地跪了下来,“我今日来,便是要将明绘儿托付给许公,我身久病,恐不能再有些活的时日了,唯盼许公能看在明绘儿与您有着相同的血脉的份上,收留她罢。”

    许昌文自是坦然受之,又是冷笑一声,“你早就该有今日,若是早死了,何必牵连着我那可怜的妹妹一同受罪。”

    明先生瘦削的脸庞紧绷着,手指也紧紧攥在一起,指节泛起了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着说,“我虽有罪,罪不可恕,然明绘儿可怜,烦请许公收了她罢。”

    许昌文冷哼一声,示意一旁的奴婢将明绘抱下去,小明绘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糕点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登时眼泪就出来了,转眼就跑到了明先生身边,抱着明先生的脖子哭了起来。

    “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年幼的孩子恐惧着被唯一亲人抛弃的未来,紧紧地抓着明先生的衣袖。

    “哼。”许昌文冷笑一声,遂道,“你本就该死,然稚子无辜,你且走了,永远不要回来。”

    “谢过恩公。”

    一身傲骨的明先生颤抖着,而后缓缓地叩首。

    “爹……”

    明绘顿时明白了,她爹要永远离她而去了,她紧紧拽着他的衣服,眼泪哗哗留下。

    “爹,我听话,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与明先生相依为命六年,明先生既是明绘的爹又是明绘的娘,她怎么愿意离开自己唯一的亲人呢。

    明先生一下一下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她的紧紧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指的掰开,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爹爹……”

    她哭着想要扑过去,却又被婢女一把抱走了。

    似是被哭得头疼,许昌文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婢女便将哭得凄惨的明绘抱了下去。

    明先生的肩膀颤抖着,须发像是秋风落叶般凄楚摇晃。

    “你还有何话要说。”许昌文挥了挥衣袖,站了起来,显然是要送客的架势。

    “这个东西。”明先生似乎还没有从女儿痛哭的声音清醒过来,整个人似乎连骨头都是浸润着痛苦的,他将胳膊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放在长案上。

    “这是明绘儿的东西,里面有她的衣物,以及我生平积攒的资财,还望恩公收下。”

    许昌文显然没了同明先生虚与委蛇的意思,遂道,“我许家,一个女孩儿自是养得起的,既然你走了,她自然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明先生的身子一颤,险些没有站住,他挤出一个痛苦的笑来,每一个字都痛彻心扉,“是,许公会教养孩子,明绘在许公的教养之下,自然更好。”

    明先生颤巍巍地走出了温暖的正堂,风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盈满泪光的眼睛望着漫天风雪,满是痛苦与坚决。

    他取出背后的行囊,尘封已久的长剑出鞘,清亮的金铁振音几乎震碎周围风雪,光亮的剑面照出他泪流满脸的面容,而后他走进了茫茫风雪。

    自此,明绘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在以后孤寂且痛苦的日子,她常常思念他,也常常在梦里见到他。

    在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里,她从六岁长到了十二岁,从一个长满荒草的地方,到一处金织银绣的牢笼,而后在一片绝望中,走向人生的末路。

    *

    雪化而雪落,辗转反复之间便又是六年的光阴。

    河东郡守许昌武膝下有一子三女,虽然许家颇具文化之才,政事与依附之能,然此子却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只知道流连烟花柳巷,最是不成器。

    长女许允喜好奢华,今已十七岁,已嫁洛阳马氏去了,次女许卓略微文静些,年方十四,好诗书,却也好诡辩之说,幺女许缤年十岁,因着最小,许昌武也就是最疼爱她,便养成了个骄奢跋扈的性子,府中仆妇随从无不看其眼色行事。

    另外,便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女儿,也就是许昌武妹妹许通的女儿明绘,后更名为许绘,只是未曾拜过祖宗记入族谱罢了。

    今日仲秋,许氏二姐妹准备了好些时日,就等着挑个阳光好的日子与其他一众贵女去他野游,正巧,今日二叔的女儿也来了,三姐妹也就欢喜地去了郊外野游去了。

    若问为什么那个妹妹,只是不喜欢罢了。

    许通原本便是许家的贵女,竟然敢背了许家与以前的河东太守江嘉世的婚约,而直接逃婚与身为游侠的明子玉私奔去了,最是为人诟病,两姐妹焉肯带她?

    正午之时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直棂窗,白炽的光线将二人的身影投在铺着红毡的地面之上。

    房内竹简四围,河东郡的公文大多都在此处,许昌武与许昌文一坐一站,显然都是忧心重重。

    “今岁恐怕又有大的变动了。陛下前日朝会,竟然提出了限民名田之法,接下来,怕是要实田啊。”

    许昌文久在长安,对政治变动有着相当敏锐的察觉。

    许昌武的脸色变了变,“怎么这么突然。”

    “哥哥糊涂也。”许昌文的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这件事超出了他的掌握,若是真要实田,怕是除了皇亲国戚,便是他们许家首当其冲,“都是这个董仲舒,说什么限民名田,以澹不足,塞并兼之路,这难道不就是叫陛下得罪天下人吗?若不是这个御史大夫赵绾一力支持,名田未必就会推行。如此二人,罪魁祸首也。”

    “太皇太后哪儿怎么说?”许昌武急问道。

    “太皇太后最近身体不适,朝堂上的事就不怎么管了。”许昌文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此举乃是大危之策,若是不加以阻止那天下可就要大变了。”

    “弟莫要忧心,太皇太后定然不会不管此事,如今他既然要限民名田,我们不如就送他一程,叫他好好查一查,把天下豪族与贵胄一并查了,最好查到太皇太后和窦太主的头上,同时,赵绾不是想要将土地收回去吗,好,我们叫他收,这叫小子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哥哥的意思是……”

    许昌武德脸色阴沉下来,嘴角的笑意尽是大局在握的轻松,“他想限制我们的财,我便叫他把庶人的地全收了。”

    “可……”许昌文显然被哥哥的话震惊了,“这样怕是要出问题啊。”

    “怕什么,这小子才登基几年,就敢收田,来年定是要把铸钱、冶铁、采矿、煮盐都收了去,等到箭在弦上的时候,再想改就改不了了。”

    “无为而治则大家安生,他若想要一家独大,天下人会告诉这小子,没门!”

    直棂窗外麻布长裙的女子静静地听着,而后余光一转,瞥见了匆匆而来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枯枝交错的梅树之后。

    *

    “往日官吏怠惰,行事皆合本地豪强之意,如今国家行黄老之学,与民休息,这些个豪强贵族便沉寂兼并土地,可谓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竟无立锥之地,致使民无生机,只能沦为佃户奴婢,沦为佃户奴婢也就罢了,这些人竟然还敢隐匿人口田地,好生猖狂。如今,可有他们哭的时候。”

    皇帝很是高兴,不由得酒也多喝了几爵,宫室之内十二连枝铜灯的灯火煌煌,照在跪坐在长案之后的优雅端方秉笔之人身……上,暖色的辉光悄无声息地将他俊雅的面容分割成明暗分明的两面。

    “陛下于民生,还田于民,百姓拥护万分,于内宫,去故置新宫廷卫士二万人矣,于人才选拔,陛下设明堂行策问,今帝王之权皆于无声之中为陛下所掌。”

    此人正是裴瑛裴玄则,他的声音温润如同世间最顺滑的锦缎,又像是是寒泉鸣溅般泠泠悦耳。

    皇帝听了分外高兴,爵中澄澈的玉液也晃动着。

    “裴卿妙策,等丞相府与廷尉府将裴家的冤案查清,朕一定要重重封赏裴卿。”

    “此乃陛下圣明决断。”

    裴瑛恭敬躬身,一举一动皆是合乎礼仪法度的恭谨。

    “臣只是尽人臣之责罢了。”

    皇帝虽然高兴,但是内心的忧虑如同天边的阴云一般,那泼天的大雨似乎随时都倾泻而下,将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都毁于一旦。

    裴瑛一抬眼,便看见了皇帝蹙起的眉头,瞬间间便明白这位年轻的皇帝心中所忧为何,遂温声劝慰道,“陛下,臣以为,虽然诸事俱备,然隐忧尚在,若隐忧不除,大业恐将延宕。”

    皇帝被说中心中忧患,心中却也踏实了不少,“裴卿,隐忧何在。”

    “如今陛下大刀阔斧推行新制,甚至有将儒学定为官学的意向,但如今太皇太后仍有监国理政之权,若要其察觉陛下有更改国策的意图,或是有不轨之人将陛下的政策故意搞乱,将还田于民导向夺民之天以济个人之私的局面,不过哪一样一样,太皇太后恐发下懿旨,倒是一切改革都将被推倒。”

    “可太皇太后迟早会知晓。朕最近听说淮南王找太皇太后诉苦了,八成就告了朕的状。”

    皇帝一想起自己这个叔叔,就不免有些头疼。

    裴瑛一笑,从案下拿出一卷竹简,恭敬地递给了皇帝,皇帝将竹简接过来,哗啦一声便将其抖开,就着灯火备细一看,登时目光便是一闪,高兴道,“好啊,朕明日便去见太皇太后。”

    “裴卿,朕该如何封赏你呢?”

    皇帝将竹简收好,看向那似乎永远恭谨着的少年,七年前的他似乎还不是这般柔和到了温顺的地步,不过皇帝对于这个倒是很满意,如今自己践祚不久,正需要一把听话的刀,若是太过桀骜难训,迟早会要出事的。

    裴瑛站了起来,恭敬地跪地,永远温和的声音此刻却有了脉脉温情,“臣苟且偷生,能够为裴家洗清冤屈足矣,余生愿为陛下驱驰,然臣有一义妹,臣多年为求进取而不能相伴其左右,对她亏欠许多,臣愿为她求取功名。”

    “裴卿还有妹妹?”

    皇帝好奇地问道,身子也不由向着裴瑛倾了倾。

    “那人并非臣的亲妹,而是臣恩人的女儿。”裴瑛顿了顿,“臣的恩人为了臣,而放弃养育自己的亲生女儿。”

    皇帝听闻,大有感慨,抚掌而叹息道,“此等忠义之人,大有程婴之风啊。”

    程氏夫妇,也就是春秋战国之时的赵氏孤儿大案。晋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贾杀赵盾,诛灭赵氏一族,后赵朔门客公孙杵臼与程婴谋划,程婴抱真正的赵氏孤儿匿养山中,公孙杵臼故意告发,后与程婴的孩儿死在了一处。

    裴瑛直起身子来,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却起了微微波澜,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但是就在他飞快地将所有既行的策略都从头到尾梳理一番过后,却并没有发觉有遗漏之处。

    可从始至终,这股莫名的不安却始终徘徊在他的心头,如同秋冬的迷雾一般缭绕不去。

    到底错漏在何处呢。

    裴瑛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

    他本就颇具机谋,多年来侍奉在皇帝身侧,阴谋权术之道已然浸润他的血肉,正可谓谋算无遗策。

    他也一贯自信于自己对事物的把握,同时孑然一身无所顾忌,纵有杀身之祸也可拼上一拼。

    到底疏漏在何处,裴瑛百思不得其解,他偏过头去,看向清漏声阵阵里双手执灯跽坐的长信宫灯,火苗照耀在鎏金之上,似是有光华流转,隐约失神之间,宫灯的侧脸似乎变成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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