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悠走到花园靠西的高墙,在角落扒拉几下,终于找到那处篱脚。这后面看上去是墙,中间却有条夹道,正好通往二伯母之前住的绛鹤斋,不知道新伯母是不是也住在那。

    盈悠蹲下身,幸好自己比较瘦,钻进去并不费力,她转身将那处篱脚遮掩好,然后站起来顺着夹道一直往前走,慢慢爬上一个小石梯,这屋子上的空间用了檀木板隔了起来,影约能透过缝隙看到下面。她用袖子擦了擦灰,斜过脑袋贴了上去。

    她看到新伯母坐在椅上,看样子在翻账本,一个婆子端了茶进来,盈悠见她有些面生,估摸着是兰家陪嫁的人。

    “太太喝口茶罢。”

    新伯母接过茶,问道:“陈妈妈,让你去五姑娘那儿送东西,她怎么说?”

    “五姑娘不在,问了门口的丫头都说不知道。”

    “哦?那等过些日子我亲自去一趟好了。”

    陈妈妈心疼道:“这府里的姑娘年纪不小了,不好管教,也是辛苦太太了。”

    盈悠听了心头一动,就见新伯母淡淡道:“我看那老太太气度不凡,还以为这忠国公府的小姐也全是大家风范,这几天生怕露怯被人看轻了去,哪想到这一个两个尽是吟诗作赋,天天搞些不安分的勾当。那五姑娘倒是合我意,不像她那些姐姐,整日卖弄才情,又会讨得老太太欢心,可惜一股小家子气,不像世家大族的小姐。”

    她怎么小家子气了?盈悠憋了一肚子火,一开始还疑惑自己是怎么“合她意”了,没想到没文化都算优点了。

    这新伯母这么能干,竟然也信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趴久了身子有些麻,再不回去梅双也要闹了,盈悠慢慢挪动身子,下一秒却僵直了身体。

    “我听府上的人议论,这五姑娘总是生病。原本还怕是个林黛玉,幸好不是悲春伤秋的做派,也算省心,不然哭哭啼啼有得我烦呢。”

    昨日刚下了小雨,天气还比较凉,盈悠趴在木板上大气不敢出,硬生生冒出一层汗来。

    这地方虽是古代,但却和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不相似,哪里还有人知道红楼梦?盈悠不安地想,难不成这兰淑芸和她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不成?

    思绪放空,盈悠浑浑噩噩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摸索着退出去的。

    梅双在大姑娘处寒暄几句,回来到处找不到人,又不敢去兰淑芸那找,急的四处乱转,终于在花园的一个小角落里看到发呆的盈悠,见她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吓了一跳,生怕像小时候那样像失了魂,忙唤道:“小姐,小姐!”

    小姐,谁是小姐?盈悠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是的,她是元府的五小姐。

    她慢吞吞站起身,沿着墙自顾往前走。天色已经暗了。

    “哎呦,不是说好去大姑娘那吃饭的吗?这又是要去哪?”

    元盈悠反应过来,不走了。梅双拉着她的手,担忧道:“是不是吓到了,我给你叫两声?”

    叫魂么?倘若真能回去倒也好了。想到这,她自嘲道:“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去大姐那吧。”

    夜晚凉风阵阵,虫鸣螽跃,松居门前,一个小丫头自顾坐在门槛上玩蟋蟀,听到有人来,一抬头是经常给她糖的人,立马跳起来脆声道:“五姑娘好!”

    盈悠摸摸她的头,随口问道:“你兰儿姐姐呢?”

    “不知道。”

    盈悠习惯性给了她一块糖,接着便去找大姐了。

    推开门,屋内红烛摇曳,沉香疏影,大姐正坐在软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见到有人来,她忙放下书,对盈悠笑道:“来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老鸭莴笋汤。”

    盈悠将目光移至那本书上,又神游起来,之前听姐姐们讨论,朝廷选拔女官的考试,从四年一次变成了五年。可是参加考试的女子年龄需得不超过二十,大姐过完生日便十六了,那岂不是只有今年一次机会?

    大姐看她不说话,便知道她又犯病了,只是轻轻拉着盈悠坐到椅子上,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

    “大姐…”

    “哎。”大姐立即应道。

    “要是我能和你换就好了。”

    盈悠夹起鸭肉咬了一口,什么味道都尝不出。她从小便不喜欢学习,一心想躺平却又不敢完全摆烂,终于在度过煎熬的高中三年后取得不错的成绩,可惜还没快乐几天便穿越到这。

    她讨厌学习,大姐却很好学,要是自己曾经的学习机会能给大姐多好,想到这,她真心祝福道:“大姐,你那么聪明,一定能中的,到时候朱姨娘肯定特别高兴。”

    大姐笑了笑,眼底似有泪光闪烁,张了张嘴,却又抿了回去,只是又给她夹菜。

    饭闭,盈悠接过明角灯,郑重道:“大姐,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玩了,你记得好好看书。”

    大姐柔声道:“知道了,路上要小心。”

    “姑娘,还是让我拿着吧。”

    “不要,我喜欢提灯。”

    梅双无语凝噎,不免思索元府的教育问题,怎么就出了自家小姐这一朵奇葩,即贪玩还不好学。

    “那你夏天怎的不提?”

    “夏天有蚊子嘛。”盈悠小声笑道。

    “哎,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今天真是吓死我了,生怕你——”

    梅双连忙止住话头,盈悠知道她想说什么,估摸着是灵魂异体的缘故,每次自己感到和古代格格不入或受到冲击时,都会神色恍惚,严重的话甚至会生场大病,导致这副身体时好时坏。

    梅双转移话题道:“二太太身边的陈妈妈送了好些东西,还说你明天得和其他姑娘去学堂上课。”

    “我?上课?”盈悠很是诧异,府里的女眷都是在自己院里自学,或是专门请个夫子,怎么还一起打包去学堂了?

    再者,兰淑芸不是讨厌她们读书吗?

    回到清韵馆,梅双以明早上学再也不许熬夜为由,逼盈悠早早睡觉。

    盈悠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既然这兰淑芸也是穿越过来的,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算她的观念貌似有一些问题,可现代人的身份一说,两人的距离自然也就拉进些,她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人一熟,估计也不好意思再管自己和姐姐们。

    第二天一早,盈悠艰难地起不来,昨晚大思考太久,她兴奋到半夜也没睡着。

    梅双见盈悠困成这样,心疼不已,恨不得替她去上学。可惜无法,为了不让自家小姐在学堂丢了脸面,只能狠下心将她拉下床,使尽手段想将她打扮成仙女。

    “上学的话简单梳个头算了…”盈悠咕哝着,好歹按时出了门。

    她和姐姐们得先去给祖母请安,忠国府大的很,幸好她们可以坐马车去学堂。盈悠最怕的就是麻烦,就算如此内心也怨了几分。

    到了学堂门口,倒是出乎盈悠预料。这个学堂比其他的女子学堂还要气派,教书的也全是女夫子,姐姐们似乎很期待,脸上也带了笑容。

    学堂气氛严肃,没有人说小话。盈悠无聊地翻了翻桌上的书,结果越看越不对劲,这书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学了有什么用,科举又不考这些。盈悠撑着下巴,等回去她就和祖母撒娇,不要再来了。

    她正想着说辞,抬起头却见周围的人齐刷刷都盯着自己,难不成梅双今天的打扮有了效果,都被她的美貌折服了不成?

    盈悠再往前一看,女夫子的脸色已经阴的要下雨了。

    “元五姑娘,你刚才怎么走神了?打扮的妖妖艳艳的,家里人送你来这是玩的么!小小年纪比男子还顽劣!”

    若是她还是个小孩,想必此刻早就吓的心颤了,但现在的盈悠是一颗历经战场的老油条,一个拥有反诈意识和反pua思想的老油条。

    女夫子怒道:“现在还撑着你那下巴!”

    盈悠见大姐似是想站起来,忙开口道:“夫子,我是来错地方了,但也不好拂了我伯母的好意,所以才坐在这发呆。”

    “你说什么?”

    盈悠见状举起书:“这东西科举又不考,我们学了干嘛?女子科举多半一生只能考一次,干嘛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学堂里的女学生听到这有些也躁动起来。

    “你难不成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一考即中么?”夫子嘲讽道:“就算当了官不还是得嫁人?女子把心思放在夫家才是正事,不要整日想不该想的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盈悠眨眨眼,故作疑惑道:“听这话…看来夫子多半没考上,您怎知别人就不行呢?”

    “出去!”夫子气极:“等学堂放堂,我倒是要去拜访国公夫人,这忠国府究竟是怎么教养的!”

    自己没理就破防。盈悠出去时不忘贴心道:“那夫子到时候别忘了,不然在学生前放完话又没做到,多不好意思。”

    吓唬谁呢,还问国公府。盈悠说完赶紧溜之大吉,某人已经要红温了。

    所谓出去,其实是指站在外头一个矮凳大小的台子上罚站,这教室四面并无遮挡,所以罚站时大家都能看到。

    距离放学起码一个多时辰,盈悠索性坐在台子上。夫子见状刚训斥一句,就被梅双堵了回去:“我家小姐身子不好,倒时候晕倒怎么办?你负责不成?”

    虽然在外头,耳朵该受的摧残却一点没少,里头一直在讲女子该如何侍奉丈夫公婆,和这一比,念经都算天籁了。

    趁着夫子讲上头没注意,盈悠便往大门走,却被门口的丫头拦住了:“不许走!夫子说了,你今天得留堂。”

    “我明天都不来了,还管你这儿做甚。”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家找兰淑芸摊牌,现代人还搞女德这一套,不带这么抽象的。

    不过,难不成她是搞错了重点,兰淑芸其实是清朝人?

    元府的马车还没来,她只好喊了轿子回府。梅双叹道:“这下算是得罪太太了。”

    轿夫不能进府,只好停在西角门。盈悠索性先到较近的祖母处,使出撒娇大法,说自己身子受不了折腾,祖母自然准她不用再去学堂。她马不停蹄往绛鹤轩赶,却被大姐屋里的小丫头给拦住了。

    “五姑娘,你快去救兰儿姐姐吧!她被一群婆子给拖走了!”

    “你别急,是被谁带走的?”

    “是二太太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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