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用火,烧了这‘围墙’。”

    一直都在昏迷的李尘埃此刻终于醒了。

    花喜看了一眼李尘埃身旁的常缨,他被石化了心智,一动不动的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连眉毛和睫毛也变白了,为了救大家,他真是拼尽全力了。

    见花喜不动,李尘埃又说了一遍,“快用你的九丁重火,将这困住我们的‘围墙’烧了,他们自然会醒的。”

    “好嘞!”

    起初,花喜见李尘埃醒后,这一脸呆滞双眼空洞无神的样子,还以为他在吞吐不清的说胡话,毕竟现在这样儿,木固安看起来可比李尘埃靠谱多了,他此刻真的像被毒傻了一样。

    不过他能说出九丁重火,说明至少还算清醒,不是胡话。

    “尘弃心净,地止根行,九丁重火,生!”

    花喜念完火诀,刹那间,被困众人的周围便升腾起一圈熊熊火焰,火势越来越大,火苗升腾足有三丈之高。

    于火光中,花喜看到用泛着紫光的墙砖砌成的墙将他们围了个圈。

    她想走过去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结界,却被一双大手硬扯到了旁边,与此同时,一根飞针从紫色砖墙的缝隙中飞射了出来。

    “这是蔴荖紫的藤刺,剧毒。”待花喜站稳后,李尘埃松开了拦在她腰间的手,“还不知何时能够将这萎藤烧尽,切记不可触碰这东西。”

    说话间,就见第二根藤刺从众人身后飞射出来,除了花喜和李尘埃还有木固安之外,大家都还没有醒过来,“他们不会比扎成刺猬吧......”花喜眼尖,挥剑一挑,保住了炎广龄曾经总是挂在嘴头上的绝世美貌。

    “会。半炷香内还出不去的话,我们都会被扎成刺猬。”李尘埃甩出扇子,合开之间挡住了花喜右后方飞来的藤刺。

    “我和李尘埃挡着,花喜,再加把火。”

    “还加?”花喜擦了擦顺脸流的汗,示意木固安看看那几个一动不动的人,各个汗流浃背,皮肤已经被九丁重火的焰气灼红了,“再加把火,这破藤还没被烧断,咱们几个就先熟了。我看啊,正好给刘问道加餐了。”

    飞出来的藤刺越来越多,就像下雨一般。

    “围墙”外,传来天煞灵的嘲弄。

    花喜一怒之下又念起了火诀,火势更猛了,周围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荖紫藤冒了烟儿,可还是没有要断的迹象,“天杀的老东西,一缕残灵而已,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一点儿对付他的办法都没有吗?”

    “百里有土,他究竟有多少本事,我天南地北的走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过除了他是东厥岛岛主之外的议论,藏在墨袍之下的是怎样一副躯体,无人知晓,再加上天煞灵残识附体......”木固安被浓烟熏呛地鼻涕眼泪一大把,“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跑,先跑出去,只要命在,一切都还有机会。”

    李尘埃忍住了咳嗽,从嗓子挤出来了一句话,“恐怕他根本就不是天煞灵残识附体。”

    “与其在这儿白受罪,不如我再多添几把火。”花喜准备再念火诀,本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念到荖紫藤被烧断,正要张嘴却犹豫了,这可是九丁重火,再添一把火,人就会被烧死的......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她回头,看见李尘埃那张通红的脸上挤出了一抹苦笑,“烧吧,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呛死,热死,太折磨人了。”

    他撇了撇头,看了看那几个一动不动的人,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叉着手耸耸肩,轻点着左脚,接着道:“反正他们也被石化心智了,就算火烧到身上了,他们也不会痛的,等到了下边儿,你不说我不说,木固安不说,他们不会知道是你放的火。”

    李尘埃一改平常姿态,故作放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种四肢刚安上的“美感”,这样子实在滑稽。

    花喜实在没眼看,“我记得你以前话很少的,怎么,想在被烧死之前把这辈子没说的都说了?”本来就发愁,李尘埃这一安慰一鼓励,直接让她的心凉半截儿,前半句听着还好,十分有道理,后半句一说出来,她更加郁闷了。

    花喜回头看向木固安,好家伙,他早已做好准备,设下防御结界,将众人罩在里面,李尘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结界里去了,外面就剩她自己一个人。

    “好啊好啊,你们真行。”

    “花喜,快烧!我们准备好了,等你的火烧过来,这个结界能撑片刻。”木固安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撑片刻了。

    生死存亡之际,再容不得她优柔寡断,又念火诀,再原有的大火之上,升腾起更加巨大的火焰球,花喜来不及闪躲,火焰扑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李尘埃大手一揽,便将她揽进了臂弯,一把摊开的扇子挡在了前面。

    不愧是用雪泥糊的,一点儿火星子都没沾上,二人的脸虽无恙,但是扇子挡不住的地方可就遭殃了。

    从花喜的裙角开始,一直烧到了腰,李尘埃赶紧拿着乾夭长灼往起火的地方拍。

    “你是不是傻,越扇火不就越旺么。”花喜话音刚落,就见乾夭长灼扑打过的火已经灭了,只剩下烧成窟窿的裙摆,她竖起大拇指,“厉害了嘿!”

    就在这时,二人眼前的一根荖紫藤被烧断了,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见状,花喜又加了一把火,虽然这把火直接将二人头发烤出了焦味儿,燎成了炸毛,但是也让团团围住它们的荖紫藤彻底被烧断。

    与此同时,被石化心智的众人也都清醒过来。

    只听炎广龄大喊一声,“师父!”

    众人朝身后看去,百里有土手持桐兀弓,架起了三支桐兀箭,拉满弓弦,对准破空,三支箭同时穿身而过。

    空中,她像破损的风筝断了线,飘飘悠悠地往下坠。

    炎广龄正想朝破空飞身而去,却差点儿被一支桐兀箭所伤,一个突然出现的黄袍男子将坠落的破空揽腰接住。

    也是这个男人,将桐兀箭挡住,救了炎广龄一命。

    黄袍男子将破空紧紧拦在怀中,稳稳落地。

    木固安拦住了想要跑过去的炎广龄,“故人终相见,这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吧。”

    就在这时,头顶的血云铺散开来,压得更低了,他们似乎被这血云包裹住了,只听外面出现很多凌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影,左窜来,右窜去。

    不过没多会儿,脚步声也没了,人影也消失了,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周围都暗暗的,只有黄袍男子身形缥缈泛着光,似乎只是一具出窍的灵魂,这光将破空那快要破碎掉的身体包裹住

    在光中,破空恢复了昔日容颜,五官并不出众,也不是浓眉大眼,但是组合在一起有一种清秀寡淡的脆弱之美,眉间一颗朱砂痣,多增了一抹慈悲。

    这时,一束天光透过头顶的血云照在他们身上,这是连背影都如此般配的两个人。

    “苍木,我终于找到你了。”破空抬起手,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念了一辈子的男子,轻抚他的眉眼。

    “阿戚,是我来晚了。”苍木温柔地帮破空整理好额前的乱发,擦拭掉她脸上的血迹,她向来爱美,总是拿着镜子照来照去,家里收藏了好多把镜子,都是苍木送的。

    年少,总会做许多错事。

    破空虽出身于修仙世家,但总归是凡人之躯,和下凡的苍木相恋,一心寻求长生,亦或是获得更加长久的寿命。

    她不惜与父母决裂,丢掉了戚姓,叛逃师门,只为寻找长生之法。

    她说,任何办法都可以,哪怕不能长生不老,只要能够增加寿命,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没过多久,苍木被九重天发现,天神将他带走了,她也因为太执着于长生而入魔,没有抵抗住魔性的侵蚀,彻底疯了。

    最后还是戚母将她寻回,戚父以及一众长老及弟子都反对破空回归师门。

    戚破空连夜下了山。

    到底还是亲爹,戚父背着一众长老弟子,找到了妻女,并治好了破空。

    只是遭此一劫,她乱学法术,为了拥有长久的寿命不择手段地折腾自己,虽然体内的魔性彻底驱散,但是这容貌身形却如同老妇一般,甚至更加骇人,像是话本中,在忘川河里受铜蛇铁狗折磨的老鬼一般。

    第二日,破空便趁父亲母亲外出为诊治自己外出寻药之时偷偷逃了,从此杳无音讯。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该连累他人,父亲母亲肯定不会放弃她,而门派中的各位长老自然是容她不得,她不能再给父亲母亲添麻烦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后悔过爱上苍木,没有后悔过坚定的选择他,她后悔的是自己为了爱执迷不悟地走错了路。

    两个人相遇不易,相守更是艰难,倘若能够早一点明白人妖殊途,人仙更是殊途,只贪恋眼前的花前月下,不执着于逆天改命,点到为止也许她和苍木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看着师父的身体由实转虚,炎广龄泣不成声,“将掌门之位传给我的时候,师父和我说她大限将至,我总以为是用来迫使我接受掌印的措辞,没想到,竟是真的,我好傻,我下山的时候还同师父置气,大吵了一架......七捕魂我一次也没有成功,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栽培和信任,师父,我对不起你,我是废物。”她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连声斥责自己没用。

    破空朝炎广龄招了招手,喊她过来。

    炎广龄连忙扑了过去,紧紧握住师父的手。

    “龄儿,情这东西,实在是太苦了,一旦动了心,就会执迷不悟地为了情去做错事且不自知,等你醒悟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会后悔一生的。”

    “师父,你也后悔了?”

    “后悔啊,我后悔当初和父母决裂,后悔不择手段求长生,后悔自己没有及时醒悟,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破空目光游移,看向苍木,“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吧。”

    苍木点点头,小声地微笑着说了声:“好。”

    炎广龄崩溃大哭,破空和苍木同时消散在她的眼前,唯一留住的,只有一面和手大小差不多的带柄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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