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尘埃刚下山之后不久,元真递来余骤的消息,说几个月后的内门弟子考核,要摆生死擂,让李尘埃也参加。

    生死擂,顾名思义就是不论输赢只谈生死的擂台,上一次生死擂的赢家,是方覃。

    天约城的生死擂会昭告天下,届时江湖上所有修仙者都可以来观赛,并开赌注,这筹码便是自家门派的一件法器,赌对了,便可拿回自己的法器,另选一件别的门派的法器,赌输了便输掉自家门派的法器。

    若是想要挣回来,便可直接参与打擂,赢了,天约城的法器随便挑,输了,便也没命回家了。

    而天约城的内门弟子,输了的直接被丢进祭魂崖,能不能就得靠运气了。

    刘问道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五年了,李尘埃一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存在,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即便是刚入门的弟子,学习些日子,自以为有点儿进步便来找李尘埃比试,临走之前还不忘奚落他几句。

    就是这样的李尘埃,怎么会跳过外门弟子考核,跳过引天雷,直接参与内门弟子高级考核——生死擂呢......他的心里不禁发毛。

    “你也知道我经常去找李尘埃的麻烦,去消遣他,久而久之我便发现,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差,甚至比大师兄还要强,他在隐藏实力。”

    “你作为他的师父,又是不被待见的副城主,要是换做我,有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徒弟,早就崩溃了,早就去找新的弟子,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而你,虽然表面上对他愤恨,咒骂他,将他打发到下九丈,实际上只是做给我们看的吧......于是我就去告诉了大师兄,大师兄又告诉了师父,所以才摆生死擂,就是要看看,李尘埃到底有多少能耐,你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小子,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刘问道一把将元修拽了过来,咬牙切齿地捏着他的脸,逼迫他跪在自己的脚下,“不过现在看来,你师父是没机会看到生死擂了。”

    “什么?”元修此刻脑袋如同炸开一般,“我师父......是你,你把我师父如何了!”

    他怒吼着,试图挣扎起身,可刘问道只是轻轻一按,便将他按在了地上,刘问道微微转动轮椅,找好一个特定的角度,用手扶起自己的腿,抬了起来,然后挪到了元修的脸上,踩了下去。

    “你师父是没法看见了,但是你可以,你放心,我绝对会让你活着看见生死擂,也会让李尘埃活到那个时候,让你亲眼看看,我,究竟想要做什么。”刘问道仰天大笑,难听刺耳的笑声与雷声交织在一起,他一挥手,又引了一道天雷劈在了李尘埃身上,“说,我要的东西在哪儿!”

    天约城,真的变成了地狱。

    这时,无罔走到刘问道身旁,耳语了几句,他眉毛微扬,点点头,道:“带过来吧。”

    随后,十几名弟子被捆绑着拽到了祈鸾殿前。刘问道转动轮椅,扭过了身。

    “这几个人不老实,竟听信了音梦谷那几只鸟妖的话,故意露出裂踪永无阵的破绽,让他们钻了空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个身形宽胖的人影从十几个人后面走了过来,“您放心,天约城捉妖陷阱众多,都是平日里大家练习术法时摆的,那几只鸟妖,逃不了。”

    刘问道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点点头,然后掏出一颗药丸递了出去,“做的不错,你比你这个师兄要智慧的多。”

    “元竹,你......”

    此刻的元竹,穿上了天约城大师兄的衣裳,腰间别着的是作为大师兄的挂牌,绑头发的发带也是蓝色的。

    “哼。”他冷笑一声,然后走近元修的身边,本来冷峻高傲的脸瞬间多了一丝刹那而过的怜悯,而后假惺惺地笑着将他搀扶起来,“师兄,很意外吧。”

    “你竟然......和他们......你......”元修语无伦次,看着元竹这般模样,他有好多话要说,要质问他,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元修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元竹因何会这样,而元竹所说,也恰好证实了他的猜测。

    “是我的错,都是我心高气傲,眼里容不下别人,不许任何人比我强,故而这些年我处处打压你们,将你视作我的下人,都是我的错,是我放不下霍家少爷的架子,是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儿,元竹笑了起来,眼圈泛红,“霍成云,原来你知道啊,是,你是霍家独子千娇百宠,只是因为觉得修仙好玩儿,便自小请了私教笛六章,笛六章是何许人,世人皆知江湖游仙有三,书仙漆自留,画仙吴阳生,酒仙笛六章,你爹娘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花了大价钱集齐了江湖十大酿酒师,耗费十年合力酿造出天下绝饮四季愁,献给了笛六章,这才换来三年私教授术。”

    “你有什么,我就问你,你有什么!”元竹越说越激动,抓着元修胳膊的手被血染红了,他这才晃过神儿来,看着元修的胳膊被自己的指甲嵌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他松开了手,摊开接着雨水,将血冲洗掉,然后在元修的身上抹了抹。

    霍成云小的时候就很瘦,吃多少都不长胖,他们家找了许多名医来看,都说无大碍,没有毛病,且十分康健,但是与同龄的孩子在一起,他总是因为身材而被那些孩子取一些难听的外号儿。

    霍家家大业大,那些孩子从不敢当面唤他外号儿,在背后可是没少嚼舌根儿,嘲笑他,这些外号他第一次听见还是从家里下人的议论中。

    有些日子霍成云没出去玩儿了,他爹娘找了几本修仙的书让他在家里看,他也就不吵着要出门儿了。

    一次吃坏肚子起夜上茅厕,见几个巡夜的家丁闲得无聊嗑着瓜子说说笑笑,他便偷摸地去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对他俯首帖耳笑脸相迎的人,其实根本一点儿都不待见他。

    他们嘲笑他笨拙,手无缚鸡之力,嘲笑他们家,说他爹娘对他不好,连饭也不给他吃饱,就连街上的流浪狗都比他要壮实一些,说他是霍家捡来的,还有的,说他是霍夫人生的野种,在外说他是霍家独子,其实都是为了维护霍家面子,实际上住的却是狗窝。

    因为听到这样的流言蜚语,他便去找爹娘问了个明白。

    霍父霍母说那些人都是嫉妒他的家世好,告诫他,嫉妒使人疯狂,这些并不是他的错,他有着那些人几辈子追求不到的财富和身份。这世道本就是不公的,他们伤感自己苦命,羡慕却又嫉妒那些过着他们日思夜想日子的人,自己得不到只好过过嘴瘾。

    “你对别人掏心窝子,别人却对你玩心眼子,做人,万不可太善良。”霍成云记住了母亲的话。

    自那之后,霍成云性情大变,变得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是很有礼貌很随和的富家少爷。可即便是这样,那些表面上和他玩的好的朋友们,依旧说他惺惺作态,成天装出一副亲近人的模样,说他是骷髅公子,反正都是一些很难听的话。

    索性,他便成为他们口中那样的人,将他们视作自己的下人,吆来喝去,这帮人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而这些背刺他的小伙伴儿中,有一个,很招人喜欢,叫何二井,是这群小伙伴中最出挑的孩子。无论从哪方面。

    霍成云也与他最是要好。

    然而,这些不堪入耳的言语,便是出自他口。

    何二井的爹早就病死了,靠他娘一人拉扯着长大,早上卖馄饨,中午卖面,晚上就给被人做针线活儿、洗衣服,早总之一年到头都很忙,早出晚归,对何二井的教导就是要出人头地,有很多钱,不要过这种苦日子。

    这样的话,只要二人见了面,他娘便说个不停,絮絮叨叨地诉苦,何二井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再看霍成云,他不服,凭什么这世上有人就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有人却要每天点头哈腰地讨生活,霍成云家的一家柴房都比他们家睡觉的屋子要大要好。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因为和霍成云玩得好,所以便接触到了很多新鲜东西,还有很多修仙的书籍,听着霍成云对修仙的兴趣,他也开始痴迷了。

    只是,因为说霍成云坏话的事儿被知道,霍成云便像变了个人一样,成日用鼻孔看人,将更多的新鲜玩意儿和见闻展示出来,和以前不一样,现在只为了炫耀。

    霍成云也是赌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嫉妒他,那他就要成为更优秀的人,让他们永永远远也攀不上,于是便有了重金酿酒之说。

    当请来了酒仙笛六章,霍成云自然是去趾高气昂的炫耀了一番,并告诉他们,以后可没有时间再出来玩儿了,他要去修仙了!

    何二井听了心里更是痒痒,比起考取功名来说,成为神仙,更是他想要的。神仙,将受世人敬仰参拜,还会为他修一座神仙庙,享受香火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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