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梅实在忍不了敖小六没完没了不停地逼问,像个和尚念经,她最受不了别人在自己跟前叨叨没完,终于开了口。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那座岛,脑子里只有从岛上睁开眼之后遇到蚌仙婆开始的记忆。

    蚌仙婆告诉她,这座岛叫山巾子岛,因雾而生随雾而散。

    她能到这座岛上是幸运也是悲哀。

    幸运的是她没有淹死在海里,也没有毒发身亡,被蚌仙婆救了,悲哀的是她可能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岛,像蚌仙婆一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待了多少年了。

    “那个时候,我满头青丝可以挽出花来......”

    看着眼前这个脊背佝偻的白发老婆婆,她开始对这里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因何而来,日日夜夜常常坐在岸边发呆。

    蚌仙婆叫她二梅,因为她自己叫一梅。

    “丫头,好死不如赖活,我费心费力帮你解毒,就是要你能陪我,老婆子我啊,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活人了。”

    “婆婆,你如今还想出去吗?”

    “想啊想啊,想游山玩水,想成为世人敬仰爱戴的医仙,特别特别想。”

    蚌仙婆叹气,摆摆手,“不提也罢。”

    后来,二梅一直在想各种办法逃出这个岛,直到有一日,蚌仙婆着急忙慌地叫醒了二梅,并把她带到了一处洞口。

    二梅往洞里望过去,有一小竹筏,“今儿又是去哪玩儿啊?”她问。

    蚌仙婆一掌将她推到了竹筏上,“今日我终于将这座岛的雾墙打穿了,一炷香,只有一炷香,速走速走。”

    言罢,竹筏动了起来。

    “不可以婆婆,我们一起走。”她的身子被定住了,只好扭着头回看。

    阳光铺在蚌仙婆的背上,竹筏顺流直下,她只能看到蚌仙婆黑黑的人影,人影伸出了手朝她轻轻地挥着,挥着挥着,人影便倒下了。

    一炷香之后,她可以动了,竹筏上有两个用叶子包起来的包裹,都是吃的。

    她就这样离开了山巾子岛,后来她查看了许多书籍,结合这么多年在岛上的观察,还有出岛时候的所见,她终于明白,在这个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而且就是这东西的灵力让周围升起了大雾,筑起了雾墙。

    这个东西正在保护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成为了花喜等人前往山巾子岛的领路人。

    至于她来武阳城,也是因为她想成全蚌仙婆。

    武阳城才遭了大劫难又无主,外面世道又被天煞灵搅乱了,这城中百姓整日惶恐。

    二梅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先是夺走城中老弱妇孺的一魂一魄,导致他们一夜之间成为了痴傻之人,后又化作从天而降的蒙面医仙,为受害的百姓施药。

    之后,她便以蚌仙婆弟子自称,让大家都从她那里领走一对童男童女的纸人在家里。

    起初大家都不信,觉得家里摆着纸人实在阴森晦气,只有李苔一个人站了出来。

    “我领!”

    第二日,大家便看到她带着女儿叶儿欢蹦乱跳的上了街。

    这下大家便信了。

    城中开纸扎铺的陈金福站了出来,愿意帮助大家。

    二梅称还需要将纸人放进棺材三天三夜,然后才能被领走。

    林火柱和陈金福本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就这样重归于好。

    这日,纸人做好了,陈金福把它们拉到了林火柱家准备放进棺材里,而二梅也准备在今日将夺走的魂魄附在纸人的身上,待那些人把纸人领走,魂魄自会归入体内。

    不曾想,今日二梅被花喜等人发现了。

    二梅将魂魄都还了回去,并编了个蹩脚的理由,说是蚌仙婆找到了更好的方法不用在家里摆纸人了,也把钱给林火柱和陈金福结清了。

    她答应带花喜等人去山巾子岛,前提是不要揭穿她,并且到了山巾子岛就要把她放了。

    谁知赶路的第二日,她便要逃跑,被敖小六发现了将她抓了回来。

    炎高便拿了迷药让二梅服下了。

    看着二梅,炎高总觉得怪怪的,她根本不像被迷倒的样子。

    “我知道了,那个蚌仙婆不知道用了什么药将她的毒解了,她的体内现在产生了抗药性,什么药对她应该都没有作用了。”炎高对追听说道,“你可要小心一点,她可不是从前的萄月了。”

    正说着,本应该倒靠在窗户边昏睡的人突然发出了动静,她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伸懒腰,眼神始终盯着眼前这个近乎僵住的人。

    “你们到底什么人?都喜欢喊我萄月,我说了很多次我叫二梅,二梅!二梅!你们太没礼貌了。”

    追听噗嗤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忽然觉得你现在这样也蛮好,很可爱呢。”

    “你有病啊!”二梅扒拉掉追听的手,从他旁边窜下了马车,“你们的事儿都办完了吧,那就快点儿走,到了山巾子岛就分道扬镳,我可不想跟你们这群人待在一起。”

    很快,他们便跟着二梅来到了冒海,这是山巾子岛所在的海域。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六天,第七日,二梅将船停了下来,“到了。”

    “到了?”敖小六的眼睛眨了又眨,这哪有岛,分明就是望不到边的一片海。

    “等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呢,起了雾我才能找到那面雾墙。”

    二梅告诉大家,即刻起,他们所见将皆为幻象,这都是山巾子岛上的那个东西所制造出来的。

    “就算你看到船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自己,也不足为奇。”

    等了两日,终于起雾了,花喜还在想,自己看到的幻境会不会又是和之前的情景一样,不过如今不同的是,她已经将前尘往事全部想起,大概是不会再有什么可以困住她了。

    这雾让人昏昏沉沉的,她强忍着困意扒拉着倒下的其他人,叫他们不要睡,可没人理会他,二梅强撑着找到了一个躺着很舒服的地方,她告诉花喜:“他们是叫不醒的,只有打破幻境,才可以看到雾墙,你也睡吧,别白白耗时耗力了,如果你撑着没进入幻象,那雾墙你也看不到了。”

    听了二梅的话,花喜也只好作罢。

    花喜再次睁开双眼,她看到的不是想象当中的那面雾墙,而是曾经来过的地方。

    这是东厥殿。

    她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明明应该看到雾墙了啊,明明可以上岛拿到神器,拿到枸岁花给方长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我还在幻境没出来?不可能,应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才对,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

    她形容不出来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或者说,她根本就感受不到。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灵力已经散尽,而身体被绑在十字柱上,铁索穿过了她的琵琶骨。

    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大概已经很多日了,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她死。

    “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是不肯说么?再不说,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这是个熟悉的声音,可惜花喜实在没力气抬起头了,脑子又乱成了一团麻,此人到底是谁,她真的记不起来了。

    “花喜,说吧,说出来就不用受苦了,只要百里有土拿了神骨,他就会放了你,到时候我带你走,咱们去浪迹天涯,游山玩水,如此不好吗?”

    那人走得近了些,花喜问到了他身上的药味,她先是心中一震,而后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方长命,我要见李尘埃。”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日在海上陷入沉睡之后,果然如她所料,她的幻境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白,像是那日,从长白阳醒来时一样。

    她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一直走,直到看到一个人影,她将这个人影认出朝他狂奔而去。

    李尘埃正在路的尽头等她,“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

    花喜捶了他一拳,埋怨着是他醒的太早了。

    李尘埃牵着她的手,打开了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白色中唯一的一扇木门,门外竟然就是山巾子岛。

    “看来刚刚我们穿过的正是那面雾墙。”

    原来是这样啊,花喜点点头,“我还以为这是我的幻境呢。”她又问李尘埃,“那你看到了什么呢?不会真的这船上的人都变成了你拎着大刀砍你吧。”

    李尘埃摇摇头,“我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也是走了很久,然后瞧见了一处光亮,我朝那光亮走过去就看到了一扇很刚刚一模一样的木门。”他打开木门走了过去,便来到了刚刚花喜看到他的地方。

    他想打开第二扇木门,可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只好等着,等穿越这片白色的人。

    上岛之路很顺利,花喜发现这竟然就是之前她被拐卖之后来到的岛,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当时的洞穴,“原来那时我看到的火热火热的东西,竟然就是最后一件神器,重明枪啊。”

    她还在疑惑,那时她离开这座岛并没有像二梅说得这般复杂,什么雾墙什么幻境的,这还真是奇怪。

    “这其中定有古怪,不过你还是平安离开了,说明这东西并不想伤害你。”

    李尘埃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有一种感觉,感觉这件神器就应该属于花喜的。

    他们很顺利地把重明枪拿了出来,那个露出来的小盒子花喜没有拿,她和李尘埃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也残缺不全,不如我们把它毁了吧。”

    李尘埃也同意了,不知为何他打心底里就十分的抵触这个东西,便和花喜将这玩意儿烧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摘了几朵花,这座岛上就长着这么几朵,也忘记问枸岁花长什么样子了,便都摘了回去。

    花喜还在发愁该如何离开这座岛,来到岸边刚好就看见他们的船。

    上了船,大家还在昏睡中。

    “看来他们还没走出幻境,二梅也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李尘埃点点头,“那不如我们再等等,回去的路也只有二梅知道了。”

    “谁说只有她知道。”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居然还记得,真是让我想不到。”

    谁知花喜刚要开船,李尘埃便阻止了她,“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花喜顺着李尘埃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出现了一艘更大的船,正在向他们快速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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