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西北突遭敌袭,军中将士严阵以待,我亦等着陛下的旨意。但没想到,除了我,梁行几人都被派往西北。

    我站在城门目送梁行等人离京,心中五味杂陈。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又遍布全身。但我此刻又不能进宫,只能等着圣上的允许。

    可我等了将近一月,听着西北的消息不断传来,期间我多番写信与梁行商量策略,焦灼的战况让我彻夜难安,我身上的责任也不容许我再这么等下去。

    可陛下的态度实在让我难以捉摸。

    梁行同我说过陛下有让我上战场的意愿。可为何圣旨迟迟不来。

    我在府里乱转,趁这个时间把府邸的样子再记清楚。

    每每经过书房,看到瑞娘的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虽从未与她正常相处过,但她周身的氛围能让我很快心安。在府上的这段时间,我时常待在书房外思考问题。

    这时我又盯着这扇门,这户窗,真想就这样冒昧地敲门进去问问她的意见,让她给我指明我该如何做,如何做才能让陛下满意。但她够累了,我亦不想再添烦忧。朝中的势力对我尚且如此,又何况对她。还是一切如故,我们俩依旧陌生才好。

    思量许久,我孤身前往皇宫。

    “陛下,臣愿带兵前往西北,讨伐叛军。”

    “朕已命沈清财前往拒敌。”陛下的声音传来。

    沈清财?那个熟读兵书,但尚未上过战场之人?

    陛下的考验来了。

    “请陛下收回成命。臣愿代沈大人讨伐叛军,平定西北。”我俯身行礼。

    “你似乎很不满朕的安排。”陛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臣不敢。只是西北战事吃紧,战场上刀剑无眼,臣怕沈大人有所损伤。且臣被陛下封为镇国将军,当身先士卒、登锋陷阵,保国家安宁。”

    “季煜,朕记得你才二十二岁。”陛下并未回答我的请求,反而说了这样一句话。

    “臣知。没有陛下的厚爱,臣也不会有此成就。季煜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以天地为证,臣绝无任何欺瞒陛下之言。臣自愿请命出征西北。望陛下成全。”

    “准。”陛下应允了我的请求。

    “除此之外,臣还有一愿。此战若臣不幸身亡,请陛下饶臣的家人和妻子一命。”

    “那位丞相之女?”陛下虽是反问,却语气肯定。

    “是。臣的发妻,赵祉兰。”提到她,我底气足了几分,声音就平稳了许多。

    “她才学不错,官至高位。提出很多便国利民的治理之道。你对她情意很深?”陛下在肯定瑞娘的同时,来了这么一句。

    “回陛下,并非如此。臣与赵祉兰成亲不过两年,相处时日不多。臣若战亡,便只剩她孤身一人。若她心有所属,求陛下成全。”

    因只能远站回话,也就看不清陛下。此话落下后,宫殿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脚步声,我却不敢抬头。

    “你可知以你的身份能成为她的夫君实属不易,你竟肯放弃?”陛下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似是随口一问。

    一阵强烈的威压袭来,我立即跪地回道:“臣只求如愿而非强求。”

    天家威严,实在让人敬畏。

    “臣所言并无欺瞒之词,求陛下成全。”

    殿上陷入沉寂,我保持原状等着回答。

    “你肯,她却不一定肯。”陛下的声音传来,我满脑疑惑,这是何意?试探或是怀疑?

    “一切但凭陛下吩咐。”我磕头道,起身后仍补了一句,“但求陛下能顺她心意。”

    “这是她的主意?”陛下的这句话让我浑身发凉。

    “陛下明鉴!”瞬间的紧张让我嗓音发紧,我立刻高声道,“臣今日所说所想皆是臣一人想法,从未问过旁人。赵祉兰勤于政事,臣与她形同陌路。”

    殿内的沉默突显我声音中的恐惧,我懊恼为何难以隐藏情绪。

    陛下此刻又在想什么?

    是怀疑了瑞娘?还是相信我真的无心朝政?

    ……

    我几乎能感受到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以及围绕在我身边的各种想法。

    我跪在地上,能清楚地听到殿外呼啸的风声,被吹落树叶的叫声和侍卫巡逻时刀剑的碰撞声。

    难道我还是说错了?这不是正确答案?

    情绪在等待中被不断放大,我立马就想跑出殿外,跑出皇宫,回到那个书房外。

    “你们两个倒是一样的倔。”陛下的声音又远了,似乎又回到了原位。

    周围登时安静了下来,我心下一松,也就舒了口气。

    “你可还有话说。”

    “和臣同行作战的梁行是忠勇善良之辈,年龄虽小臣两岁,但亦可护国佑民。臣若战死,望陛下能重用此人,他将不负所望。此乃臣肺腑之言,请陛下成全。”

    这次,陛下并未当即回答。

    心又提了起来,我俯首跪拜,久久不敢起身。

    “准。”许久,陛下终是应允了我的请求。

    走出殿外,阳光照在身上,清扫浑身寒气,我顿感疲惫,有些头晕目眩,只觉伴君如伴虎。

    我不知陛下此日想法,也不愿再想,最重要的求旨已得,我立刻回府准备出发西北。

    回到府上,我来到书房外,想着再与瑞娘见上一面,远远看着也好。

    我心中对此战略有不安,并非对将士,而是对自己。

    我叫来侍女,让她请瑞娘出书房,可未料到,她不在府上。

    “夫人有说过去哪吗?”我满心疑惑,此刻她会去哪里。

    “回老爷,夫人不曾说过,只知迅速出了府,未带任何人。”侍女答道。

    战事一刻不能等,我包袱不多,在我问话时也都收拾好了。

    出格的想法乍现在我脑中,我似被妖魔俯身般问道:“夫人平日常用何种发饰?”

    “一只紫玉梅花簪。”

    “将它拿给我。”

    “是。”侍女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起刚刚的话,让我心中一跳。

    那句话不断盘旋在我的脑海,越来越清晰的脑子也不断重复,我依旧看着侍女离去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但我没有叫住她。

    不久后,她拿着锦盒回来,我立马接过:“劳烦了。”

    “您客气了。”她行礼后就离开了。

    我打开锦盒,盒中的簪子我竟觉得闪闪发光,移不开眼。

    我再次盖上锦盒,装好后,立即出府骑马赶往西北。

    (元定二十二年五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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