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该醒醒了。”我的身子被轻轻晃动。

    听到声音那刻,出于第一反应我猛地睁开眼。看到是将军,高悬的心才落下。

    他好似未察觉我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神情温和地看着我:“不能睡那么久。”

    “我带你出去逛逛。”

    我不疑有他,跟着他出府。

    “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吗?就在这里,你救了我。”他牵着我的手就走到了那条街道,在那棵树下。

    提到这件事,我的心脏突然又传来一阵疼痛,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我下意识握紧他的手,景象转眼却又恢复了。

    我侧身看去,他站在树下,明明身边还有我,却是十分孤寂。

    他也向我看来,眼里似乎是莫名的探究与不解。我想问他,但他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我全部注意力。

    “其实那年我就要死了。”

    砰砰,我的心脏随着这句话剧烈跳动。

    “那箭上淬了毒,对方是下了死手。你的动作太过于迅速,这才救下了我。”

    “病好后,我想见你一面。但季府危险,我又要回营训练,此事也就搁置了。一直到我们大婚,这才再见你一面。”

    砰砰砰,我感觉心脏跳得过快,不由得伸手按住。

    “你很想见我?”

    “是,我很想你。这些年我都很想你。”落叶随着这句话掉下,我感觉很不真实,像是做梦。

    我也这么问了:“这是梦境?”但他没有回答我,继续牵着我的手向前走。

    “更早之前我们就见过面,你不记得了?”可话出无声,无论如何都没法出声。我也就放弃了。

    一路上都是他的碎碎念。

    “我带你去锦绣阁添置首饰。那的首饰很美,很适合你。”

    “月白色你穿起来很美。”

    “百姓都很爱你,他们一直都很感激你。”

    “其实我很想带你去城外看风景,可惜没机会了。”

    ……

    “清泠待你如何?”我一直仔细地听着,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我险些反应不来。

    “极好。清泠待我极好。”

    “那我便放心了,你身边还有人照顾。”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不用出征了吗?”不安的感觉又来了。可他还是没有回答我。

    一进锦绣阁,我便看到了好几支一模一样的玉簪,和我喜爱的那支一模一样。

    我回头看他,他站在门外,我有些看不清。

    “将军!”我着急地唤他。他犹豫片刻,才踏进门内。

    “为何这些簪子都一个样式?”我问道。

    他今天很奇怪。

    他没回答我,向店家走去,要店家将这些包起来。

    “我不需要。我只喜欢原来那支,现在那支就在府里,不用再买。”我扯住他的衣角制止他,语气坚定。

    “可这是你喜欢的。若它丢了,你还能替换。”他转过身,看向我。

    “它不可替代。”我感觉周围气氛不对,视线向四周扫去,“我们不要待在这了,我感觉不好。”拉着他就出了铺子。

    没给我出声的机会,将军开口:“我只想你高兴些。”

    “可我并没有不高兴。只要你在身边我就很高兴。”我又想起那个梦。

    这句话并没有让他释怀,反而让他更低落:“那我如何才能带你回去?”

    “你牵着我。”我真的很不安,“你牵着我,我们一起回去。”

    “这些年你过得可安稳?”他出声询问。

    “嗯。”

    “你不要瞒我。”他站着便不动了。

    我抬头看他:“其实还好。只是官场沉浮,我又为女官,总要多些坎坷。”他似乎在分辨我说的有几分真。

    “现在已经很好了,在那梦里我才不好。”

    他叹了一口气,将我拉入怀中:“这只是梦。你要早点醒来。”

    回到府里,我身心俱疲,喝过药便睡了。

    黑暗里我听到将军说:“我叫季煜。”

    “我记得,我叫赵祉兰。”恍惚中我回答他。

    可我并没有真正睡去。睁开眼,周围都是深黑,我像是踏在混沌中。一步一步,我怎么都走不出去。

    “小姐。”我又听到清泠的声音了,但这次她的语气却极其悲伤,“小姐,你可要醒来,清泠还在等你。”

    她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充斥我的脑袋。

    醒来后却不见她的身影,周围也不是将军府,像是城外。此时我倒在路边的草垛上,头顶是一棵巨树。我站起身环视四周,发现确实未来过此地。

    我选了一个方向,便朝它走去。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转身看去。

    有一人策马而来。暗紫色衣裳!

    “季煜!”我出声喊他。

    听到有人喊,他立即拉住缰绳,正好就停在了我面前。我抬头看他,在树荫的遮蔽下,我方能看清他。

    他高束长发,白玉冠间有一支玉簪,耳后有两条垂缨。一身暗紫色鱼跃水苍纹锦袍,皂色窄边锦带,身形清瘦,容颜如画。我伸手触摸自己的簪子,心想款式好像。

    “赵祉兰!你怎会在这?”季煜看起来很是惊讶。

    “我在这儿等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应该回去。”他迅速摇头,态度坚决。

    “那你带我回去。”我翻身上马,赖着不走。

    我点点他的簪子:“你的簪子和我的款式很像,你也喜欢玉吗?”

    他此刻倒是有些羞赧,微微点头。

    “我也喜欢。我们回府吧。”我轻轻靠在他的背上,环住他的腰。

    迟疑片刻,他还是调转方向,带我回府了。

    “我只是希望你平安,这里太危险了。我也不愿离开你。”他向我解释。

    危险?府里为何危险?但我没多想。

    “你要离开京城?”不知为何,我有些紧张。

    “三日后,南下平反。”他看出我的情绪,“这次应该很快便能回来,不出一月。”

    “好。”我点点头,递过一个香囊,“这是我亲自绣的,去观里祈福过。希望保佑你平安。”

    季煜接过,直接系在了腰上:“很是相衬,我很喜欢。”接着他找来针线,将我衣袖拉过去。

    我有些不解:“这是?”

    “我看你很喜欢梅花,我绣朵梅花在你袖口。”他真的很不好意思了,低头不敢看我。

    我轻笑出声:“好。”

    他绣好后,我扯开袖子仔细看看,打趣道:“什么呀,歪歪扭扭的,不像梅花。”

    “尽力了。”他慢慢抚摸着那朵梅花。

    三日后,我在府前送走季煜。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我才转身回府。

    就在我转身之际,突然被人猛地一推。

    我迅速向旁边抓去,但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以稳住平衡,我直直向地上倒去,尽力向身后望去,并快速看向周围,但空无一人。

    可我被人接住了,余光是熟悉的服饰。

    “季煜!”我抬起头,非常惊讶。

    “我不放心你。”他小心将我扶起,“我看着你进府。”

    “你若受伤就回不去了。”

    我步步回头,想让他留下,但他要事在身,不能久留。

    进了府,我头痛欲裂,诸多画面在我眼前闪过,最后疼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将军坐在床边。

    “你被困在这了。”他摸着我的脸,轻声道。

    “困在哪,府里吗?并没有,朝中那些人不敢如此。”我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你果然过得不好,你之前骗我。”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泪珠滴在我的手上。我抬眼望去,他也正好看向我,又是一滴泪落下。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我抬手将他的泪抹掉。

    “你一直待在这,你在找寻什么?”他看起来很是疑惑。

    “我并未找寻什么,我只是不想离开你。”我同样疑惑,“我没有做错。”

    他陷入沉默:“我也不想离开你。”然后就扭头看向窗外,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下雪了。

    “身子可还动得?”将军看向我,“紫梅很美,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我感觉身子疲乏,但这并不影响。

    “好。”我应道。

    门外是大雪。白雪艳梅,甚是养眼。

    “今生也算一起赏梅了。”他将我拥入怀中,吻落在我的面颊。

    “为什么这么说?你要去哪?”恐惧感迅速袭来。

    “不是我,而是你。”

    “我?我为什么要离开。”

    他将我放开,摘了几支紫梅递给我,另将一朵梅花别在我的耳后。

    “你很美,但不应该在这。以后我们会见面的。”

    “以后?为什么以后,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我有点急躁。

    “你若在这,丞相和清泠怎么办。”

    “他们在府中很好。到底怎么了!”

    “他们并不好,他们很想你。”

    “可我很想你。”泪水潸然,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上前一步抱住他,“可我很想你。”

    “我希望你回去,好吗?我不希望如此早就见到你。”他抹掉我的泪,抚摸着我的脸,很是悲伤。

    “那我何时能见到你?”我哭着问道。

    “很久以后。”

    “我去哪找你?我想见你。”我连连摇头,泪水不止。

    他指了指我的心脏:“我一直在这。”

    “可是……”

    “你的身子很不好,不能再留在这了。”他将我抱回房间,放在床上。

    “夫人,你不能再来了。”

    “好吗?”他握着我的手,怕我反悔。

    满面泪痕,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嘭!”好似重物撞击的声音,我倏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疲惫,心脏发紧。

    “小姐!你终于醒了!”清泠的声音终于是清晰地传来,“太医,太医!”

    不一会儿,我的房间就站了许多人。太医诊完脉后,我只留了清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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