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帮宁王做着包扎的工作。宁王忧郁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对面的姜棠那里离开过,他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姜棠依旧垂着眸,回应道:“对不起殿下,我不知道是您,多有得罪。”

    “是挺得罪的。你说说你至于这么紧张吗?本王不过就是想给你个拥抱,你倒好,让本王去拥抱大地!”

    谁知他这话一说完,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宁王一脸莫名:“本王说错什么了吗?”

    姜棠道:“此次我并没有抓到居民口中的‘刀疤脸’,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留在鄄城中,你们最好还是留意一下。”

    萧凛道:“如今殿下已经解禁,必然是要在鄄城狠狠搜查一番——殿下还要记得把鄄城难民等遗留问题一并解决了,免留人话柄。”

    宁王道:“这个本王自然知晓。这回还得多谢小棠棠,要不是你把那个莫名其妙的病给控制住了,本王这回还真是难以全身而退。谁能想到,这该死的李淏文竟如此歹毒!竟然用这种卑鄙肮脏的手段来对付本王,本王真是要吐了,rua——诶话说回来,小棠棠,你平时是不是经常被人偷袭啊?你这身手这么好,还有谁敢偷袭你?莫不是家中有猛禽?!

    本王的意思是你家中是不是有什么弟啊妹啊之类的?本王记得萧凛曾说过你是姜宰相的千金?那本王怎么对你没有一点印象?莫不是家中欺负你不让你露面?嘶——你母亲好像是……喻将军叭?本王怎么记得姜相与喻将军两人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你怎会受委屈?还是说另有隐情?”

    他拿手在姜棠眼前晃了晃:“喂——喂,你咋了?”

    他问的一系列问题姜棠不仅一个都没有回答,还顺势拉开了和他手的距离:“要是没有我的事了,我先告辞了。”

    宁王眼看她起了身,眼看她出了门:“诶——她怎么了?”

    萧凛显然是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但他也不想跟这人过多解释,留下了句:“殿下还是要庆幸自己的身份。”随后也扬长离去。

    宁王一脸震惊和疑惑:“诶!你们——我什么身份???”

    夜间,姜棠一个人在秋千上来回荡着。忽然有一个人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姜棠一脚蹬地,身子猛旋,另一条腿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道呼啸着向身后之人袭去。因力道过强带起的脚风将萧凛的头发吹起,而她的脚正被他用手夹住,停在了他的面门前。

    萧凛评价道:“你确实有些一惊一乍的。”

    姜棠反应过来是他,把脚抽了回来,重新坐了回去:“是你们走路没声音。”

    “我叫了你三声。”

    “……”

    姜棠看他一直站在边上,便又往旁边挪了一点,问道:“你坐吗?”

    萧凛却和她说着其它事:“你在想什么?”

    姜棠道:“没什么。”

    见他还看着自己,就道:“我要是说,我在想给你这院里栽点凌霄,你信吗?”

    萧凛道:“栽了我就信。”

    姜棠莫名顺口就说道:“下次一定。”

    “何不栽薰衣草?”

    “你喜欢薰衣草?”

    萧凛道:“听闻薰衣草蕴含着等待爱情。即使暂时未能拥有,心中的思念也不会停歇。求之不得,物寐思服——不更适合你睹物思人。”

    姜棠挑眉,道:“萧大人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萧凛道:“只是单纯好奇,宰相千金竟如此好忽悠,这么点时间就能对一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

    姜棠笑了笑:“我当什么事,那这误会可就大了,我才没有。”她说这话底气一半一半的,毕竟就算现在没有,可之前确实是如他所说,短短个把月她的心就被人忽悠走了。

    “你没在想他?”

    “我想谁了?”

    萧凛点点头:“既如此,是我误会了。”

    姜棠道:“你不道个歉?”

    萧凛道:“你也学宁王那套?”

    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姜棠终于问道:“你是真的要扶持宁王吗?”

    萧凛反问:“不然贤亲王?”

    姜棠道:“没必要这么非黑即白吧。”

    萧凛道:“要是先太子没有被废的话,现在确实不是非黑即白。”

    姜棠沉默了。这先太子不是别人,正是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原因之一。当初他们姜家正是看那先太子聪明过人、有勇有谋,支持者众多,便也选择了当他的支持者。

    结果呢?确实不是非黑即白了。全家直接去见黑白无常了。

    她问:“你就没有想过像李淏文那样?”

    萧凛道:“行了,此事休要再提。”

    “……嗯。”

    又是一片安静,萧凛终于也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当初你又为什么盯上了我母亲?”

    而不是李淏文。

    按理,以她阿姊的这层优势,从李淏文入手,最起码生存不是问题,还会比他这边轻松的多。而他这边不一样,当初他可是差一点就把她给杀了。

    姜棠却道:“不然贤亲王?”

    萧凛嗤笑一声,又问:“那现在呢?知道了他的大计划后,后悔了吗?”

    他的这个问题换来了一片沉默,他道:“果然,还是……”

    “不后悔。”姜棠眼神复杂,她又重复了一句:“一点也不后悔。”

    萧凛望向她,眼里也跟着变化了一些。

    “早点休息。”说罢正要离去。

    姜棠问:“铜火铳有进展了吗?”

    萧凛道:“目前还没有。”

    “一点都没有?”她去鄄城这么长时间里,萧凛手中这么多能人巧匠,竟都拿“它”没辙。那这玩意儿是多复杂?

    萧凛摇了摇头。

    姜棠问:“就这么……断了?”

    晓月暂飞高树里。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姜棠在院里转转胯来动动腕,扎扎马步踢踢腿,试图让身体苏醒过来。

    尚进行到剑法练习,她破风刺出一剑,被半路杀出的萧凛截住。两只眼睛刚认清来人是谁,身体就已经和他刀光剑影了起来。

    萧凛手中剑如灵蛇般刺出,剑势凌厉,带起一阵劲风。姜棠侧身躲过,手中之剑瞬间回击,剑影如织。姜棠轻盈地跳跃闪躲,紧接着挥剑反攻。萧凛则沉稳应对,每一招都精准地化解姜棠的攻击。

    这一大清早的两人就开始你来我往,吓得虫蚁路过纷纷躲避,吓得下人纷纷躲避不敢路过。

    剑与剑不断碰撞,发出铮铮鸣响。萧凛看准时机,猛然发力,剑势如狂风骤雨般压向姜棠,姜棠竭力抵挡,被逼得步步后退。

    她向上用力一推,剑刃相擦,迸发出电光石火般的光芒。在他劈下来之前她一个转身躲过,到他身侧大声制止道:“停!”

    萧凛利剑入鞘,敛起光芒,道:“大早上弄的‘叮叮当当’响我当多厉害,原来就这水平。”

    姜棠也把剑收了起来,擦着汗,道:“我很吵吗?”

    其实随便拉一个下人问问就能知道,她从热身到练习,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声音。她已经算是尽量去安静了。

    萧凛道:“吵,吵得我无法入眠。”

    姜棠道:“抱歉。”

    萧凛问:“你剑法谁教的?

    ——不说?怕辱没师门?”

    姜棠道:“ 钟离晚。”

    倒也并不是她故意卖关子,只是姜棠由于现在身份特殊,大部分涉及到亲人朋友关系方面的问题,她都会下意识的思考一会儿能不能说。方才正是在权衡利弊与萧凛说出钟离晚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萧凛道:“钟离小将军的剑法我见过,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确实是使剑的杰出俊才——所以你师傅是谁?”

    姜棠幽幽地看向他:“钟离晚。我的剑就是他教的。”

    一只乌鸦飞过,难听的叫声打破沉寂。

    萧凛感叹道:“是有点辱没他了。”

    姜棠微微翻了个白眼:“是你要问的。”

    萧凛问:“他没有跟你说过你不适合练剑吗?”

    姜棠道:“委婉地提过几次。”

    萧凛道:“看来还是太委婉。”

    姜棠道:“那我能怎么办?除了使剑我还能使什么。”

    萧凛问她:“这么多兵器,一定要死磕这一个?”

    姜棠道:“钟离哥哥最擅长的就是使剑,其余的他说他也教不了我很多。”

    “钟离哥哥?”萧凛笑了笑:“还有谁教过你?我看你使剑,打法大开大合;招式转换时还有明显的停顿和蓄力动作,貌似你还学过戟?”

    姜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再重复一遍,回道:“从我阿兄那学的。”

    自然是姜棠的阿兄、姜越的亲哥哥——姜棣了。

    萧凛似乎有些指责地道:“真是乱学。”

    姜棠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萧凛道:“乱七八糟。实在看不下去罢了,想给你掰一掰。”

    姜棠问:“你是要教我?不怕我辱没了你。”

    萧凛道:“看一个蠢货在她不擅长的领域里瞎折腾我更难受。”

    姜棠提醒道:“你说话放尊重点。”

    萧凛询问她:“目前可有用的觉得趁手的兵器?”

    姜棠思索了半天:“竹竿儿算吗?”

    萧凛道:“……那顶多算武器”

    姜棠这回干脆都没有思索:“那没有了。”

    萧凛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先是顺利从李淏文的手爪底下逃脱,后是在鄄城灵活应付随时暴动的难民——就靠着这些杂乱功夫。

    “智取。”

    ……

    热闹的大街上,人潮涌动,喧嚣不已。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街边是错落有致的楼阁。街边的小摊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品,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招揽着过往的行人。不远处的酒肆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伴随着悠扬的丝竹之声,在空中回荡。

    久违的感觉……

    这是她自从经历被抄家之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在京城的大街上信步。

    谁能想到,作为曾经的宰相千金、将军之女,就在不久前还宛若一只丧家之犬。被人通缉,四处逃亡。若不是她想尽各种办法,在流放途中想办法逃了出来,以及经历了后面一系列的挣扎斗争。此时恐怕……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人身姿卓越、鹤立鸡群。正带领着锦衣卫四处巡逻。姜棠不由身躯一震,微不可察的动静被萧凛尽收眼底。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她们,然后,他从朝她们走过来起目光就没从姜棠身上挪开过。

    【好,让我们现在把目光移到场上。双方太极手已经各就各位……】

    “萧大人如此有雅兴,这是在外头闲逛?”他说完第一句后就没再看萧凛。

    【看啊!萧队的一号选手如猎豹一般在场上穿梭,他的速度极快,试图突破李队的防线!】

    萧凛把姜棠往身后拉了拉:“不比李大人公务繁忙,为国为民。本官只是带心上人出来散散步。”

    【而李队这边也毫不示弱,防守十分严密。】

    “哦?萧大人这般情调,下官佩服,只是——”李淏文盯着姜棠易容后的脸道:“萧大人这心上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场上的气氛越发紧张激烈,萧队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他不断地寻找着机会。】

    萧凛则道:“李大人认错了罢,本官听闻李大人不近女色。可莫要把我这正经门户出身的心上人,认成你某次声色犬马后的小倌了。”

    姜棠感到头痛至极。

    李淏文这才将将把目光收回,抬眼望向萧凛:“那真是恭喜萧大人好艳福了。只是可惜了,我本将心向萧郎,奈何萧郎早已心有所属,那下官也不好多做纠缠。今生无缘同船渡,唯盼来生共枕眠了~”

    【瞧,李队一个漂亮的过人,然后立马起脚射门,球进啦!李队的球迷们欢呼起来,这是一记非常精彩的进球!】

    姜棠暗自幸灾乐祸。多半是萧凛那淬了毒的嘴刚实在是说的太难听了,逼的这李淏文不得不如此来回击他。

    果然,就见那萧凛一副嚼了蜡表情,恶心之情溢于言表。他拉着姜棠正欲离开,忽听李淏文叫住她。

    “汐月——”

    姜棠猛地刹住脚步,带着萧凛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的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他接下来打算说些什么。

    李淏文绕到的面前。她警惕地盯着他从衣中取出一物,插在了她的发髻上。竟是什么也没说,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径直离去。

    姜棠摸到了那久违的银簪,取下来细细打量。萧凛则等在她的身边,沉默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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