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人按照配方,果然调配出了既没有毒素、又能治疗疫病的药汤来。他们联合各个医馆,承诺了一定的好处后,共同分发免费药汤。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疫病得到了遏制、缓解,到最后在这片土地上彻底销声匿迹。

    鄄城的百姓大多都知道了佳佑堂的事迹,纷纷前来感恩戴德,尤其是那些曾经深受病痛折磨的,更是心怀感激,连连叩拜,说佳佑堂里的医师是保生大帝下凡。扬言要尽他们所能给佳佑堂的医师立一个最好的丰碑,可其中大部分甚至都不知道救他们的医师长什么样。大多只是在争辩医师是彭招娣还是彭佳佑,他俩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彭佳佑说成女的,要把功劳安在彭招娣身上。

    几人最终没有想到事情会传成这样,还尝试着解释一番,后面才发现,真实的故事版本压根就传不出去,这里没有人会愿意接受拯救他们性命的人是一个女人。

    在疫病结束之后,人们的生活依旧贫苦困难,但那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正如阿树放走了林志远,但他依然是和他的儿子相拥饿死在了家中。那名青年男子病好后浑身留下了大片大片的伤疤,好在早已没了之前那副吓人景象。他现在整体上看上去和一个普通人无异,让人无法想象到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样子。他在询问了彭佳佑的安息地后,向众人深沉地鞠了一躬,随后便告了辞。

    至于阿树嘛——他话本就不多,彭佳佑不在了则更是寡(yi)言(yan)少(bu)语(fa)。由于他本人对医术也不甚了解,后来干脆直接把医馆的大门关了——最起码没人敲他就不开。姜棠问过他要不要和她们一起走,直接被他婉拒了。每天只是干着上山下山的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人就在彭佳佑离去的两个月后踏上归程。

    朝堂上传来明祚帝威严的声音:“近来燕国屡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朕当初对其诸多容忍,期望能换来和平共处,岂料这燕国转头便反悔,毫无信义可言!”

    朝臣议论纷纷:

    “小小燕国,着实可恶!”

    “我大璃国前脚方和亲过去,后脚就来侵犯,真是毫无廉耻!”

    “是啊,本以为求全能换来和平,没想到这燕国竟出尔反尔。

    “我们若再不采取行动予以回击,岂不是让燕国觉得我朝无人,可任其欺凌?!”

    “是啊,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必须要让燕国知道我们的厉害!”

    ……

    明祚帝扫视群臣,沉声道:“这也是朕今日要与诸位爱卿商讨之事,如今局势严峻,谁能担此抗击燕国之大任?”

    众朝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应声,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只听得见众人略显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才有大臣犹豫着开口道:“这……如今恰逢钟离老将军卧病在床,又有谁能堪此大任呢?”

    也有其他人低微地议论着:

    “钟离老将军病倒,其他将领似乎也都不太适合?”

    “如今这局面,确实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啊……”

    商讨许久,仍旧毫无进展。

    明祚帝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怒声道:“我泱泱大璃国,人才辈出,竟在此时找不到一个能与之抗衡的人?真是令朕失望至极!”

    一时间,朝堂上气氛格外凝重,众臣皆大气不敢出,一个个低垂着头,满是惶恐。

    明祚帝微地感到头疼,用指腹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

    “陛下,末将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立于一方。他身着一件鲜艳而耀眼的红色官服,上面金色的丝线麒麟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跃然而出。领口和袖口处装饰着华丽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硕大宝石的玉带。面容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声音。

    听到此言,一些大臣却开始推诿起来。

    “钟离小将军,你年纪尚轻,没有什么作战经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啊。”

    “对啊,对抗燕国可不是小事,不能仅凭一时之勇啊。”

    “万一失败了,这后果谁能承担得起?”

    明祚帝却是没有直接驳回,面色凝重,认真思索着什么。

    钟离晚神色坚定,朗声道:“陛下,末将深知自身年轻,涉世的确尚浅。

    然而末将自幼研习兵书,对各种战术策略有着一定的见解。虽经验有限,但有着较强的学习和应变能力,能够迅速适应战场的风云变幻。

    且末将自幼跟随父亲,也见识过一些世事,历练出了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敢于直面任何艰难困厄,绝不轻易言退缩。

    末将固然年轻,可年轻正意味着拥有无尽的可能和充沛的活力。在此,恳请陛下以及诸位大臣相信末将,给予末将一个能够在沙场上为百姓而战、守护疆土的机会!”

    他声如洪钟,“钟离自荐”,着实让不少人动容了一番。

    明祚帝点点头,欣慰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如此,朕就派你速速前往,朕相信你定能不负众望,为我朝建立功勋!”

    虽说还是有许多人并不赞同这个举措,觉得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去替璃国而战,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

    但如今的璃国早就辉煌不再,哪里容得这么多挑挑拣拣。钟离小将军就算比不上老将军,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让他去吧,反正败了也是他钟离家的锅,影响不到自己就行了。

    这个事情就这么草率而又严谨的定了下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明祚帝问:“萧爱卿所奏何事?”

    萧凛朗声道:“陛下,臣经过详查,发现此前贤亲王对宁王谋反的指认存在诸多不实。臣找到了一些相关证据,足以证明宁王并无谋反之心。”

    此时被押上了一名老汉,看上去年逾五旬的样子。萧凛道:“陛下,此人意图煽动百姓,制造动乱从而挑起纷争。是臣在宁王封地所逮捕。”

    明祚帝显然有些不信:“此人可有亲口承认?”

    “有。”

    那人口中的布被侍卫一把拽掉,随后他就宛如被解除了封印,放声大哭,边哭嘴里还喊着:“哎呦陛下啊——草民冤枉啊——那都是这人威逼利诱草民,草民才会这么说的哇,草民不说他就要打死草民啊——草民真是好苦啊!!!”

    贤亲王“嗤”地笑出了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那处,他赶忙道:“臣冒犯了,请陛下恕罪。臣只是觉得这个事情太好笑了,一时没忍住。

    萧大人是如此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帮宁王脱罪,可也不能这般不择手段地弄虚作假啊,用这种荒唐的手段来糊弄陛下,您觉得合适吗?”

    萧凛郑重道:“臣绝无半点弄虚作假,此人乃是‘五谷派’的信徒,他还身上印有麦穗图案,正是‘五谷派’的象征,是每个教徒入教后都必然会有的。”

    明祚帝问:“何为‘五谷派’?”

    此时有个大臣站了出来,此人乃是贤亲王党的其中一员:“回陛下的话,臣对此有所耳闻。五谷派乃是黎沧山及山下人自行组织的教派。其教义以谷物为核心,视为生命源泉与力量象征,认为崇拜和感恩谷物可获神灵庇佑和恩赐。想入教需在仪式献谷物作奉献,用于祭祀和慈善。信徒们注重农业生产与谷物种植,坚信此可获丰收幸福,还会举行仪式庆典庆祝丰收和感恩神灵。”

    明祚帝了然,道:“既如此,何来制造动乱、挑起纷争一说?”

    萧凛回陛下:“此派若给予其足够数量之谷物,便能帮人做各种力所能及之事。此人便是受人指使,前往鄄城煽动百姓、挑起纷乱的五谷派教徒之一。陛下如若不信,可以派人前往鄄城,询问几名当地百姓是否有此类人在意图扰乱秩序。”

    明祚帝问:“那他们又是受何人指使?”

    萧凛道:“此人说话含糊不清,只说是一名着一身黑衣、戴着面罩之人前来与他们教主进行秘密交易。”

    他这话说的倒也算含糊不清了,不过,莫说明祚帝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宁王的死对头是谁?当初不就是贤亲王一手弹劾的宁王对封地管理不善等问题,人现在还被关在王府里没有被放出来。

    萧凛又让人把两包东西呈了上去:“陛下,这是有人在鄄城所发现的异常。”

    两包物证被打开,里头的东西呈现出来,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里面竟然会是这种东西。

    大臣们纷纷引颈眺望,脸上满是好奇之色。有人窃窃私语道:“那是什么?”“好,好像是……土?”“土?萧大人呈这两包土上去做什么?是有什么深意吗?”“咱也不知道啊。”

    贤亲王幸灾乐祸地道:“萧大人啊,你这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两包土就呈上朝堂了,真有意思。哼,本王倒是想问问,宁王不是还被禁足着呢么,是怎么有能耐派人去鄄城又是抓人又是折腾这些事儿的呀?这本事可真是不小哦,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不成?”

    明祚帝脸色微变。萧凛则继续道:“贤亲王此言差矣。宁王被禁王府,可这些确是臣的人查出来的。臣作为朝廷钦差,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况且臣并没有派遣大批人马,只是着少数几人前往。这些随便一查便知,何来特殊的手段一说?

    陛下可以着人检查这两种土壤的区别。其中是否有一种土壤质地异常独特、离奇古怪。这些土壤乃是一种特殊药粉沉淀过后所形成的。此药粉极为怪诞,有着能稀释水源的奇特效用,只需在某处撒上些许,便能让大片水流彻底干涸!”

    有的大臣暗自低语:“竟然有药粉有这般神奇功效,真是超乎想象。”有的则皱眉沉思:“如此厉害的药粉,好像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有吧。”有人赶忙道:“嘘……”

    萧凛又道:“这两种土壤差异如此之大,却都是臣的人在同一处所挖掘出来的。而且臣的人还在鄄城发现了大片被砍伐和烧毁的树林,这些种种皆是人为。这必然是有心之人做了手脚,想陷当地百姓与水深火热。此人其心可诛,望陛下明察!”

    明祚帝道:“萧爱卿的意思是,有人在宁王的封地里兴风作浪,图谋不轨?”

    萧凛道:“正是,此人意图通过此等恶毒行径,让鄄城常年颗粒无收、田地荒废,引起百姓不满,再派人前去撺掇百姓,损坏宁王殿下的名声。这才出现了难民横行的景象。”

    贤亲王见此情形,道:“萧大人,那您就是在说有人诬陷宁王咯?可是鄄城是宁王的封地,除了他本人,还有谁最方便在那个地方动手脚?况且再着说了,就算是有人诬陷他,那他对封地治理不善,没有及时察觉这些异常情况,导致如今出现这样混乱的场景也是事实啊。而且本王怎么听说,鄄城前些时日还出现了……”

    萧凛道:“臣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这个不轨之人是谁,为何贤亲王殿下一直要为此人开脱!莫非殿下知晓此人是谁?若是这样,还请贤亲王如实告知陛下与诸位大臣,我们也好早做应对,防患于未然,以免往后生出更多祸端。”

    贤亲王顿时怒道:“你少血口喷人,本王怎么可能会知道是谁?!”

    萧凛丝毫不惧,道:“那真是奇了,既然王爷您不认识,那为何处处要包庇一个图谋不轨且不知是何人的外人,去贬低自己的亲弟弟,甚至还怀疑他在自己的封地里做手脚,这么做对宁王有什么好处吗?他又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的子民?臣着实好奇,还请王爷解开臣心中的疑惑。”

    “你!”

    明祚帝轻咳一声,开口道:“好了,莫要再争了。此事暂且搁置,朕自会仔细考量。宁王对封地的管理确有疏忽,这一点不可否认,但究竟有无外人蓄意捣乱,还需详查。朕会安排人认真追查此事,给宁王一个公正的解释。在此期间,诸位爱卿当以和为贵,莫要再生事端。”

    两人道:“是,陛下圣明。”“臣遵旨。”贤亲王虽不服气,却也只能甩甩袖子就此作罢。

    谁知,萧凛并不罢休,他又道:“陛下,臣还有本要奏。关于宁王暗中勾结朝臣、训练兵马谋反一事实乃子虚乌有,臣有证据可呈。

    其一,这些是针对被指认与宁王同谋之人的身世及过往经历所做的详实探查,从中可看出他们与宁王除正常活动外并无特殊关联;其二,这是马球活动的详细情形记录,从众人的互动及表现来看,只是普通的体育竞技,绝无任何涉及练兵谋反的迹象;其三,那名官员所指认之事并不可信,臣带来的人都能在事先和臣禀明实情的情况下临阵倒戈,更何况是封地里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官;其四,对于那些号称是宁王与朝臣之间相互勾结往来的密信,不知是从何而来,漏洞百出,陛下不妨现在让人拿出来,臣可以为陛下指出其中的荒谬之处。”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他有理有据的逐一击破,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贤亲王脸都被气绿了,他紧咬着牙关。明祚帝微微颔首,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萧凛当着众人的面看似随意地抽出一个信封。

    “这封。宁王在信中言辞粗鄙,屡次对陛下出言不逊。陛下不会感到疑惑吗?宁王此人虽在礼仪规制方面并非总是那般恪守。但他打心底里一直敬重着您这位皇兄,不论何时都是以礼相待,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忤逆之事。陛下向来了解宁王的品性,岂会轻易被此等虚假之象所蒙蔽。”

    他又抽出一张,道:“在这个时间里,宁王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勾结官员、私下秘信往来的事。此时的他早已溜到了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云阳——要说这事,李指挥使还能帮忙做个证明。”

    众人纷纷不解了,这和李淏文能有啥关系啊?有的人甚至偷偷表示,你萧大人就算不拉李大人下水,就宁王那德行做出这样的事,我们也是信的。

    萧凛道:“那日宁王在清谈会上,恰巧遇上了也在此处的李大人。两人在席间相谈甚欢,还分别作了一首诗……”

    当他将这两首诗念出之际,莫说诸位大臣了,就连皇上都几近按捺不住。他们自然不会是因那“自命不凡”“孤芳自赏”、约莫可称之为《宁王自传》的诗作而有所触动——虽说彼时那场清谈会结束后此诗也算是略有薄名。但真正在整个士林之中激起了千层浪,引发轩然大波、并声名大噪的,还是得是那首横空出世的《红掌拨波谣》!

    明祚帝显然有些激动:“你是说……那首——是李指挥使所作?”

    李淏文见这个“隐形人”当不成了,只得上前开口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微臣——的一个朋友所作。”

    明祚帝问:“哦?朋友所作?那你这个朋友现在何处?”

    李淏文如实回答道:“尚未出生。”

    明祚帝与在场的大臣皆是大失所望,又感到惋惜不已,皆以为李淏文这话的意思是,他的这个朋友前些时日刚离开人世。明祚帝摇摇头,感叹道:“如此奇才,竟无缘得见,真是一大憾事啊!”

    明祚帝又问他,他的这位朋友可曾留下过这首诗的名字。

    毕竟那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离场较早,事后都没有人来得及问他这首诗的题目是什么。于是,这个事便也成了士林圈的一个遗憾。

    早朝的最后基本上就是在对《咏鹅》的称赞与讨论中收尾。明祚帝别的不说,对吟诗作画抚琴方面颇为感兴趣。估计他最后同意把宁王给放出来,可能不是因为萧凛的诡辩将他的疑心打消了,而是因为知道了这首诗的真正题目,一时高兴,放了也无妨。

    这日,姜棠正在萧府的花园里欣赏着他的这些兰花、荷花、紫薇花等。

    她心中暗自思忖,萧凛都养了这么多花了,为什么不再养一株凌霄花呢?就在这时,一只手冷不防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身形一转顺势弯腰,将身后之人从自己的肩头狠狠摔了过去。

    “哎呦——”宁王躺在地上,痛苦地喊叫着:“我的亲娘哎——我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啊小棠棠哎呦喂——你至于下这种死手吗啊呦——你这是谋杀呀谋杀!!!!!!哎呦————”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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