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岁整个人当场石化。

    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忘,我只是、只是不愿回想。”

    三年前?这具身体才十一岁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下一个“咯噔”,想起太子的目光,芈岁彻底沉默下来。

    听到她这样说,百雀眸中闪过深切的自责:“是奴婢错了,这种事儿,小姐应该将它早日忘却的,奴婢不该提起……”

    说着,她便要掌自己的嘴,被芈岁眼疾手快拦住了动作。

    “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

    过去的事情虽然太过不美好,可仔细想来也不失为一个教训。

    那夜……”

    芈岁故意留了个钩子,果不其然,话刚一出口,百雀立即双眸冒火!

    “那夜,若不是贵妃娘娘刚好向陛下求了圣旨出宫,回府小住,点名要见小姐,恐怕我们还不能那么及时找到您!”

    安抚的轻拍百雀后背,芈岁眉眼低垂,不着痕迹的套着话。

    “是了,说起那夜,属实是过于凶险了。”

    “怎的不是这样?!那夜正逢老夫人寿诞,府里的上上下下皆忙着见客典礼,谁都没能及时发现小姐你不见了踪影。

    这事儿说到底,都怪奴婢啊!”

    暂平的哭腔又起,芈岁将其揽进怀中,温声安抚:“这怎么能怪你?怪只怪那贼人不安好心。”

    百雀红了眼眶,这才接着含糊不清道:“奴婢……奴婢不该听信外人的谗言,以为小姐您真的想要新鲜的梅花编制的花环……小姐,奴婢不该离开您身边的,呜呜呜……您受苦了……

    小姐,自从三年前那件事过后,您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性子便越来越木讷……只有这几个月,奴婢才见您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起来。”

    芈岁苦笑,内心一阵叹气。

    能不真正开心吗,这具身体里的芯子都换人了,还能悲伤到哪里去?

    不过说起来……指节耸动,芈岁瞳孔微眯:“百雀,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我的记性便越来越不好了。你可记得,我具体是何时病的?得的又是什么病?”

    “奴婢当然记得!奴婢死也记得!小姐是在三年前的一个九月,那时,正好是中秋后几天!您发高热,整整五日都没有降下温度来,当时……当时……就连老爷从宫里请来的御医都说,小姐你已经药石无医了……

    四小姐她们剩下那几房的人,都已经暗地里开始给您准备丧事了!

    真是可恶,那些人就是盼着小姐您去了,那样,他们便有机会被过记到老爷名下,成为名副其实的府中嫡出小姐!”

    九月……中秋后几天。

    芈岁眉头一皱。

    倒是巧,她在现代福利院的时候,也是三年前中秋那几天生了一场大病。

    只是原主是发高热,她则是因为出车祸进了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就连她的主治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

    “别激动,你家小姐我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儿嘛,放心,她们不会得逞的。

    百雀,你继续说说吧,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我们俩对对账。”

    谁知,哽咽着,百雀目光中流露着心疼:“小姐,您竟然记不清了,那便忘了吧?这些肮脏事情没什么好记的。”

    芈岁:……

    芈岁复杂的摇了摇头。

    “你不懂,越深刻的事就越要铭记,这是以防那贼人下次出手还会中招。”

    芈岁说的一脸认真,原本百般不情愿的百雀思索起来。

    半晌:“好吧,小姐说的对。

    其实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毕竟奴婢赶到的时候,您已经被人救下了。”

    被人救下了?是谁?

    正当芈岁思考着该如何不着痕迹的问出这个人,百雀下一秒便开口。

    “奴婢只知道,当时有一个跟着太子一起来这里的小孩儿,与当时府中的管家通风报信,这才找到了您。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见您瘫软在地上,衣衫不整,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仿佛失了神智一般,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芈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和我们几个婢女都担心坏了。

    不过幸好,这件事夫人察觉到不对劲,便封锁了消息,府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问您,您当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迫于无奈,夫人事后请了验身嬷嬷来看,万幸,那贼子还未得逞!”

    此时,在百雀的口中,堂堂太子已经变成了所谓贼子。

    “不可胡言!”

    芈岁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仔细的检查了一圈后,对上百雀不解的目光。

    她小声的解释:“百雀,隔墙有耳。”

    这么一说,小姑娘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紧张的四下张望。

    看着他的样子,芈岁一阵好笑,轻轻摇了摇头:“好了,周围没有人,这次便罢了,切记一定要谨言慎行,在自己家中尚且不可如此,在这皇宫更是要小心再小心。没有下一次了哦。”

    “嗯嗯!”百雀用力的点点头。

    “继续吧。”想了想,芈岁皱着眉头,又问:“当时我确实是被吓坏了,很多东西都不太记得了,你可知那家伙在被抓到的时候是否是吃醉了酒?”

    芈岁实在是不敢相信,三年前,太子大概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样子,而原身则更小,大概也就是11岁左右。

    这个男人能对十一岁的豆芽菜有反应?

    百雀被问住了,她细细回想起来,不一会儿,语气严肃又确定:“不不不!奴婢保证,他绝对是清醒的状态!”

    清醒状态?

    难不成……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太子有恋童癖?

    芈岁沉思片刻:“他之前有传出来过类似的事情吗?”

    *

    幽静的大殿中,祁厌手执一方绣帕,低垂着眉眼,仔仔细细的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擦的很认真,一双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上的动作……准确的来说,是一瞬不离的盯着那块素净的小兔子手帕。

    手帕被洗的干干净净,原本清幽的山茶花香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少年身上极淡的檀香。

    为什么还留着这块看着如此愚蠢的帕子?

    祁厌眸中浮现一抹茫然。

    一而再再而三,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形。

    许久,他停下动作,低声喃喃:“蠢兔子。”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是孙大人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底下,阿六半跪在殿前,双手恭敬的托举着一封密封完好的信,静静等待自己的主人将它拿起。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阿六手上一轻。

    祁厌没有着急看内容,他指节上下移动,慢条斯理的将那封信的封皮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番。

    在看到某一面时,他目光一顿,露出满意的神色。

    祁厌这才撕开封口。

    待浏览完上面的内容,少年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阿六依旧跪在地上,等待他的吩咐。

    叹了口气,祁厌的目光变得幽深。

    “送给太子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人现在就在宫外,只待殿下一声令下,礼物便可直入皇宫。”

    听他这么说,祁厌反倒是缓缓摇了摇头。

    “动作很快,不错。只是这人,不应该由咱们接回来。”

    阿六一顿,缓缓抬首:“殿下的意思是……”

    “他不是在那边吗?想投诚,光是那点诚意可远远不够。”

    敛眸,阿六恍然:“殿下说的是,阿六这就去办!”

    殿下真不愧是殿下。这种事情若是交给他们来办的话,难免会显得他们权利太过大了些。

    在皇帝封锁整个皇宫的前提下,还可以带着这么多人来去自如,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么多年来的伪装就白做了啊!

    阿六领了命,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

    站在原地,祁厌摩挲着帕子上的小兔子绣样,朝着身后摆了摆手。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殿下有何吩咐?”

    是十一。

    “照例。”

    “是,殿下。今日芈小姐从殿下的寝宫出来后便往荣华宫的方向赶,只不过出了些意外。”

    祁厌眸光微转,颔首,神色中带着连他本人都不曾察觉到的紧张,声音微冷下来。

    “意外?她受伤了?”

    眸子眯起,祁厌第一反应是该怎么给她送金疮药。

    金疮药?他的殿中似乎没有那种东西。

    “不是,并非受伤。芈小姐途中不太顺遂,被太子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撞了一下,那太监衣袖中掉出来了一样东西。”

    “何物。”

    “距离太远,属下并未看清,但大致瞧着那模样,似乎是一枚虎符。”

    闻言,祁厌眉眼微抬:“芈岁看到了?”

    “看到了。”

    啧。

    眉心泛起点点愁绪,这是祁厌极为罕见的情绪。

    貌似,小兔子要被迫卷进狼窝了。

    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有的,芈小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那太监一直跑,她一直追,追到了长春宫,太子出现了。”

    寒冰一下子淬满整个眼眸——

    “你说什么?太子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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