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将明。
明懿被李嬷嬷叫醒起来洗漱。
“姑娘，起来了，可别误了给老夫人请安问好的时辰。”
明懿迷迷糊糊转醒，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慢悠悠起来。昨晚她午夜惊醒后便一直没睡着，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睁着眼盯着无边黑夜的时间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事。
老天爷让她重来一世，不是让她接着来逃避的。既然逃避没有任何用处，不如直面它。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只是她还需要时间，她还需要时间来理清这一切。
昨夜下的雪尚未化，白茫茫的一片铺在大地上。主路上的雪已经被铲干净。
明懿梳洗完被李嬷嬷抱着到慈安堂到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
明家子嗣不丰，成员构成并不复杂，明老太爷明嘉川是家中幼子，上头只有一个哥哥，两人早早就分了家。明老太爷房中有两个姨娘，周姨娘和赵姨娘，赵姨娘生下了长子明元河。只可惜堪堪长到五岁便夭折了。明母也只育有一子一女，姐姐明昭出嫁多年。弟弟明元海，当年迎娶苏州富商苏家嫡女苏阶玉，生下明徙道、明懿、明徙漫三姊弟。房中一个徐姨娘一个通房丫鬟，徐姨娘育有一对双胞胎——明思明念。她二人是几姊弟当中最大的，比明徙道大一岁。
今儿是十六，府衙年假休沐一般到元月十五，所以明懿在看到明老太爷和自家父亲也在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关于这段记忆她只记得漫哥儿的事，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该上衙的日子他们却在家。上一世漫儿病重，他二人告假没去上衙倒也正常。只是如今漫儿无事，他们却也在家。明懿一时间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只能暗暗把这件事情在心中压下。
她微微一福，扬起笑脸说着吉祥话给各位长辈请安。“懿儿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各位哥哥姐姐请安。祝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各位哥哥姐姐身体安康，万事如意，年年岁岁有今朝！”
“昨晚我在漫哥儿房中等他退烧，睡得比较晚，早上起迟了，这才来晚了些。还请祖父祖母责罚，不过懿儿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明懿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缠枝蝴蝶的袄裙，梳了个双丫髻，两个小啾啾上簪了一对小玉蝴蝶。因着刚从外面进来，脸颊和鼻子被冻得有些泛红。她弯着眉眼举手保证，小小的一个粉团子，模样实在娇俏可爱。
“无碍，不曾晚。”明老太爷穿着银朱色氅衣，衣襟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宝相花蝙蝠纹，纹样疏密错落有致。内里一件深灰色道袍，压住了红色的张扬，反而透出几分雅致。明母用同样的料子做了一身圆领袍和马面裙，配上全套的首饰，整套装扮虽十分华丽，却不免落入俗套。
明老太爷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这个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的孙女，并未计较这点小事，挥了挥手，示意她入座。明母见老太爷如此，自然也不会计较，见人到齐，便叫人传了早膳。
众人落座时，钱梅幽没有和往常一样落座，却是站在了老太爷和明母旁边伺候他们用膳。明懿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除了钱梅幽脸色有些难看，其他人却是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呵，看来她错过了一场好戏，明懿压下自己嘴角讽刺的笑。她弟弟差点被这个女人害死，而她的惩罚却只是不能入座吃饭。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当这事发生在自己面前时，明懿实在忍不住笑。
呵，天底下竟有这样好笑之事。
用完早膳后众人闲聊之时，明懿向明元海询问：“父亲今日在家中可有事？”
明元海闻言侧目看向这个与自己不大亲近，甚至有些怕他的女儿。特别是在她母亲去世之后，更是不爱言语。怎的今日竟主动向他搭话，他不由得带着些好奇反问：“我今日无事，打算在房中写写字画会画，懿儿可是有事？”
明懿摇了摇头，“哥哥给我看了父亲画的娘亲的画像，寥寥几笔便将娘亲的神态勾勒的惟妙惟俏，就好像娘亲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自从娘亲走后，女儿一直很想念她，所以想跟父亲学丹青，希望来日能像父亲一样绘出娘亲生前的风采。只是女儿愚钝，怕自己学不会，又耽误父亲的时间，才一直不敢提。”
提起苏阶玉，她的母亲，明懿面带微笑，眼底含泪像远处望去，好像在追忆那些她与娘亲春光灿烂的日子
明元海看着眼前谨小慎微的明懿，一时间竟觉得愧疚。除了明徙道，他并对他的其他儿女用过多少心思。甚至明懿这个懿字都是她娘取的。
生母去世这样大的变故，多少成人都承受不住，更惶谈五岁小儿。自己却从未关心过，连想向父亲学习丹青都这样小心翼翼的提。唉，自己真是枉为人父。
“想跟父亲学丹青还不简单。”明元海摸了摸明懿的头，笑着说道。他转头向身后的婢女吩咐，让她再去准备一套文房四宝和颜料。
说罢，便带着明懿跟明老太爷和明母辞别去了自己房中。
底下人手脚利落，等明懿和明元海到书房，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他们在明元海的桌旁又支了一张小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明元海牵着明懿走到桌后，明懿踩上婢女准备好的矮凳，刚好够上桌子。
“哇，父亲，这是您画的娘亲吗？好漂亮！”明懿指着桌上那张未完成的画赞叹。
只见桌上一副《美人赏雪图》，画中美人在一树红梅之下，身着一身红衣，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落雪。虽是背影，但任然能看出美人身姿绰约。
这画虽未完成，但生动的笔触，入木三分的刻画，仍能看出作画者包含的爱意。
一时间，明懿都有些怀疑自己。她毕竟不是五岁小儿，一眼就看出这副画比明徙道拿给她看的那副要好得多。难道她这个薄情寡义，一心只为自己的父亲还对娘亲有几分感情？
明元海听到明懿的夸奖，愣了一下。敷衍地应和一下便快速将画收了起来。
“这画还未画完。我先从简单的开始教你。”明元海皱着眉说。
明懿注意到明元海的异样，心中疑惑，但并未多说，而是乖巧应下，她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她今天的目的本来就是在明元海面前露露脸，好让自己这个爹别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当然，若是能让明元海增加几分对她的喜爱，那自然是更好。若是不能，她也不强求。
经过上一世，她早已明白，明元海这种人永远不可能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她要的，只是在她与钱梅幽对峙时，明元海心中的天平能偏向她这个亲女儿几分即可。
父爱？这种东西上辈子对她来说是奢望。这辈子嘛，她早就不需要了。
一上午的时光过得很快，他们父女俩相处的很愉快。若说她上辈子最擅长什么，那便是丹青了。上辈子她也是为母亲而学，只不过是明徙道教的。
对她来说，模仿幼儿绘画的稚嫩和纯真，又恰到好处地展露几分天赋很简单。再把这功劳归到明元海头上，就能把他哄的不知天南地北。没有人不喜欢被拍马屁，除非被拍的这个人不是他。
回到梨落院的那一刻，明懿的嘴角立马放了下来。回来这一路她都是笑着的，手中拿着明元海交给她的画卷视若珍宝。她还特意让李嬷嬷抱着她从钱梅幽门前走过炫耀，能给她添点堵就再好不过了。
可这种事情做起来实在太费力气，不过短短半天，她就觉得耗尽了力气。甚至有点恶心。
“辛云，中午吃什么啊？闻着这么香。”明懿随手把画卷交给出来迎她的辛云问道。
辛云接过画卷，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姑娘进去不就知道了。”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怎么了。”明懿闻言也笑了，不过一顿饭，还打起哑谜了。
边说边走进屋里，结果已经有人等候她多时了。
“跟父亲相处如何？”明徙道坐在桌前笑着问。
见是明徙道，明懿笑着大喊一声大哥哥，张开手向前跑去，被明徙道一把抱住。
“你怎么来了？”明懿问。
“来给你送东西，这桌菜可是我早早去宜宾楼排队才买到的。赶紧趁热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点心，黄鱼鸡汤羹、羊城火腿煨肉、茶汤芙蓉肉、盐渍笋脯、假牛乳、山楂糕。
她和哥哥已经出了孝。按常理来说，父母去世后子女要守三年孝期。不过大周朝刚立几十年，处处都是用人的地方，若人人都如圣人所说守孝三年内不科举、不婚姻、不合房、不出门、不事生产，穿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不沾荤腥，那还不知要耽误多少事。所以太祖皇帝大手一挥，便把守孝期改为了一年。
当然，这个规定也不是定死了。若你是闲散人员，想守多久都没人管你。像是有些朝廷大员，父母丧事刚办完，便被今上召回复职。
战争不过结束三四十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而且像贫苦人家，父母丧事办完第二天就得下地干活，不然就没饭吃。这种情况又如何去遵循那些繁复的礼节？
所以几十年下来，这方面的规矩已经松散了很多。
宜宾楼在京城以“南菜”出名。这几道菜皆是江南菜系，做法精细繁复，所费甚巨。就比如这道茶汤芙蓉肉，需先取精肉一斤，切薄片用清酱腌渍后风干一个时辰。再取大虾肉四十个，猪肉二两，切骰子大，将虾肉放到猪肉上。一只虾、一块肉，敲扁。将肉片放于眼铜勺内，用滚油灌熟，将肉片叠放如花妆置于盘中。再取油半酒杯，酒一杯，茶汤两杯，熬滚，浇肉片上，加秘制调料糁上起锅。
用虾肉猪肉掺之丰富味道，热油灌熟保留风味和口感，再用茶汤去其油腻。色香味一应俱全，真乃不可多得的美味。
再比如这道假牛乳，用料和做法简单，但对火候要求十分精妙。虽其做法不过是用鸡蛋清拌蜜酒酿，搅拌融洽，上锅蒸，出锅后又滑又嫩、口味奇佳。但火候稍迟就会蒸老而失其口感。①
宜宾楼这些年能在京中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自己的一套厨师班底和从南方运来的时令果蔬。不过成本上去了，价格自然也就上去了。宜宾楼的价格不是一般人家能吃的起的，便是如此，仍是天天爆满。各家预定的席面已经排到半年之后了。
明懿被李嬷嬷叫醒起来洗漱。
“姑娘，起来了，可别误了给老夫人请安问好的时辰。”
明懿迷迷糊糊转醒，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慢悠悠起来。昨晚她午夜惊醒后便一直没睡着，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睁着眼盯着无边黑夜的时间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事。
老天爷让她重来一世，不是让她接着来逃避的。既然逃避没有任何用处，不如直面它。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只是她还需要时间，她还需要时间来理清这一切。
昨夜下的雪尚未化，白茫茫的一片铺在大地上。主路上的雪已经被铲干净。
明懿梳洗完被李嬷嬷抱着到慈安堂到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
明家子嗣不丰，成员构成并不复杂，明老太爷明嘉川是家中幼子，上头只有一个哥哥，两人早早就分了家。明老太爷房中有两个姨娘，周姨娘和赵姨娘，赵姨娘生下了长子明元河。只可惜堪堪长到五岁便夭折了。明母也只育有一子一女，姐姐明昭出嫁多年。弟弟明元海，当年迎娶苏州富商苏家嫡女苏阶玉，生下明徙道、明懿、明徙漫三姊弟。房中一个徐姨娘一个通房丫鬟，徐姨娘育有一对双胞胎——明思明念。她二人是几姊弟当中最大的，比明徙道大一岁。
今儿是十六，府衙年假休沐一般到元月十五，所以明懿在看到明老太爷和自家父亲也在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关于这段记忆她只记得漫哥儿的事，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该上衙的日子他们却在家。上一世漫儿病重，他二人告假没去上衙倒也正常。只是如今漫儿无事，他们却也在家。明懿一时间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只能暗暗把这件事情在心中压下。
她微微一福，扬起笑脸说着吉祥话给各位长辈请安。“懿儿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各位哥哥姐姐请安。祝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各位哥哥姐姐身体安康，万事如意，年年岁岁有今朝！”
“昨晚我在漫哥儿房中等他退烧，睡得比较晚，早上起迟了，这才来晚了些。还请祖父祖母责罚，不过懿儿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明懿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缠枝蝴蝶的袄裙，梳了个双丫髻，两个小啾啾上簪了一对小玉蝴蝶。因着刚从外面进来，脸颊和鼻子被冻得有些泛红。她弯着眉眼举手保证，小小的一个粉团子，模样实在娇俏可爱。
“无碍，不曾晚。”明老太爷穿着银朱色氅衣，衣襟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宝相花蝙蝠纹，纹样疏密错落有致。内里一件深灰色道袍，压住了红色的张扬，反而透出几分雅致。明母用同样的料子做了一身圆领袍和马面裙，配上全套的首饰，整套装扮虽十分华丽，却不免落入俗套。
明老太爷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这个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的孙女，并未计较这点小事，挥了挥手，示意她入座。明母见老太爷如此，自然也不会计较，见人到齐，便叫人传了早膳。
众人落座时，钱梅幽没有和往常一样落座，却是站在了老太爷和明母旁边伺候他们用膳。明懿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除了钱梅幽脸色有些难看，其他人却是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呵，看来她错过了一场好戏，明懿压下自己嘴角讽刺的笑。她弟弟差点被这个女人害死，而她的惩罚却只是不能入座吃饭。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当这事发生在自己面前时，明懿实在忍不住笑。
呵，天底下竟有这样好笑之事。
用完早膳后众人闲聊之时，明懿向明元海询问：“父亲今日在家中可有事？”
明元海闻言侧目看向这个与自己不大亲近，甚至有些怕他的女儿。特别是在她母亲去世之后，更是不爱言语。怎的今日竟主动向他搭话，他不由得带着些好奇反问：“我今日无事，打算在房中写写字画会画，懿儿可是有事？”
明懿摇了摇头，“哥哥给我看了父亲画的娘亲的画像，寥寥几笔便将娘亲的神态勾勒的惟妙惟俏，就好像娘亲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自从娘亲走后，女儿一直很想念她，所以想跟父亲学丹青，希望来日能像父亲一样绘出娘亲生前的风采。只是女儿愚钝，怕自己学不会，又耽误父亲的时间，才一直不敢提。”
提起苏阶玉，她的母亲，明懿面带微笑，眼底含泪像远处望去，好像在追忆那些她与娘亲春光灿烂的日子
明元海看着眼前谨小慎微的明懿，一时间竟觉得愧疚。除了明徙道，他并对他的其他儿女用过多少心思。甚至明懿这个懿字都是她娘取的。
生母去世这样大的变故，多少成人都承受不住，更惶谈五岁小儿。自己却从未关心过，连想向父亲学习丹青都这样小心翼翼的提。唉，自己真是枉为人父。
“想跟父亲学丹青还不简单。”明元海摸了摸明懿的头，笑着说道。他转头向身后的婢女吩咐，让她再去准备一套文房四宝和颜料。
说罢，便带着明懿跟明老太爷和明母辞别去了自己房中。
底下人手脚利落，等明懿和明元海到书房，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他们在明元海的桌旁又支了一张小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明元海牵着明懿走到桌后，明懿踩上婢女准备好的矮凳，刚好够上桌子。
“哇，父亲，这是您画的娘亲吗？好漂亮！”明懿指着桌上那张未完成的画赞叹。
只见桌上一副《美人赏雪图》，画中美人在一树红梅之下，身着一身红衣，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落雪。虽是背影，但任然能看出美人身姿绰约。
这画虽未完成，但生动的笔触，入木三分的刻画，仍能看出作画者包含的爱意。
一时间，明懿都有些怀疑自己。她毕竟不是五岁小儿，一眼就看出这副画比明徙道拿给她看的那副要好得多。难道她这个薄情寡义，一心只为自己的父亲还对娘亲有几分感情？
明元海听到明懿的夸奖，愣了一下。敷衍地应和一下便快速将画收了起来。
“这画还未画完。我先从简单的开始教你。”明元海皱着眉说。
明懿注意到明元海的异样，心中疑惑，但并未多说，而是乖巧应下，她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她今天的目的本来就是在明元海面前露露脸，好让自己这个爹别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当然，若是能让明元海增加几分对她的喜爱，那自然是更好。若是不能，她也不强求。
经过上一世，她早已明白，明元海这种人永远不可能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她要的，只是在她与钱梅幽对峙时，明元海心中的天平能偏向她这个亲女儿几分即可。
父爱？这种东西上辈子对她来说是奢望。这辈子嘛，她早就不需要了。
一上午的时光过得很快，他们父女俩相处的很愉快。若说她上辈子最擅长什么，那便是丹青了。上辈子她也是为母亲而学，只不过是明徙道教的。
对她来说，模仿幼儿绘画的稚嫩和纯真，又恰到好处地展露几分天赋很简单。再把这功劳归到明元海头上，就能把他哄的不知天南地北。没有人不喜欢被拍马屁，除非被拍的这个人不是他。
回到梨落院的那一刻，明懿的嘴角立马放了下来。回来这一路她都是笑着的，手中拿着明元海交给她的画卷视若珍宝。她还特意让李嬷嬷抱着她从钱梅幽门前走过炫耀，能给她添点堵就再好不过了。
可这种事情做起来实在太费力气，不过短短半天，她就觉得耗尽了力气。甚至有点恶心。
“辛云，中午吃什么啊？闻着这么香。”明懿随手把画卷交给出来迎她的辛云问道。
辛云接过画卷，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姑娘进去不就知道了。”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怎么了。”明懿闻言也笑了，不过一顿饭，还打起哑谜了。
边说边走进屋里，结果已经有人等候她多时了。
“跟父亲相处如何？”明徙道坐在桌前笑着问。
见是明徙道，明懿笑着大喊一声大哥哥，张开手向前跑去，被明徙道一把抱住。
“你怎么来了？”明懿问。
“来给你送东西，这桌菜可是我早早去宜宾楼排队才买到的。赶紧趁热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点心，黄鱼鸡汤羹、羊城火腿煨肉、茶汤芙蓉肉、盐渍笋脯、假牛乳、山楂糕。
她和哥哥已经出了孝。按常理来说，父母去世后子女要守三年孝期。不过大周朝刚立几十年，处处都是用人的地方，若人人都如圣人所说守孝三年内不科举、不婚姻、不合房、不出门、不事生产，穿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不沾荤腥，那还不知要耽误多少事。所以太祖皇帝大手一挥，便把守孝期改为了一年。
当然，这个规定也不是定死了。若你是闲散人员，想守多久都没人管你。像是有些朝廷大员，父母丧事刚办完，便被今上召回复职。
战争不过结束三四十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而且像贫苦人家，父母丧事办完第二天就得下地干活，不然就没饭吃。这种情况又如何去遵循那些繁复的礼节？
所以几十年下来，这方面的规矩已经松散了很多。
宜宾楼在京城以“南菜”出名。这几道菜皆是江南菜系，做法精细繁复，所费甚巨。就比如这道茶汤芙蓉肉，需先取精肉一斤，切薄片用清酱腌渍后风干一个时辰。再取大虾肉四十个，猪肉二两，切骰子大，将虾肉放到猪肉上。一只虾、一块肉，敲扁。将肉片放于眼铜勺内，用滚油灌熟，将肉片叠放如花妆置于盘中。再取油半酒杯，酒一杯，茶汤两杯，熬滚，浇肉片上，加秘制调料糁上起锅。
用虾肉猪肉掺之丰富味道，热油灌熟保留风味和口感，再用茶汤去其油腻。色香味一应俱全，真乃不可多得的美味。
再比如这道假牛乳，用料和做法简单，但对火候要求十分精妙。虽其做法不过是用鸡蛋清拌蜜酒酿，搅拌融洽，上锅蒸，出锅后又滑又嫩、口味奇佳。但火候稍迟就会蒸老而失其口感。①
宜宾楼这些年能在京中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自己的一套厨师班底和从南方运来的时令果蔬。不过成本上去了，价格自然也就上去了。宜宾楼的价格不是一般人家能吃的起的，便是如此，仍是天天爆满。各家预定的席面已经排到半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