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紫竹又是一声惊呼,房中其他人也急忙朝她跑过来。

    张冬谨从外面进来见状也忙上前查看。

    还好没什么事,只破了一点点皮。

    张冬谨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给明懿上了一点药粉,并嘱咐她今日不要沾水,很快就能好。

    指尖传来的疼痛终于让明懿回神,她收起一直盯着摔碎瓷娃娃的目光。

    “多谢张大夫,”明懿收回手,接着问:“王嬷嬷可好些了?”

    张冬谨点点头,答道:“今日王嬷嬷已经醒了,除了喝药,还可进些粥米。”

    听到王嬷嬷已经醒了,明懿心中才终于松了口气。

    张冬谨并未多留,简单给明懿说完王嬷嬷的情况后,就赶着去出诊了。

    其他人也很快就把地上的狼藉给收拾干净。

    等人都走后,辛云才忍不住埋怨紫竹,“不过是张大夫来了,你就大呼小叫,姑娘都被吓着了,还好没什么事。”其他几个小丫鬟也纷纷附和。

    紫竹在一边听着支支吾吾也不敢还嘴。若是李嬷嬷在,一顿责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明懿见她们闹起来只觉得烦闷,挥挥手把人都给赶了出去。

    刚刚瓷娃娃摔碎的异样感一直压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上天想告诉她什么,又想警示她什么?

    明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手边的茶杯已经空了。

    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明懿还是没有头绪。

    她有些焦躁地起身,走到隔间的书房,关上门,取出那张在书桌夹层里的花笺。

    看着这些花笺上的一个个关键词,明懿试图让自己想起来些什么。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明懿还是毫无头绪。

    她苦闷地长叹口气,把那张花笺又放回夹层。然后趴到桌子上,一只手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头发。

    也许不是花笺上的那些事,而是一件已经被她遗忘许久的事。

    到底是什么呢,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记得了。

    建安四十二年、白瓷娃娃,明懿在纸上写下时间和物件,思考着二者之间的关联。

    东西是外祖家送的,碎的是白胡子老头瓷娃娃,对应着外祖父。

    她又把外祖父三个字写在后面,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她外祖父在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实在不能怪明懿多想,而是她心中的异样感已经要压不住了。

    明懿起身推开书房的窗子,外面竟然又开始飘雪。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不自觉地喃喃道。

    建安四十二、苏州、苏家、她外祖父......

    难道是这一年她外祖父出了什么事吗?明懿换了一个思考方向。

    她这院子院口种了两颗梨树,春天开花的时候风吹过就会卷起一片片洁白的碎小花瓣,像下雪一样。

    冬天虽然光秃秃的,但是瘦小的枝丫上也压着一片片碎雪。这不,一阵西风刮过,刚添的新雪立马也被吹落。

    明懿站在矮凳上,刚好够双手撑在窗子上。她也被这阵西风吹得一个激灵,人瞬间清醒过来。

    一个冷颤,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就想起在建安四十二年她外祖父出了什么事!

    这年秋,他外祖父突然重病,药石无医。最后强撑了一个秋冬,死于第二年春。

    明懿之所以这一下午都没想起来这事,实在不能怪她。一是当时她还太小,二是这事她只从家里几个大人嘴里听到过只言片语。

    当时明徙道在扬州读书,他们这边奔丧的所有事宜都是他操持的。

    明懿远在京城,只是被告知了此事。往后她的生活也没有因为此事有任何变化。甚至她当时都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对她而言,外祖父只是存在于大人口中的一个亲戚。

    她从未见过她外祖父。她那时年幼,每年送来的礼物可能都没搞清楚是谁送的,又何来的感情。所以这事很快被她存放在记忆的角落,很快就被淡忘。

    更别说十几年后的今天,她能想起此事都是万幸了。

    所以上天警示她这件事,是想让她救回他外祖父的姓命?

    明懿心想。其实紫竹那一声完全没吓到她,但那一瞬间的晃神不是假的。若她重活一世,还能被人声大一点就吓到,那才真是白活了。

    可若真是上天给她的预警,那她要怎么去救回她外祖父的命?

    首先得弄清楚外祖父发病的原因,她心中已经有一些猜想。

    第二日,等张冬谨给王嬷嬷复查完来给明懿复命时,她便迫不及待地想验证自己昨日的想法。

    “张大夫,您说要是有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人,入秋时突然病重,药石无医,会是什么原因?”

    张冬谨闻言皱了皱眉,说道:“我需要些更详细的信息。”

    “这老人是穷苦出身,一生行商,天南海北都跑过。没了。”

    明懿说完张冬谨眉皱得更深了,他完全不理解明懿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笼统的问题。发病的原因多种多样,医者岂可轻下判断。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法回答。

    见状,明懿没有追问,而是又接着问:“那日您和我说王嬷嬷是积劳成疾,身体虽看起来康健,但内里已如朽木枯败。”

    “张神医,这种病可提前防治?”

    听见明懿改口,张冬谨心中诧异,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明府的三姑娘。虽说他之前便觉得明懿聪慧,可这样的言行举止和待人接物,明显不是一个五岁小儿能做到的。难道说,这三姑娘和他哥哥一样,都是天才?而且这样的问题,她到底想问些什么呢?

    所以张冬谨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反问:“姑娘到底想问什么?”

    张冬谨细微的神色变化还是被明懿给捕捉到了,她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有些“露馅”。刚刚自己那几个问题太宽泛又太跳脱,确实不像是五岁小儿能问出来的。

    她立马敛了神色,正色道:“刚刚我说的老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外祖父。昨日我收到外祖家送来的土仪,晚上便做了这样一个噩梦。今早醒来心中还是惶惶不安,这才有些着急,向您问了这许多问题。”

    这个解释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张冬谨点点头说道:“若只是梦,姑娘倒不必如此担忧,可能只是王嬷嬷病重你心里忧思,才做了这样一个梦。”

    “刚刚你问这种是否能提前防治,自然是可以。或者说,这世上大部分病都是可以防治的。张仲景的‘治未病’便有此意。”

    “就像许多人家每年会给家中老人请平安脉,是一个意思。”

    这么解释,明懿就明白了。两人就“治未病”的问题又探讨了两句,张冬谨便告辞离开了。

    虽然她没法知道她外祖父发病的原因,但是照张冬谨的说法,大部分疾病是可以提前防治的。

    所以,她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劝说她外祖父去看病,或者换个更好听的说法,请“平安脉”。

    可老人家多少有些讳疾忌医,更何况她外祖父现在的身体状况至少是看起来好的。好端端的去看什么大夫?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若是她能去苏州,这件事就简单许多了。

    算算时间,明徙道去扬州读书也是今年。若她能和明徙道一同去江南就好了。

    想是这么想,但这事操作起来难度太大,反而没有这个必要。

    就算她外祖家主动提出要接她去苏州住一段时间,明家大概率也是不会放人的。

    她亲祖父祖母都在家中,他们的亲孙女怎能千里迢迢去给别人尽孝,明家人大概会这样想。

    明懿想象了一下那些人的嘴脸,被自己给逗笑,苦笑几声摇了摇头。

    不过试试也无妨?

    明懿坐在书房里,拿出几张信纸放在桌上。她边研墨边构思着这封信要怎么写。

    她的首要目标是要劝说她的外祖父去“治未病”。这个是最重要的。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明懿才缓缓落笔。

    落笔之后,明懿才发现这封信写起来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晦涩,反而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很快就写了上千字。

    她想,这么多年过去,她可能真的很想她的家人。

    信里先写了她们三姊弟的近况。当然,漫儿生病以及和王嬷嬷被人陷害的事她没有提。这些事提了除了让他们担心之外毫无用处。然后详细写了王嬷嬷生病和张冬谨对这病的解释。以及自己的做的噩梦和对外祖父祖母身体健康的担忧。还写她十分想念外祖父祖母,自己因为不能在他们膝下承欢尽孝心中自责不已。在信中反复劝说他们至少去请个平安脉,又分析了请平安脉的种种好处,反正就是百利而不一害。最少也能图个心安。

    最后还带了一些自己因为听娘亲讲的那些故事而对苏州的向往,行文之中隐晦地暗示她想去苏州的愿望。

    明懿将草稿删删改改,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将其仔仔细细地腾到新的信纸之上。

    她揉了揉手腕,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臂。伏案一下午的工作量对这具只有五岁的身体来说还是有点勉强。

    不过这一下午工作的结果她还是满意的。她将信纸装进信封,封好后,便叫人送去了君客楼。

    希望这封家书能顺利抵达苏州。

    明懿真心祝祷着。

章节目录

重生之山河路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商君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商君否并收藏重生之山河路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