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清幼年丧母,她父亲早早的便续了弦,陆远媱与她只有两岁之差,两姐妹可以说是自幼一同长大的,自她记事以来便是在陈玉珍手底下养着,她真的把陈玉珍当作自己亲娘,所以才那般信任,那般托付。

    她不能理解最后的背叛,也绝不能原谅。

    陆婉清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远媱,说道:“病早已大好了,只是身上还有些惫懒,不愿出门见人,只好躲在房里给自己绣下嫁妆。”

    远媱微微楞了下,今日的长姐好像有些不同,对她也没有往日热情,但她还是笑着开口道:“长姐的女红向来都是最好的,母亲就常说我的绣工远不如你,瞧,我身上戴着的荷包还是长姐送给我的,我喜欢极了。”

    陆婉清记得这只荷包,是她去年送给远媱的生辰礼,上面的图案是婆娑竹影,当时她还好奇寻常的小姑娘不都爱花卉蝶鸟这些图案吗,怎么远媱偏爱竹子。

    她死后化身鬼魂看着远媱出嫁后才知道,原来竹林是赵慕西和陆远媱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或许是自那时起远媱便已情根深重。

    陆婉清不愿再想,便岔开了话题:“远媱如今也及笄了,母亲自然也要为你相看夫家,你也会有绣嫁妆的一日,到时我可也要来笑话你了。”

    陆远媱似不经意地提及:“听说下月十五,赵府要办赏花宴,届时我也要和长姐一同去,只怕姐夫正盼着能与长姐日日相见才好呢。”

    陆婉清苦笑一声:究竟是想与我日日相见,还是你想与他日日相见呢?她不想再与远媱虚与委蛇下去,以要午睡为由下了逐客令。她看着自己未完成的喜被,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绣下去。

    转眼便到赴宴的日子,陆婉清这大半月日日赶工,那床喜被总算是完工了,她也该走出这间小院,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戏台已经搭好,她是主角又怎能不登台亮相呢?

    陆婉清身穿一条水绿褶裙,象牙白内衬配浅紫真丝窄袖短褙,清爽松快、清新典雅,饰品更是简约,颈间佩戴一条七宝璎珞,发间仅一支珍珠簪子,配以珍珠耳铛。

    这身打扮连荔芝瞧了都有些诧异,倒不是不美,自家小姐淡妆浓抹总是倾城绝色,可这般打扮只怕在宴会上会被旁人比下去,她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今日打扮得过于素净,今日可是去赵府赴宴,这般只怕不妥呢。”

    陆婉清却不在乎地说道:“我倒觉得这般正好,清爽,戴那么多金银累赘得慌。”

    陆家此次赴宴的女眷只有陈玉珍、远媱和陆婉清,自然得乘坐一辆马车前往,陆婉清上马车时,陈玉珍母女俩见到她今日的打扮均是一愣,陈玉珍诧异道:“婉清今日打扮得有些朴素了,不知情的怕是以为我苛待你了。”

    陆婉清回应道:“母亲说得这是什么话,满京城谁不知道母亲的美誉,治家是一等一的好手,管教子女向来也是一视同仁的,不过是盛夏气热,想穿得清爽些罢了。”

    她也看到了远媱今日的打扮,长流苏金蝶簪水粉长袖裙,还另搭了一条半肩披帛,活脱脱一只小蝴蝶,娇俏动人,不禁心下暗叹:她们母女俩的确是用心良苦。

    陆婉清在马车内坐定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刚醒来再见她二人时,前世的噩梦萦绕让她一度恐惧又恶心,但她更明白,只有亲手将前世噩梦打破她才能真正走出梦魇。

    再次睁开双眼时,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平静。

    马车即将抵达赵府,下车后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心中仍有困惑,这或许也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听见自己开口说道:“母亲和远媱近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见你们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不若与我说说,或许我正好能为母亲解忧。”

    陈氏闻言先是掩盖自己的神情,接着又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开口:“婉清多虑了,我能有什么烦心事,接下来操办好你的婚事才是最要紧的。”

    马车到了,陆婉清没有再开口,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流程,她再次见到了坐于正席之上的赵家主母、她的未来婆母苏钰,苏氏与她生母在闺阁之中便是手帕交,出阁后一个嫁入赵家如今已是侯府主母,一个嫁入当时的相府只做了两年少夫人便香消玉殒。

    而陆婉清同侯府的这门婚事,便是她生母尚在怀胎之时便与苏氏约定好的,若是她二人日后各自生育有一子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当时的相府对侯府也算门当户对,但自从陆婉清的祖父病逝后,陆家早已大不如前,她父亲陆远辉在政治官场上远不如祖父,入仕途十余年,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四品典仪,话说得难听些,不过是个礼部的闲职罢了。

    因而陆婉清做鬼的时候也没少想,或许苏氏早就有些看不上这门亲事,但碍于从前与娘亲的约定又不好反悔,所以她那件意外发生之后,苏氏才半点情面没留。

    也罢,活着朝夕相对的人尚且知人知面不知心,故去的人和从前的情谊又算得了什么,人情冷暖不过如是,是她期望过高了。

    她刚在席面上坐下没多久,苏氏便唤她到跟前去说话,她在苏氏跟前见礼又在下首坐下,苏氏见陆婉清言行举止处处得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对这个准儿媳从前也是满意的,只不过如今陆家毕竟不同往日,若日后结了亲家,在官场上她家少不得要帮衬一二,她也少不得便多了些挑剔之意。但毕竟陆家世代书香门第,陆婉清本人还是品貌兼备,她总不好悔婚吧。

    苏氏如今也年近四十,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陆婉清每每见到她就会想起母亲,若是她的娘亲也能平安活到现在,想必也会像苏氏一样,没有忧虑,温婉美丽。

    虽说这种宴会正是为了适龄儿女相看举办,但因着规矩男女不同席,赵慕西并不在此间席面上。

    苏氏只有他一个嫡子,因而赵慕西是在整个侯府的期待下长大的,侯府未来的爵位、财产都将归属于他。

    从前陆婉清没少听旁人夸她命好,能有这门荣耀的亲事,嫁过去便是侯爵娘子,未来的当家主母,所以便是这些,让她的继母妹妹背叛了她吗?这个疑惑,她真的很想知道。

    宴饮作诗总是相生相伴,诗酒才情相和,这场宴会才不算白来,作诗自然少不了彩头,一柄长笛、一尊暖玉、一方徽墨,便是前三甲的彩头,此外还设有小彩头若干,不拘诗才高低,题诗者皆可得。

    也正是在这等众人聚集之时,有心人却在僻静的西厢设局。

    陈玉珍身边的婢女来了,附身在陆婉清的耳畔说道:“大小姐,二小姐方才在席上有些不胜酒力,现下去西边的厢房歇下了,夫人有些走不开,还得去见过老太太,同官眷们应酬一番,便想托你去照看下二小姐。”

    陆婉清颔首起身告退,该她上场了。

    远媱躺在床上,面颊两侧微红,像上一世般说着同样打趣她的话,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害羞一笑,而是握住了远媱的手,一手拿出丝帕来替她擦拭额上细小的汗珠,她轻启朱唇道:“远媱,你真的想赵慕青做你的姐夫吗?都说京城不少名门贵女对他芳心暗许,不知道我们远媱是怎么想的。”

    远媱显然不如她母亲,脸上慌乱的神情根本掩盖不住,陆婉清不等她的回答继续自顾自说着:“远媱,我们向来姐妹情深,从小到大你喜欢的东西,我从不与你争抢,我希望你能明白姐姐的心意。”

    远媱的醉态已消退几分,也不似从前的天真姿态,她在思考陆婉清说的话。

    但下一刻,陈氏的婢女依旧端着两碗醒酒汤过来了,陆婉清端起其中一碗,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远媱脸上,她在等待,可遗憾的是陆婉清将醒酒汤端到自己唇边时,远媱的眼中有犹豫、有害怕,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叫住陆婉清。

    于是陆婉清如他们所愿喝下了这碗醒酒汤,而后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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