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乔任由姜珩捂着她的眼睛往回走，一路搀扶着她走出徐记铺子。上了马车后姜珩放开手，虞乔得以重见光明。
她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的面前死去，一时心悸，总觉得喘不上气，一双手抖得厉害。她埋在姜珩怀里，攥着他胸前的衣襟，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姜珩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满眼都是心疼。他应该反应再快些，这样她说不定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他示意随行的青禾把刚买的糕点拿出来，自己用帕子擦了手捻起一块递到虞乔唇边，好声好气哄她吃。
虞乔勉强咬了一口，刚嚼了没几下，胃里阵阵痉挛，一张口把她先前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在姜珩身上。
姜珩被她吐了一身并不恼，比起衣服他更担心虞乔的身子，当下立即吩咐车夫驾车回王府，又分出一个跑腿小厮去宫里传太医。
他把被虞乔弄脏的衣服脱下来放到一旁，给她递了一盏茶漱口。虞乔瞧了瞧他的衣服，污了一大块，应该是报废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纤长的细指搅着姜珩的衣角小声道：“对不起啊。”
姜珩扫了一眼被他堆在角落里的衣服，搂紧了她。“别跟我说这些，我是你的夫君，今日要怪我没护好你，那就罚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贴身衣物好不好？”后半句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虞乔埋在他怀里“噗嗤”笑了出来，阴郁的情绪慢慢淡下去。她想起自己对姜珩寝衣做的那些事，他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不过应该就在这两日了，他总得换洗。
姜珩不明所以，把她从怀里扯出来打量一番，确认她还没有被刺激的精神错乱，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问：“笑什么？帮你洗贴身衣物你就嘲笑我？”
虞乔捶了他一拳，想起他那胸前开了两个洞，衣服下摆还破破烂烂的寝衣，笑得更大声了。“不许说，哪有在外头说这事的。”
“就我们两个人，谁敢偷听。”似是要印证他说的，虞乔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外头除了驾车的车夫果然没有一个人了，青禾她们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回想起那个从二楼一跃而下的人不免有些担忧，在闹市众目睽睽下死去，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姜珩眼中陡然划过一抹凌厉，手掌蜷起不着痕迹握紧了拳，面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有意又如何，查出来幕后主使便是。”
也是。虞乔想了想，她帮不上姜珩什么，索性躺在他怀里闭眼小憩。
先前顾忌徐记铺子里人多眼杂姜珩没法抱她，如今回到王府她一步路都没走。姜珩抱着她下了马车，又一路抱回凝晖堂，就连喂药都是他吹凉了喂到她嘴边。
太医是一早就叫来的，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给虞乔把脉片刻后说道：“孩子无碍，只是王妃受惊，需吃一两副安胎药。”
姜珩颔首，叫人好生送走太医，待药煎好了送来后亲自端着药碗喂着虞乔喝下。虞乔想起寝衣的事儿，旋即挑了个话头：“你换了寝衣上来睡会吧。”
姜珩应了一声，寻了他的寝衣后去屏风后面换。刚换上胸前便觉得凉飕飕的。他低头一看：“！！！”
这寝衣分明变成了叫花子才穿的模样，更可恶的是胸口开了两个洞，正好对着......他羞愤欲死，便是花柳之地的男女也不会穿这般的衣服啊。
虞乔在被子里笑的一颤一颤的。姜珩实在穿不下去这件寝衣，他重新换回脱下的那件，从屏风后走出来，那样子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虞乔缩在被子里小声道：“谁叫我怀了孕你还要那般弄我.......”
她一提姜珩想起来了，说的是前些日子晚上的那事。自从她有孕后更加勾人了，一颦一笑都是风情，厨房晚间自作主张上了许多进补的东西，就算吃得少也难受的不行，浑身血液滚烫，头脑都发昏，他又不愿去找别的女子，虽说念着她有孕不敢动真格，可也到底弄得她梨花带雨哭的好不可怜，那晚睡觉她都是背对着他的。
他看了看那件寝衣，单手拎起来细细打量一圈，在虞乔面前晃了晃，“所以你就要这样报复我啊？”
虞乔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眼中渐渐升起雾气，贝齿咬着红唇可怜巴巴看着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还真不至于。姜珩宠着她几乎就是无底线的，再说了他早就习惯被虞乔时不时捉弄一下，甚至还颇为享受。
他声音软了下来：“我没有......”
话音未落，虞乔从床上爬了起来，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姜珩本能觉得不对劲，下一秒便印证了他的猜测：“你今晚穿这件好不好？”
姜珩默默看着那件小倌看了都嫌弃的衣服。
虞乔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脸颊贴着他的腹部，宛如一只小猫儿蹭了蹭。她扬起娇媚的脸蛋，水汪汪的小鹿眼充满期待。
......拒绝不了。姜珩认命的点头，重新回到屏风后面换上这件破烂的寝衣。谁叫他确实把人欺负狠了，现在这般也是应得的。
他换上寝衣走出来，虞乔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看。素白的寝衣中央露出两点突兀的红色，下摆随着他行走隐约看得到肌肤。
虞乔满足了，她任由姜珩躺在她身侧，那双不老实的手摸上了她的肚子，随后一路往上。
虞乔被他摸的痒痒的，抬手搂着他的脖颈，唇瓣在他脸上蹭了蹭，小声抱怨：“你现在这么弄等下难受的还是你。”
姜珩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揉弄着她蓬软的乌发，“我都这么穿了总得让我收点好处。”
虞乔滚进被子里不说话了，不多久便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姜珩亲了亲她的发顶，从她那里抢来一半的被子盖在身上亦是沉入梦乡。
翌日一大早，虞乔便被青禾急匆匆叫醒。青禾顾不得礼数，掀起纱帐，虞乔被外头的亮光弄醒，她迷茫睁眼，入目的是青禾焦急的神色。
“王妃，虞家家主来了。”
虞乔反应了一下这人是谁，哦原来是她父亲。她打了个哈欠，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吩咐青禾为她洗漱梳妆。虞行段到底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时人虽对孝道不像前朝那般严苛，但若是不孝仍是会遭到指点。
一炷香的时间后，虞乔柳眉微蹙，披上薄袄前往正厅。她在见到虞行段后驻足凝视一瞬后不着痕迹撇了撇嘴。她父亲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模样，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日来必定是有事相求。想到这儿她头都大了，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和虞府的人再有任何往来。
虞行段自进了王府心里便一直啧啧称奇。王府有个小池塘，这个季节竟已有绿荷亭亭玉立，池塘旁有一个小亭，亭子四角用红色丝绳挂着精致小巧的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亭子里有两把躺椅，上头搁着攒金枝的软枕，上头绣着金线。
女使引着他进了正厅后又是另一番洞天，正厅内放着数不清的名贵玉、瓷器，挂着前朝早已绝迹的名家字画，鎏金四足香炉飘出香而不腻的清香。
他没等多久虞乔便在众多女使侍女的簇拥下而来。他在虞乔出嫁之前甚至都未曾好好打量过这个庶女一眼，当初她嫁给星渊王，他只当是她使了狐媚手段勾引了姜珩，没多久就要被厌弃，可谁能想到他这最不起眼的庶女竟被星渊王捧在手心里跟个眼珠子似的。
他在记忆里翻找了半晌，终于寻得她从前的半点踪迹。往年过节时她总是缩在众多兄弟姐妹最后头的，小小的一点都不起眼，才学礼仪皆不出众，他自然也不会分神在这个女儿身上。
她嫁过来之后似乎大变了个样，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长裙，衣袖口压着繁复的海棠花纹路，如云的乌发间插着白玉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及地的衣摆随着她的行走隐隐有柔和的光划过，整个人凌然威严，华贵不可攀，早已褪去了那灰扑扑的模样。
虞行段看的有些呆了。为官数十载，他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却从未想过这个女儿的样貌竟是一等一的出挑，就连她的那位嫡姐虞忆霜都不能企及。他多了几分庆幸，这样的女儿合该用来攀附权贵而不是草草送出去。他听闻星渊王妃已经有孕，殿下宠爱至极，一时间心绪复杂。
好在他并未完全忘记此行的目的，见虞乔抬步跨入正殿，他起身向虞乔行礼，“见过王妃。”
虞乔在他身侧坐定，自有侍女奉茶。她抬抬手示意虞行段起身，端过茶盏装模作样抿了一口，这才淡淡开口：“父亲找我有何事？”
虞行段揣摩了一下她的态度，心下稍安，这女儿还是认他的，他就有机会。他面上一肃，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王妃大概也听说了，我前些日子差事办的不好，被殿下降了职，我这几天也悔过了，就不必再罚了吧。”
虞乔闭了闭眼，她就知道虞行段此行没安好心。“我夫君在朝堂做什么我一向是不插手的，如果父亲是因为这件事来的，请恕女儿无能为力。”她搁下茶盏抬步欲走。
虞行段慌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儿如此绝情，他忙伸出胳膊拦住虞乔，青禾见状快步上前按住虞行段的胳膊，厉声斥道：“大人难道忘了礼数尊卑了吗？”
虞行段讪讪收回胳膊，重新坐了下去。他忘记他这位好女儿已经嫁入皇家，她是君，他是臣，他方才的动作就是极度失礼。
“那还有件事，我听说舞弊案已经有眉目了？”
虞乔脸色冷了下来，“我只是后宅妇人不知朝堂的事，父亲还是亲自去问殿下吧。”
虞行段在心里暗暗叫苦，他若是能见到姜珩何必来见这个女儿。他的官位别说见姜珩，就是上朝都只能去大朝会。
他一连被女儿拒绝两次，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摆出父亲的架子，“你别忘了，虞府是你的娘家，是你在王府立足的最大靠山！你如今是要与家里闹翻了？”
虞乔闻言想笑。虞府？好处没占到半点，坏处倒是体验了不少。“父亲，”她缓缓开口，语气冷淡而疏离，“我从未因你对我和我娘的薄待而心生怨怼，她死后您从未来看过我和我娘一眼，甚至我当初被赶出府您也不闻不问。嫁人后我以为我们互不往来的关系已经是最好了。”
她顿了顿，不顾虞行段惊怒的神色继续说道：“可是您为何偏偏要越界呢？您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对您还有父女之情吧？”
“您的那么多庶女哪一个不是被您当物件一样交换了出去，说起来还要感谢您，若不是贺思因把我赶出虞府，我现在说不定也是个物件。”
虞行段张了张嘴，脸色涨的通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私下做那些事是一回事，被捅到台面上又是一回事。贺思因说的没错，这个女儿再如何富贵又如何，她心不向着虞府又有何用？
他指尖轻扣桌面，半是威胁半是引诱道：“你嫁人难道就跟娘家没关系了吗？你别忘了，娘家才是你在王府立足的最大靠山。”
毕竟为官多年，他稍一咂摸虞乔话中的意思便懂了，这女儿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呵，嫁了人得了夫君的宠爱翅膀就硬了，敢和娘家叫板，殊不知娘家才是她赖以在王府立足的根本。他根本不怕虞乔和家里翻脸，这事最蠢的行为，她没了虞府什么也不是，他也凭着这点牢牢拿捏那些嫁出去的庶女。
那些庶女即使在府里再得宠，在他面前哪个不恭恭敬敬？就连虞忆霜，作为嫡女又是高嫁，见到他不照样要低头喊一声父亲承欢他膝下？
虞乔垂下眸子，手指紧紧交叠在一起，心里满是悲凉。她纵然有千万反驳的话想说出口，可她不能。她今日说了，明日“星渊王妃不孝，攀了高枝就得意忘形”的流言会传遍整个长安。他是她的父亲，她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个身份。
一道清冷的男声划过她耳畔：“她最大的靠山不是你，是本王。”
二人皆抬眸看去，姜珩逆着晌午的光踏入正殿。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玄色广袖上的九章章纹，随后是他腰间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兔子荷包，那是虞乔绣的。
他径直走到虞乔身旁，握住她冰凉的手，虞乔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他回来这般早，她用小指勾了勾姜珩手心惹得他反手更用力握住她不老实的小手。下人识趣的端来一把椅子，他紧挨着虞乔坐。
虞行段在姜珩面前不敢放肆，他虽不了解这位陛下的亲信，整个帝国的实际掌权人之一的星渊王，可从同僚口中听过不少他的事迹，他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做了天后麾下最得力的干将，手中沾血极多，替天后杀了无数人。
姜珩冷漠的斜倚在梨花木椅上，凛冽疏离，隐隐带着宣政殿上的威压。“岳父好兴致啊，不去点卯来本王的王妃这耀武扬威。”他故意把“岳父”两个字咬的极重，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虞行段早已两股战战，他干笑两声：“臣今日休沐，想着许久未见女儿了......”
“哦？”姜珩打断他，清冽的嗓音在宁静的内殿中渲开：“恰好王妃的生辰要到了，不如岳父说说本王的王妃喜欢什么吧，本王也好为王妃挑选礼物。”
虞行段丧如考批，脸色灰白。他哪知道虞乔喜欢什么，别说喜好，他都忘记虞乔母亲唤什么了。
他不敢抬头面对姜珩，更不看去看虞乔的表情。
“岳父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虞行段终于受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姜珩脚下，颤抖着哀求道：“是臣今日冒昧王妃了，臣现在就走......”说完，他不等姜珩反应，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
虞乔扬声唤来青禾送客，至少表面上父慈女孝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虞行段走后，虞乔摸摸他的手，他的手皮肤白皙，指骨分明，这双手既能执笔批折子，也能在夜晚为她带来快乐。想到这儿，她瞬间脸红了，在心里暗啐自己不正经。
她想起姜珩方才的话，戏谑问他：“你是我最大的靠山啊？”
姜珩有点小得意：“那可不。”
虞乔嗔怒道：“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靠山不善言辞吧。”
虞乔恨不得给他翻个白眼。什么不善言辞，他不善言辞那就没人擅言辞了。那句话怎么说，笨嘴拙舌星渊王，相貌平平江梦月，单纯善良姜景丞，温柔似水沈之谊——呸，胡说八道！
捕快来的
她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的面前死去，一时心悸，总觉得喘不上气，一双手抖得厉害。她埋在姜珩怀里，攥着他胸前的衣襟，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姜珩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满眼都是心疼。他应该反应再快些，这样她说不定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他示意随行的青禾把刚买的糕点拿出来，自己用帕子擦了手捻起一块递到虞乔唇边，好声好气哄她吃。
虞乔勉强咬了一口，刚嚼了没几下，胃里阵阵痉挛，一张口把她先前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在姜珩身上。
姜珩被她吐了一身并不恼，比起衣服他更担心虞乔的身子，当下立即吩咐车夫驾车回王府，又分出一个跑腿小厮去宫里传太医。
他把被虞乔弄脏的衣服脱下来放到一旁，给她递了一盏茶漱口。虞乔瞧了瞧他的衣服，污了一大块，应该是报废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纤长的细指搅着姜珩的衣角小声道：“对不起啊。”
姜珩扫了一眼被他堆在角落里的衣服，搂紧了她。“别跟我说这些，我是你的夫君，今日要怪我没护好你，那就罚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贴身衣物好不好？”后半句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虞乔埋在他怀里“噗嗤”笑了出来，阴郁的情绪慢慢淡下去。她想起自己对姜珩寝衣做的那些事，他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不过应该就在这两日了，他总得换洗。
姜珩不明所以，把她从怀里扯出来打量一番，确认她还没有被刺激的精神错乱，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问：“笑什么？帮你洗贴身衣物你就嘲笑我？”
虞乔捶了他一拳，想起他那胸前开了两个洞，衣服下摆还破破烂烂的寝衣，笑得更大声了。“不许说，哪有在外头说这事的。”
“就我们两个人，谁敢偷听。”似是要印证他说的，虞乔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外头除了驾车的车夫果然没有一个人了，青禾她们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回想起那个从二楼一跃而下的人不免有些担忧，在闹市众目睽睽下死去，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姜珩眼中陡然划过一抹凌厉，手掌蜷起不着痕迹握紧了拳，面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有意又如何，查出来幕后主使便是。”
也是。虞乔想了想，她帮不上姜珩什么，索性躺在他怀里闭眼小憩。
先前顾忌徐记铺子里人多眼杂姜珩没法抱她，如今回到王府她一步路都没走。姜珩抱着她下了马车，又一路抱回凝晖堂，就连喂药都是他吹凉了喂到她嘴边。
太医是一早就叫来的，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给虞乔把脉片刻后说道：“孩子无碍，只是王妃受惊，需吃一两副安胎药。”
姜珩颔首，叫人好生送走太医，待药煎好了送来后亲自端着药碗喂着虞乔喝下。虞乔想起寝衣的事儿，旋即挑了个话头：“你换了寝衣上来睡会吧。”
姜珩应了一声，寻了他的寝衣后去屏风后面换。刚换上胸前便觉得凉飕飕的。他低头一看：“！！！”
这寝衣分明变成了叫花子才穿的模样，更可恶的是胸口开了两个洞，正好对着......他羞愤欲死，便是花柳之地的男女也不会穿这般的衣服啊。
虞乔在被子里笑的一颤一颤的。姜珩实在穿不下去这件寝衣，他重新换回脱下的那件，从屏风后走出来，那样子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虞乔缩在被子里小声道：“谁叫我怀了孕你还要那般弄我.......”
她一提姜珩想起来了，说的是前些日子晚上的那事。自从她有孕后更加勾人了，一颦一笑都是风情，厨房晚间自作主张上了许多进补的东西，就算吃得少也难受的不行，浑身血液滚烫，头脑都发昏，他又不愿去找别的女子，虽说念着她有孕不敢动真格，可也到底弄得她梨花带雨哭的好不可怜，那晚睡觉她都是背对着他的。
他看了看那件寝衣，单手拎起来细细打量一圈，在虞乔面前晃了晃，“所以你就要这样报复我啊？”
虞乔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眼中渐渐升起雾气，贝齿咬着红唇可怜巴巴看着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还真不至于。姜珩宠着她几乎就是无底线的，再说了他早就习惯被虞乔时不时捉弄一下，甚至还颇为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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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虞乔从床上爬了起来，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姜珩本能觉得不对劲，下一秒便印证了他的猜测：“你今晚穿这件好不好？”
姜珩默默看着那件小倌看了都嫌弃的衣服。
虞乔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脸颊贴着他的腹部，宛如一只小猫儿蹭了蹭。她扬起娇媚的脸蛋，水汪汪的小鹿眼充满期待。
......拒绝不了。姜珩认命的点头，重新回到屏风后面换上这件破烂的寝衣。谁叫他确实把人欺负狠了，现在这般也是应得的。
他换上寝衣走出来，虞乔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看。素白的寝衣中央露出两点突兀的红色，下摆随着他行走隐约看得到肌肤。
虞乔满足了，她任由姜珩躺在她身侧，那双不老实的手摸上了她的肚子，随后一路往上。
虞乔被他摸的痒痒的，抬手搂着他的脖颈，唇瓣在他脸上蹭了蹭，小声抱怨：“你现在这么弄等下难受的还是你。”
姜珩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揉弄着她蓬软的乌发，“我都这么穿了总得让我收点好处。”
虞乔滚进被子里不说话了，不多久便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姜珩亲了亲她的发顶，从她那里抢来一半的被子盖在身上亦是沉入梦乡。
翌日一大早，虞乔便被青禾急匆匆叫醒。青禾顾不得礼数，掀起纱帐，虞乔被外头的亮光弄醒，她迷茫睁眼，入目的是青禾焦急的神色。
“王妃，虞家家主来了。”
虞乔反应了一下这人是谁，哦原来是她父亲。她打了个哈欠，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吩咐青禾为她洗漱梳妆。虞行段到底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时人虽对孝道不像前朝那般严苛，但若是不孝仍是会遭到指点。
一炷香的时间后，虞乔柳眉微蹙，披上薄袄前往正厅。她在见到虞行段后驻足凝视一瞬后不着痕迹撇了撇嘴。她父亲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模样，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日来必定是有事相求。想到这儿她头都大了，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和虞府的人再有任何往来。
虞行段自进了王府心里便一直啧啧称奇。王府有个小池塘，这个季节竟已有绿荷亭亭玉立，池塘旁有一个小亭，亭子四角用红色丝绳挂着精致小巧的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亭子里有两把躺椅，上头搁着攒金枝的软枕，上头绣着金线。
女使引着他进了正厅后又是另一番洞天，正厅内放着数不清的名贵玉、瓷器，挂着前朝早已绝迹的名家字画，鎏金四足香炉飘出香而不腻的清香。
他没等多久虞乔便在众多女使侍女的簇拥下而来。他在虞乔出嫁之前甚至都未曾好好打量过这个庶女一眼，当初她嫁给星渊王，他只当是她使了狐媚手段勾引了姜珩，没多久就要被厌弃，可谁能想到他这最不起眼的庶女竟被星渊王捧在手心里跟个眼珠子似的。
他在记忆里翻找了半晌，终于寻得她从前的半点踪迹。往年过节时她总是缩在众多兄弟姐妹最后头的，小小的一点都不起眼，才学礼仪皆不出众，他自然也不会分神在这个女儿身上。
她嫁过来之后似乎大变了个样，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长裙，衣袖口压着繁复的海棠花纹路，如云的乌发间插着白玉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及地的衣摆随着她的行走隐隐有柔和的光划过，整个人凌然威严，华贵不可攀，早已褪去了那灰扑扑的模样。
虞行段看的有些呆了。为官数十载，他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却从未想过这个女儿的样貌竟是一等一的出挑，就连她的那位嫡姐虞忆霜都不能企及。他多了几分庆幸，这样的女儿合该用来攀附权贵而不是草草送出去。他听闻星渊王妃已经有孕，殿下宠爱至极，一时间心绪复杂。
好在他并未完全忘记此行的目的，见虞乔抬步跨入正殿，他起身向虞乔行礼，“见过王妃。”
虞乔在他身侧坐定，自有侍女奉茶。她抬抬手示意虞行段起身，端过茶盏装模作样抿了一口，这才淡淡开口：“父亲找我有何事？”
虞行段揣摩了一下她的态度，心下稍安，这女儿还是认他的，他就有机会。他面上一肃，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王妃大概也听说了，我前些日子差事办的不好，被殿下降了职，我这几天也悔过了，就不必再罚了吧。”
虞乔闭了闭眼，她就知道虞行段此行没安好心。“我夫君在朝堂做什么我一向是不插手的，如果父亲是因为这件事来的，请恕女儿无能为力。”她搁下茶盏抬步欲走。
虞行段慌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儿如此绝情，他忙伸出胳膊拦住虞乔，青禾见状快步上前按住虞行段的胳膊，厉声斥道：“大人难道忘了礼数尊卑了吗？”
虞行段讪讪收回胳膊，重新坐了下去。他忘记他这位好女儿已经嫁入皇家，她是君，他是臣，他方才的动作就是极度失礼。
“那还有件事，我听说舞弊案已经有眉目了？”
虞乔脸色冷了下来，“我只是后宅妇人不知朝堂的事，父亲还是亲自去问殿下吧。”
虞行段在心里暗暗叫苦，他若是能见到姜珩何必来见这个女儿。他的官位别说见姜珩，就是上朝都只能去大朝会。
他一连被女儿拒绝两次，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摆出父亲的架子，“你别忘了，虞府是你的娘家，是你在王府立足的最大靠山！你如今是要与家里闹翻了？”
虞乔闻言想笑。虞府？好处没占到半点，坏处倒是体验了不少。“父亲，”她缓缓开口，语气冷淡而疏离，“我从未因你对我和我娘的薄待而心生怨怼，她死后您从未来看过我和我娘一眼，甚至我当初被赶出府您也不闻不问。嫁人后我以为我们互不往来的关系已经是最好了。”
她顿了顿，不顾虞行段惊怒的神色继续说道：“可是您为何偏偏要越界呢？您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对您还有父女之情吧？”
“您的那么多庶女哪一个不是被您当物件一样交换了出去，说起来还要感谢您，若不是贺思因把我赶出虞府，我现在说不定也是个物件。”
虞行段张了张嘴，脸色涨的通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私下做那些事是一回事，被捅到台面上又是一回事。贺思因说的没错，这个女儿再如何富贵又如何，她心不向着虞府又有何用？
他指尖轻扣桌面，半是威胁半是引诱道：“你嫁人难道就跟娘家没关系了吗？你别忘了，娘家才是你在王府立足的最大靠山。”
毕竟为官多年，他稍一咂摸虞乔话中的意思便懂了，这女儿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呵，嫁了人得了夫君的宠爱翅膀就硬了，敢和娘家叫板，殊不知娘家才是她赖以在王府立足的根本。他根本不怕虞乔和家里翻脸，这事最蠢的行为，她没了虞府什么也不是，他也凭着这点牢牢拿捏那些嫁出去的庶女。
那些庶女即使在府里再得宠，在他面前哪个不恭恭敬敬？就连虞忆霜，作为嫡女又是高嫁，见到他不照样要低头喊一声父亲承欢他膝下？
虞乔垂下眸子，手指紧紧交叠在一起，心里满是悲凉。她纵然有千万反驳的话想说出口，可她不能。她今日说了，明日“星渊王妃不孝，攀了高枝就得意忘形”的流言会传遍整个长安。他是她的父亲，她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个身份。
一道清冷的男声划过她耳畔：“她最大的靠山不是你，是本王。”
二人皆抬眸看去，姜珩逆着晌午的光踏入正殿。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玄色广袖上的九章章纹，随后是他腰间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兔子荷包，那是虞乔绣的。
他径直走到虞乔身旁，握住她冰凉的手，虞乔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他回来这般早，她用小指勾了勾姜珩手心惹得他反手更用力握住她不老实的小手。下人识趣的端来一把椅子，他紧挨着虞乔坐。
虞行段在姜珩面前不敢放肆，他虽不了解这位陛下的亲信，整个帝国的实际掌权人之一的星渊王，可从同僚口中听过不少他的事迹，他还是世子的时候就做了天后麾下最得力的干将，手中沾血极多，替天后杀了无数人。
姜珩冷漠的斜倚在梨花木椅上，凛冽疏离，隐隐带着宣政殿上的威压。“岳父好兴致啊，不去点卯来本王的王妃这耀武扬威。”他故意把“岳父”两个字咬的极重，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虞行段早已两股战战，他干笑两声：“臣今日休沐，想着许久未见女儿了......”
“哦？”姜珩打断他，清冽的嗓音在宁静的内殿中渲开：“恰好王妃的生辰要到了，不如岳父说说本王的王妃喜欢什么吧，本王也好为王妃挑选礼物。”
虞行段丧如考批，脸色灰白。他哪知道虞乔喜欢什么，别说喜好，他都忘记虞乔母亲唤什么了。
他不敢抬头面对姜珩，更不看去看虞乔的表情。
“岳父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虞行段终于受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姜珩脚下，颤抖着哀求道：“是臣今日冒昧王妃了，臣现在就走......”说完，他不等姜珩反应，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
虞乔扬声唤来青禾送客，至少表面上父慈女孝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虞行段走后，虞乔摸摸他的手，他的手皮肤白皙，指骨分明，这双手既能执笔批折子，也能在夜晚为她带来快乐。想到这儿，她瞬间脸红了，在心里暗啐自己不正经。
她想起姜珩方才的话，戏谑问他：“你是我最大的靠山啊？”
姜珩有点小得意：“那可不。”
虞乔嗔怒道：“我怎么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靠山不善言辞吧。”
虞乔恨不得给他翻个白眼。什么不善言辞，他不善言辞那就没人擅言辞了。那句话怎么说，笨嘴拙舌星渊王，相貌平平江梦月，单纯善良姜景丞，温柔似水沈之谊——呸，胡说八道！
捕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