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裳是拼着废掉一只手的代价来阻止红英。

    人是万物灵长,秉天地灵气而生,罗裳练的功法若到一定境界,练功之人亦如世间草木,受重伤可用功法修复自身,虽不能生死人,却可以肉白骨,以她目前的异能,未达到那个层次,有洞坑中桃花古树上异能充沛,到那里修炼,说不定废了的手还可以恢复。

    不待两掌相接。

    一道绯色衣衫残影闪过,岚舟的幕篱在火光中荡起一道优美的弧度,他没有拔刀,单手轻飘飘接下红英狂暴的一掌。

    红英掌上烈火自动消失了!

    火苗又蹿回红英的身体,反噬到红英身上,激得红英呕出一口血来,她的身体不自觉软了下去。

    至于二寨主,早就晕了过去。

    女人和孩子们见状,士气大振,他们合力对付土匪,有的骑在土匪的背上,有的去攻击土匪的下盘,还有的专挑土匪的手砍。

    余下的土匪见二大寨主相继倒下,早已没了斗志,罗裳没有去干涉,让女人和孩子去战胜虐待他们的土匪,在女人和孩子们力有不逮的时候帮一把。

    土匪们见怎么也逃不出女人和孩子的手心,到最后毫无战意,罗裳在寨中寻了麻绳,将土匪串成一串儿。

    女人和孩子见制伏了土匪,相视一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她们身上脸上伤痕无数,形容极其狼狈,被土匪折磨的日日夜夜,她们已经绝望麻木,没曾想他们还有得救的一日,有靠自己的力量打败土匪的一日。

    土匪并不可怕,她们可以战胜一切。

    而这一切,是因为罗裳,是罗裳救了他们。

    有个女人跪在了罗裳面前,给罗裳磕头,眼含热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有人带头,余下的人也纷纷跪了下来,感激罗裳救他们出苦海。

    朗朗乾坤,星辰明亮,鹰头岭的火势渐渐弱了下去,女人孩子的哭声和风声搅和在一起,直听得人心中悲凉。

    罗裳扶起这些女人,声音沉重地说道,“你们不用感激我,你们应当感谢你们自己,被劫掠,被侮辱,不是你们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

    如今这世道,人人朝不保夕,我知道,你们活着会承受污名,可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才能见到亲人爱人,总有一日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洗刷污名,死了,却要将污名带到棺材里,徒留至亲在世上肝肠寸断。

    今夜你们可以打败折辱你们的土匪,来日你们便可以战胜一切困难。记住,你们是最勇敢的人,天下诸事无常,人世太沉重,我等升斗小民,不过是想活着,何错之有?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罗裳坚定温柔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当她望过去时,每个人的身体像被注入了力量,所有人都受到了鼓舞。

    有个面色蜡黄的女子忍不住,捂着脸,嚎哭起来,“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可我一旦归家,父母兄弟见我失去贞洁,定要将我沉塘,天大地大,我该去哪里?还不如死了干净。”

    一人嚎哭,十多个女人应和。

    有的女子已经没有亲人,亲人要么被土匪杀了,要么被大水冲走了,要么在逃难的时候走散了。

    有些小孩子也忍不住抱着罗裳痛哭起来,尤其是小女孩,她们好多家中本就轻贱女孩,如今他们回去,更没有活路。

    世道实在太残酷,弱小的人如同巨轮下的一只蚂蚁,很容易就被世道的飓风碾成碎渣。

    有个小孩子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姐姐,我可以跟着你吗?”

    听闻此言,好多人满含热泪地望着罗裳,罗裳救了她们,某种程度上,她们将罗裳当成了活着的唯一希望。

    罗裳哽住了,心中酸涩难言。

    众人见罗裳不说话,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很快湮灭下去。

    见此情形,罗裳朗声道:“你们当然可以跟着我,大家身体还未痊愈,可以跟着我去桃花村养伤,土匪窝里应当有不少钱粮,等我找到了,除了补偿给桃花村村民,余下的钱粮平均分给各位。

    各位在我这里登记造册,等你们身体养好后,所得银钱你们可以拿走一半,我会派人送你们前去投靠亲人,若亲人可靠,另一半银钱随时来桃花村取。

    世道复杂,人心多变,我希望你们将银钱交于亲人时,自己仍要留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若你们不想回家,可在桃花村安置,这些银钱足够你们在桃花村安家了,我会帮你们修座房子,建一个家。

    我是桃花村村长罗裳,跟着我,不一定会荣华富贵,但我保证让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不用挨打,可以凭自己双手养活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生活在天地间。”

    众人忍不住畅想那样的世道该多么美好,多么令人神往,就连白丹娘,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有了些许震撼。

    白丹娘朝罗裳道:“二寨主的卧室里有粮食和银子,你们可以去把他挖出来。”

    罗裳对白丹娘刮目相看,一个闺阁千金,被人凌辱而能折节求全,身处逆境而能审时度势,见到出路能当机立断逆风翻盘,还将寨中的人员构成和粮食钱财摸得清清楚楚,其胸中韬略,着实令人敬佩。

    “我带你们去。寨中的银钱我们也自愿捐出来,补偿受害者和桃花村村民。”胖大山站起身,瘦麻杆想阻止他。

    胖大山理也不理,吼道:“从前我们不告诉寨主这一切,是因为不想让寨主伤心难过,让她觉得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想让她死,想让她做一个快乐的人。结果呢,害得寨主认贼作父,走火入魔,差点爆体而亡,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不然以后寨主如何自处。”

    有了胖大山协助,取钱粮的事儿顺畅了许多,胖大山配合着罗裳,将每人应得的钱粮登记造册,算下来每人可以得到30斤粮食,20两银。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鹰头岭上的大火也寂灭了下去,只余一点点火星子残留,灰烬满天飞,悲凉又沧桑。

    罗裳从寨子里寻了一口铁锅,又寻了些干柴火,支个简单的架子,放上锅,掺水,加米,熬粥,取了寨子里的腊肉,将腊肉切丁,加入其中,又从地窖中取了少许的豆角、青菜,将其切丁,待到粥煮熟,撒上盐、放上些菜丁,一锅喷香的腊肉粥就煮成了。

    瘦麻杆和胖大山取了寨中碗筷,给众人盛饭,红英寨主已然醒过来了,瘦麻杆将粥喂到她嘴边,她呆愣愣坐在一旁,不吃东西,也不言语,瘦麻杆和胖大山无奈叹息一声,将碗放在她面前。

    胖大山和瘦麻杆揽过罗裳的活计,给女人孩子盛饭,这些女人孩子自从上山后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闻着米香肉香早就忍不住了,院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咕咕”声,有的女人孩子喉咙里发出夸张的吞咽声,当他们拿到粥时,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粥,烫得脸通红也不肯吐出来,只鼓着双颊在原地跳脚。

    岚舟坐在火堆旁,远离人群,火光明亮,映照得他形单影只。

    “舟舟,吃粥!”罗裳端出一碗粥,这粥里肉比较多,盛粥的碗也不是土匪们用的碗,而是一个竹碗,寨中起火,猫儿山顶峰上的雪水流过鹰头岭,雪水流经之处,有片竹林,因雪水相隔,免了被火烧。

    罗裳砍了根竹子,新做了竹碗竹筷,她是做给白丹娘的,想着要收拢岚舟,也给岚舟做了一副。

    给岚舟的竹碗和竹筷上简单地刻了一根青竹,给白丹娘的刻了一副美人图。

    “特意给我的?”

    “当然,舟舟,这是我给你做的,独一无二的,惟你才有,粥我也舀得最稠肉最多,舟舟在我这里永远是最特别。”罗裳眨巴着眼,她睫毛生得卷翘,眼神清亮,仿佛盛满了满天星。

    岚舟端过粥,颇为高冷地“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暗喜,果然,阿罗最爱我,我是阿罗心中的第一人。

    趁着岚舟喝粥的功夫,罗裳端着竹碗,去寻白丹娘,却发现,人群中并无白丹娘的身影。

    白丹娘不见了?

    罗裳想发动所有人去找她,又怕她想不开,人多反而惊动了她,罗裳看中白丹娘,她要完成任务,还缺一个人才,她想收服白丹娘为己用。

    罗裳迅速地在鹰头岭搜索起来。

    良久,在鹰头岭的绝壁处找到了白丹娘,远远地,瞧见白丹娘站在鹰头岭之巅,襦裙翻飞,恰似乘风归去的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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