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郡之行（2）
铁娘子的脸色一僵，嘴唇颤抖，“村长，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能单枪匹马闯鹰头岭，端了鹰头岭的土匪。还有我儿铁锅，原是个早夭的命，村长都能救得了他，也肯定有办法救我家那口子的。”
罗裳背靠着银杏树，歪着头，眼神纯真，“太守府守卫森严，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铁娘子脱口而出，“村长，你是木系异人，区区太守府如何能拦得住你？”
罗裳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她虽从未在村民面前掩饰自己的异能，大多数村民都以为她以为她是天莲教教徒，陈国天莲教盛行，教徒都会些吞火、走绳索、与鸟兽对话等本事，所以村民们从未拿异样的眼光看待罗裳，普通百姓也不知道异人的存在，而铁娘子竟然看出她是异人，还能看出她异能的属性。
“木系异人？”罗裳试探。
铁娘子一愣，见罗裳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村长不知？”
罗裳为了套话，又将从前编的那套故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养在深闺家人保护的娇娇女，一朝家破人亡，颠沛流离，面临绝境才觉醒了异能。
铁娘子不知信还是没信，见罗裳好奇，只得道：“村长知道天地原是一团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而为天，浊气下沉而为地，万物生天地间，无时无刻不活在气中，人也是气组成的，正因为气无处不在，万物习以为常，芸芸众生无法感知气的，皆为凡人，有灵性之人和物能感知气，此类为异人异体，异人异体修到高阶，能与同异能者沟通，甚至能突破界限与天地沟通，感知万物之变，悟得兴衰之道。”
罗裳听得津津有味，目前她能于草木沟通，算是高阶异人，还无法达到与万物沟通的水准，看来她还得加紧修炼，“异能可有不同？异人异体可有级别之分？”
铁娘子颔首，“世间气之浩瀚，岂是人力可穷尽？能感知一种气已然是造物的垂青，天地之气，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村长你是木系异能，而红英姑娘，属于火系异能，异人的异能遵循五行相克相生之理，异能越精纯越高的人，可以突破五行相克的桎梏。异能没有明显的级别之分，异人的异能愈高，使出的异能颜色愈浓，威势愈大。”
罗裳听得极认真，边上的银杏树不服，叽叽喳喳朝罗裳道：“你别听这只连气都感知不到的两脚兽胡说，一般的异人修炼的异能，确实是异能愈高，颜色愈浓，但当异能修炼到极致，都是混沌之色，即无色无味无形，笨，天地万物不是从混沌诞生的吗？修炼到极致，肯定回归混沌啦。”
看来，她的修炼之路任重而道远，罗裳陷入了沉思。
铁娘子耐着性子说完，见罗裳迟迟不表态，急得不行，“村长，你救救我家那口子吧。他虽有些奸滑，人却不坏，这次也是想为村长办事，我家那口子吃不得苦，若被人严刑拷打，怕是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到时候连累村长和村民就不好了……”
罗裳打断铁娘子，“铁娘子，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儿，更不喜欢被人威胁，你有没有想过，李老汉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不能全身而退的，是像你儿子铁锅那样，毫无抵抗能力的无辜稚子。”
铁娘子的脸色一白。
罗裳围着铁娘子打转，神色娇憨，语气天真，“我特别想知道，铁娘子你做这个局，李老汉是否知情，若知情，他以身入局，当真是对你痴情一片了。若不知情，知道枕边人拿他作筏子后，他该何等伤心？还有铁娘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与白府柳姨娘或者白大公子有私怨？”
铁娘子挺起的腰板耷拉下来，语言苍白地辩解，“我听不懂村长在说什么？”
罗裳欣赏起后院的景色，“铁娘子这庭院拾掇得不错，亭台雅致，造景有层次，后院虽小，倒是一步一景，朴拙中有精巧，不像是出自村妇之手，像是世家宗妇的手笔。”
铁娘子苦笑一声，肩膀落了下去，须臾之间又调整好心态，虽还是那般粗陋的妇人面貌，但目光犀利，面容整肃，有气如泰山的从容，“村长单凭园子就断定我的身份有问题？我也从来不信村长是富商之女，起初我以为村长是机缘巧合掌握了些异能的术士，后来认为村长是个未识得人间险恶、有些天真的少女，看来我看走眼了，村长的身世经历恐怕更复杂，更不能为她人所知。”
罗裳心下“咯噔”一声，果然不能小瞧了古人，铁娘子此话既是威胁，也是试探，只是短时间找不到证据，而且她急着救李老汉，才没有空细查罗裳的身份，所以罗裳丝毫不惧。对于铁娘子这种心机城府非同常人的妇人来说，一动不如一静，罗裳神色不变，甚至有几分悠闲地瞧着铁娘子。
铁娘子没想到罗裳如此沉得住气。
良久，铁娘子苦笑一声，身体颤抖，眼含泪花，“我逃难来到巴郡后，与乳母相依为命，那时我病得快死了，乳母为了救我四处乞讨，正撞上了白府的林管家，林管家有怪癖，以侮辱年迈女人为乐，乳母为了给我治病，不得已献身给林的畜生，被姓林的日日凌辱。”
铁娘子顿了顿，咬牙切齿道：“那畜生凌辱我祖母数日，事先说好的银钱也不肯给乳母，最后还派人将病得奄奄一息的我劫过来，把我塞在柜子里，亲眼看着乳母被羞辱，乳母发现我在不堪受辱，触柱而亡，我原本病得气息奄奄，受到刺激，吐血昏迷，恶人看我快死了，将我扔到了乱葬岗，我恨到了极点，为了替乳母报仇，拖着一口气不肯死，靠吃死人的肉活了下来，最后流落到桃花村。”
罗裳心口闷痛，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有那么多阴影，离乱人，不如太平犬。罗裳骨子里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听了铁娘子讲的过往，她收起漫不经心的模样，肃着一张清雅的面容，目光如火炬，斩钉截铁地望着铁娘子。
“辱母之仇，不报枉为人！是该找那畜生报仇！”
铁娘子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我原不知那畜生的来历，他做这些丑事是在自己的别院里，这次到白府献匾额和长生牌，才发现他是白府管家。”
罗裳了然地点点头，“林管家是柳姨娘和白大公子的人？你故意放任李老汉传播白府丑事，那些跟李老汉闲谈的人应该也是柳姨娘和白大公子的人，所以才能这么快引来柳姨娘和白大公子的注意，紧接着他们指使林管家劫走李老汉。”
“我方才听二狗子说，白郡守即将过六十大寿，因太守之女白丹娘智斗土匪、贞烈殉节，朝廷要派使臣来嘉奖白太守，你想动用我给你的白府人脉，偷偷混进宴会，当着天子使臣和白郡守面前告状。太守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柳姨娘和白大公子为了自保，肯定会牺牲林管家，如此你便可以杀掉自己的仇人。”
铁娘子对罗裳刮目相看，没想到罗裳仅凭二狗子几句话，就猜出了她的谋划，她再也不敢小觑眼前的少女，她原本以为罗裳是靠着异能走大运，才能混得如鱼得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如此城府。
“扑通”一声，铁娘子跪在罗裳面前，“求村长助我复仇。”铁娘子原以为自己的谋划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把自家那口子搭了进去，眼前的少女眼中燃烧着愤怒，她是真的能理解自己复仇的决心，也许她可以帮自己。
“我帮你报仇！”罗裳承诺道。
铁娘子脸上一喜。
随即罗裳目光如利刃，逼视着铁娘子，“只是铁娘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可以报仇，但不能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天子使臣面前破坏了白太守的形象，若白太守受朝廷责罚，白太守很有可能迁怒于你和李老汉，甚至迁怒桃花村村民。”
铁娘子惭愧地低下头，“我知晓，我此举有可能会连累乡亲们，我对不起乡亲们，只是每当见到那贼子，我的心头像火在烧。我原本派人跟着我家那口子，可以确保他的安全，没想到最后人跟丢了，我想除掉仇人，但我没想过害死孩子他爹。”
铁娘子痛苦地捶着胸口，这段时日，内疚和自责折磨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罗裳叹了口气，扶起铁娘子，“乡亲们重要，你也很重要，我希望铁娘子你也能好好活着，你还有铁锅，这世道什么光景你也看到了，没娘的孩子多可怜，你的乳母宁肯受辱，也要你活着，她辛辛苦苦想为你挣条命，你怎能轻言生死呢。”
铁娘子一怔。
“李老汉被关在城外的城隍庙里，性命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毒打，你莫要轻举妄动，一切从长计议，入夜后我去白府打探消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罗裳转身，拉着岚舟出了院子，留下铁娘子一个人，她立在银杏树下，呆愣愣站了许久，又蹲在银杏树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岚舟有些好奇，“你为何不问她逃难之前的事呢？观她的举止风度，不似寻常女子。”
“她的过往又妨碍不到我，又何必揭人伤疤呢。”罗裳云淡风轻道。
入夜，万籁俱寂。
罗裳、岚舟二人潜进白府，白府富丽堂皇，无一丝大灾连年的寥落，五步一回廊，十步一楼阁，假山林立，草木茂盛，明明是阴雨连绵的冬日，府内却温暖如春，园子里鲜花怒放、鸟雀成群。
远远地，有处梅园，不是怒放的红梅，是明艳的腊梅花，腊梅树上点缀着宫灯，灯火莹莹，恍若仙境。
罗裳被这冬日奇景所吸引，拉了岚舟，一路往梅园来。
不想，刚入得梅园，便听得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梅姨娘真可怜，明明是首富千金，姨娘的爹从前跟老爷还是好兄弟呢，谁能想到梅老爷偏偏猪油蒙了心得罪了咱们老爷，被老爷抄家了，姨娘本来可以嫁到别家做正头娘子，如今只能给老爷做小妾，老爷都六十岁了，以前姨娘都唤我们老爷为叔叔呢。”
另一个丫鬟左看看，右看看，“好歹还留了条命，多亏老爷开恩，姨娘的爹娘叔伯们、家中的七个兄弟全部都被……”
丫鬟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们没见梅姨娘有多惨？梅姨娘宁死不从，老爷非要强逼她，夜夜被折磨，身子没一处好地方。”
另一个丫鬟无限唏嘘，“是呀，这样的日子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我听说，老爷就是觊觎梅姨娘的美貌，多次暗示梅老爷献上女儿，梅老爷不肯，才被抄家的。”
“这么说，是梅姨娘害死了自己的家人，我要是梅姨娘，我不想活了。”
丫鬟的话刚落，梅花树下，小轩窗前，一个正在梳妆的美丽女子手中的木梳子滑落。
罗裳背靠着银杏树，歪着头，眼神纯真，“太守府守卫森严，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铁娘子脱口而出，“村长，你是木系异人，区区太守府如何能拦得住你？”
罗裳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她虽从未在村民面前掩饰自己的异能，大多数村民都以为她以为她是天莲教教徒，陈国天莲教盛行，教徒都会些吞火、走绳索、与鸟兽对话等本事，所以村民们从未拿异样的眼光看待罗裳，普通百姓也不知道异人的存在，而铁娘子竟然看出她是异人，还能看出她异能的属性。
“木系异人？”罗裳试探。
铁娘子一愣，见罗裳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村长不知？”
罗裳为了套话，又将从前编的那套故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养在深闺家人保护的娇娇女，一朝家破人亡，颠沛流离，面临绝境才觉醒了异能。
铁娘子不知信还是没信，见罗裳好奇，只得道：“村长知道天地原是一团气，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而为天，浊气下沉而为地，万物生天地间，无时无刻不活在气中，人也是气组成的，正因为气无处不在，万物习以为常，芸芸众生无法感知气的，皆为凡人，有灵性之人和物能感知气，此类为异人异体，异人异体修到高阶，能与同异能者沟通，甚至能突破界限与天地沟通，感知万物之变，悟得兴衰之道。”
罗裳听得津津有味，目前她能于草木沟通，算是高阶异人，还无法达到与万物沟通的水准，看来她还得加紧修炼，“异能可有不同？异人异体可有级别之分？”
铁娘子颔首，“世间气之浩瀚，岂是人力可穷尽？能感知一种气已然是造物的垂青，天地之气，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村长你是木系异能，而红英姑娘，属于火系异能，异人的异能遵循五行相克相生之理，异能越精纯越高的人，可以突破五行相克的桎梏。异能没有明显的级别之分，异人的异能愈高，使出的异能颜色愈浓，威势愈大。”
罗裳听得极认真，边上的银杏树不服，叽叽喳喳朝罗裳道：“你别听这只连气都感知不到的两脚兽胡说，一般的异人修炼的异能，确实是异能愈高，颜色愈浓，但当异能修炼到极致，都是混沌之色，即无色无味无形，笨，天地万物不是从混沌诞生的吗？修炼到极致，肯定回归混沌啦。”
看来，她的修炼之路任重而道远，罗裳陷入了沉思。
铁娘子耐着性子说完，见罗裳迟迟不表态，急得不行，“村长，你救救我家那口子吧。他虽有些奸滑，人却不坏，这次也是想为村长办事，我家那口子吃不得苦，若被人严刑拷打，怕是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到时候连累村长和村民就不好了……”
罗裳打断铁娘子，“铁娘子，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儿，更不喜欢被人威胁，你有没有想过，李老汉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不能全身而退的，是像你儿子铁锅那样，毫无抵抗能力的无辜稚子。”
铁娘子的脸色一白。
罗裳围着铁娘子打转，神色娇憨，语气天真，“我特别想知道，铁娘子你做这个局，李老汉是否知情，若知情，他以身入局，当真是对你痴情一片了。若不知情，知道枕边人拿他作筏子后，他该何等伤心？还有铁娘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与白府柳姨娘或者白大公子有私怨？”
铁娘子挺起的腰板耷拉下来，语言苍白地辩解，“我听不懂村长在说什么？”
罗裳欣赏起后院的景色，“铁娘子这庭院拾掇得不错，亭台雅致，造景有层次，后院虽小，倒是一步一景，朴拙中有精巧，不像是出自村妇之手，像是世家宗妇的手笔。”
铁娘子苦笑一声，肩膀落了下去，须臾之间又调整好心态，虽还是那般粗陋的妇人面貌，但目光犀利，面容整肃，有气如泰山的从容，“村长单凭园子就断定我的身份有问题？我也从来不信村长是富商之女，起初我以为村长是机缘巧合掌握了些异能的术士，后来认为村长是个未识得人间险恶、有些天真的少女，看来我看走眼了，村长的身世经历恐怕更复杂，更不能为她人所知。”
罗裳心下“咯噔”一声，果然不能小瞧了古人，铁娘子此话既是威胁，也是试探，只是短时间找不到证据，而且她急着救李老汉，才没有空细查罗裳的身份，所以罗裳丝毫不惧。对于铁娘子这种心机城府非同常人的妇人来说，一动不如一静，罗裳神色不变，甚至有几分悠闲地瞧着铁娘子。
铁娘子没想到罗裳如此沉得住气。
良久，铁娘子苦笑一声，身体颤抖，眼含泪花，“我逃难来到巴郡后，与乳母相依为命，那时我病得快死了，乳母为了救我四处乞讨，正撞上了白府的林管家，林管家有怪癖，以侮辱年迈女人为乐，乳母为了给我治病，不得已献身给林的畜生，被姓林的日日凌辱。”
铁娘子顿了顿，咬牙切齿道：“那畜生凌辱我祖母数日，事先说好的银钱也不肯给乳母，最后还派人将病得奄奄一息的我劫过来，把我塞在柜子里，亲眼看着乳母被羞辱，乳母发现我在不堪受辱，触柱而亡，我原本病得气息奄奄，受到刺激，吐血昏迷，恶人看我快死了，将我扔到了乱葬岗，我恨到了极点，为了替乳母报仇，拖着一口气不肯死，靠吃死人的肉活了下来，最后流落到桃花村。”
罗裳心口闷痛，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有那么多阴影，离乱人，不如太平犬。罗裳骨子里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听了铁娘子讲的过往，她收起漫不经心的模样，肃着一张清雅的面容，目光如火炬，斩钉截铁地望着铁娘子。
“辱母之仇，不报枉为人！是该找那畜生报仇！”
铁娘子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我原不知那畜生的来历，他做这些丑事是在自己的别院里，这次到白府献匾额和长生牌，才发现他是白府管家。”
罗裳了然地点点头，“林管家是柳姨娘和白大公子的人？你故意放任李老汉传播白府丑事，那些跟李老汉闲谈的人应该也是柳姨娘和白大公子的人，所以才能这么快引来柳姨娘和白大公子的注意，紧接着他们指使林管家劫走李老汉。”
“我方才听二狗子说，白郡守即将过六十大寿，因太守之女白丹娘智斗土匪、贞烈殉节，朝廷要派使臣来嘉奖白太守，你想动用我给你的白府人脉，偷偷混进宴会，当着天子使臣和白郡守面前告状。太守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柳姨娘和白大公子为了自保，肯定会牺牲林管家，如此你便可以杀掉自己的仇人。”
铁娘子对罗裳刮目相看，没想到罗裳仅凭二狗子几句话，就猜出了她的谋划，她再也不敢小觑眼前的少女，她原本以为罗裳是靠着异能走大运，才能混得如鱼得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有如此城府。
“扑通”一声，铁娘子跪在罗裳面前，“求村长助我复仇。”铁娘子原以为自己的谋划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把自家那口子搭了进去，眼前的少女眼中燃烧着愤怒，她是真的能理解自己复仇的决心，也许她可以帮自己。
“我帮你报仇！”罗裳承诺道。
铁娘子脸上一喜。
随即罗裳目光如利刃，逼视着铁娘子，“只是铁娘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可以报仇，但不能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天子使臣面前破坏了白太守的形象，若白太守受朝廷责罚，白太守很有可能迁怒于你和李老汉，甚至迁怒桃花村村民。”
铁娘子惭愧地低下头，“我知晓，我此举有可能会连累乡亲们，我对不起乡亲们，只是每当见到那贼子，我的心头像火在烧。我原本派人跟着我家那口子，可以确保他的安全，没想到最后人跟丢了，我想除掉仇人，但我没想过害死孩子他爹。”
铁娘子痛苦地捶着胸口，这段时日，内疚和自责折磨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罗裳叹了口气，扶起铁娘子，“乡亲们重要，你也很重要，我希望铁娘子你也能好好活着，你还有铁锅，这世道什么光景你也看到了，没娘的孩子多可怜，你的乳母宁肯受辱，也要你活着，她辛辛苦苦想为你挣条命，你怎能轻言生死呢。”
铁娘子一怔。
“李老汉被关在城外的城隍庙里，性命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毒打，你莫要轻举妄动，一切从长计议，入夜后我去白府打探消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罗裳转身，拉着岚舟出了院子，留下铁娘子一个人，她立在银杏树下，呆愣愣站了许久，又蹲在银杏树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岚舟有些好奇，“你为何不问她逃难之前的事呢？观她的举止风度，不似寻常女子。”
“她的过往又妨碍不到我，又何必揭人伤疤呢。”罗裳云淡风轻道。
入夜，万籁俱寂。
罗裳、岚舟二人潜进白府，白府富丽堂皇，无一丝大灾连年的寥落，五步一回廊，十步一楼阁，假山林立，草木茂盛，明明是阴雨连绵的冬日，府内却温暖如春，园子里鲜花怒放、鸟雀成群。
远远地，有处梅园，不是怒放的红梅，是明艳的腊梅花，腊梅树上点缀着宫灯，灯火莹莹，恍若仙境。
罗裳被这冬日奇景所吸引，拉了岚舟，一路往梅园来。
不想，刚入得梅园，便听得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梅姨娘真可怜，明明是首富千金，姨娘的爹从前跟老爷还是好兄弟呢，谁能想到梅老爷偏偏猪油蒙了心得罪了咱们老爷，被老爷抄家了，姨娘本来可以嫁到别家做正头娘子，如今只能给老爷做小妾，老爷都六十岁了，以前姨娘都唤我们老爷为叔叔呢。”
另一个丫鬟左看看，右看看，“好歹还留了条命，多亏老爷开恩，姨娘的爹娘叔伯们、家中的七个兄弟全部都被……”
丫鬟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们没见梅姨娘有多惨？梅姨娘宁死不从，老爷非要强逼她，夜夜被折磨，身子没一处好地方。”
另一个丫鬟无限唏嘘，“是呀，这样的日子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我听说，老爷就是觊觎梅姨娘的美貌，多次暗示梅老爷献上女儿，梅老爷不肯，才被抄家的。”
“这么说，是梅姨娘害死了自己的家人，我要是梅姨娘，我不想活了。”
丫鬟的话刚落，梅花树下，小轩窗前，一个正在梳妆的美丽女子手中的木梳子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