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桑淮青顺势与她隔着案几坐下,“还生气呢?”

    见沈楠别开脸不吭声,她继而顽笑道:“这事儿可赖不得我,临走前我可是去滕王府找你家那口子说过的。”

    “少胡说!你要有心告诉,多少种方式你告诉不来,”沈楠愤然道,分明就是合起伙来瞒着她一个人。

    “是——”淮青赔笑道,“这次是长姐错了,行不行?”

    沈楠白她一眼,看向门外,不欲搭理。淮青也同她一起望向门外,小声道:“去年你擅自替嫁的事,我也原谅了。”眼下之意,这次你也得原谅我。

    “你——”此话一出,沈楠便无话可说,转而问她道:“去看过大哥了吗?”

    “看过了,现在他倒是生龙活虎的了。”

    沈楠撇嘴,“那也比你叫人省心。”

    淮青啧一声,正色道:“大哥身边的人,你见过了?”

    见沈楠点头,便继续道:“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离她远点。”

    “我知道,”这也是极自然的道理,大哥纳了妾室,她自避着点嫌,哪里有往上凑的。

    “不过我看,大哥对那女子倒是好的很。”

    “大哥本来就性子温和,你有见他对谁不好么?”沈楠平淡道。

    “不是,你想啊,”淮青伸手敲着案几,“这女子不是中原人,来历就先不清,依照大哥的谨慎,不会纳进门来才是啊。”

    “我也这么想过,可说不定大哥是是真心喜欢人家呢?再者,这本就是大哥的私事,又已经纳进门了……”

    淮青摆摆手,“知道,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只不过咱们也防着点就是了。”

    “嗯,”沈楠点头,这才转过脸来仔细看向淮青,黑了,也瘦了。

    见她嘎了嘴巴,一副替她委屈的样子,淮青忙同她顽笑,摸着自己的脸道:“别找茬啊。为了见你,我可是特意洗了脸梳了头才来的。”

    沈楠颔首,不客气道:“可还是很黑。”

    桑淮青跳脚,“啧,黑怎么了?我这是黑的健康,怎么了?就非得白生生的才好看啊?”

    “好看好看,你怎么都好看,”沈楠顿了下,岔开话题,“两个月前,大哥就跟我说战事向好,快打完了,直到现在也还是这么说。你一直在前线,跟我交个底,到底怎么样了?”

    “是真的,这回是真快打完了,要不我这个前锋大将,哪儿能腾出手来看你?”

    “嘁……”

    说到这里,桑淮青又补充道:“腾亲王也好,只是战事上离不开他,没能抽身过来看你。”

    沈楠别过头,“谁问他了。”

    “好,你没问,是我非要说的,”淮青只是笑,言罢站起身来拍拍衣袍,准备要走。

    沈楠匆忙道:“这就要回去了?连口水还没赶上喝,我叫应桐给你倒。”

    女子握了她胳膊,“好啦,我刚在大哥那喝过了。你且在这里安生待着,前线上还有些收尾的事要做。”

    临出门又抚上沈楠隆起的肚子,“姨母走啦,在你娘肚子里要乖啊。”

    来人三步两步迈出门去,沈楠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过见过淮青后到底心里是踏实不少,她说的在理,即得空来见她,说明前线的战事起码没那么紧张了。

    她复又望向门外,临近晌午,天气暖融融的,人群也渐渐熙攘起来。摊贩们的叫卖声,孩子的笑闹声,伙计的吆喝声响成一团。沈楠微微笑起来,又是一年好时节呢。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传回的消息,就没那么让人开心了。

    那照旧是一个晌午,沈楠正在医馆里问诊。铃铛匆匆忙忙地跑了来,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道:“主子……回府……回府吧。”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桑临青站在堂内,手里握着前线传来的军令皱紧了眉。

    绿蔻从院内进来,正撞见侍卫出去,她加快步伐迈进大堂。见桑临青面色不虞,问道:“怎么了?”

    桑临青拂袖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坐下,“我请缨去嘉峰的事,被王爷驳回了。”

    “怎么说的?”

    “说我大病初愈,该将养着。”

    绿蔻点点头,没再言语。桑临青接着道:“阿楠派人叫回来了吗?”

    “叫了,铃铛已经去了一会儿了。”

    “铃铛去的?”桑临青眉头皱的更紧,这丫头虽忠心,却是心眼直,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沈楠。他站起身来,冲外面道:“备马。”

    另一边,沈楠见铃铛这样也吓了一跳,忙站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铃铛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道:“……世子,世子说今日觉得身上不大好。”

    “身上不大好?”沈楠皱眉,大哥的伤早就好了,近来又一直将养在侯府里,能有什么不大好的?她继续问:“怎么个不大好法?府里的大夫怎么说?”

    “……府里的大夫……大夫看不出什么来,说还是请……请主子回去瞧瞧,”铃铛磕绊道。

    沈楠重新坐下,伸手去问病人的脉,平常道:“等我看完这几位病人罢。”

    “那就来不及了!”铃铛喘匀了气跑到沈楠跟前,“现在就回吧,主子!”

    “有什么来不及的?你倒是说说,”她问完了脉,低头写方子,头也不抬道。

    “反正就是……”铃铛焦急着,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一转头看见药柜旁站着的应桐,拼命向她打眼色。

    应桐虽然不甚明白,倒也往沈楠这边来了。

    正好,沈楠一抬手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她,又对方才诊脉的老人认真言语道:“是受了风热之邪,不是什么大病,我写好了方子,先跟着她去抓上三服药,每日煎一服。若好不了再来。”

    那人道了谢起身,应桐只得带人先去抓药。后面是一位夫人领着孩子,说孩子身上起疹子,成日里抓挠。沈楠掀开那孩子的衣裳看了看,又探向她的额头。

    “主子……走吧,余下的病人让李大夫看就是了,”铃铛道。

    “师傅不在,让西街本草堂的叫走了。”

    “叫走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应当是吧,”沈楠让那孩子张了嘴细瞧,“说是有什么事儿,整个南街上的大夫都被叫走了。”

    铃铛闻言倒抽一口气,沈楠不曾注意反而将她往旁边扒拉扒拉,“啧,你别在这扰我了,挡着光……”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铃铛抱住胳膊往外拉,“快走吧主子,家里有急事!”

    “铃铛,小心些,夫人还怀着身孕,”应桐抓完了药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铃铛忙松了手,沈楠见她如此也生了气,甩手道:“什么事儿你倒是说清楚,这还有病人等着,越发胡搅蛮缠起来!”

    几人正争执着,李大夫从外面迈了进来。铃铛率先看见,回手一指道:“李大夫来了,咱先回吧!”

    沈楠先对眼前的病人告了歉,这才扶桌起来,对李大夫道:“师傅,可是有什么事儿?”

    “哎呀,又是伙同大家一起进药材吧?这……”铃铛连忙接茬。沈楠一记眼刀飞过来,她只得噤了声。

    “唉,有军令下来,召集大夫上前线给将士们看病,”李大夫捋着胡须道,一打眼又看见沈楠这三人的架势,“你这是要往哪去啊?”

    沈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猛地抓住人胳膊一连串地问:“前线召集大夫?嘉峰出事了还是蓝关出事了?不是说这仗马上就要打完了吗?”

    “哎呀,正是说呢。嘉峰不是有王爷镇守吗,按说不会怎么样才是啊。”

    “嘉峰,是嘉峰出事了……”沈楠喃喃道,很快回过神来,正色道:“应桐,备马!”

    应桐略一踌躇,沈楠抬步就要自己往外走,她忙上前扶了,道:“奴婢这就安排。铃铛,回府叫马车,把应柳也叫上。我同夫人在巷子口等你们。”

    铃铛还要再说什么,应桐递过来一个眼神,她只得去了。

    及至一行人安顿在马车上,沈楠心里仍焦灼着,只恨不得马车能再跑快些。

    忽然,马儿一声长嘶,原地踏了几步停下了。她掀帘往外看,只见路中间一高头大马挡住了去路。

    桑临青策马过来,抬手扶上侧窗,脸色因为紧张微绷着,对车内人摇头道:“阿楠,不行。”

    “为什么不行?”沈楠声音平静,但却透着异常的坚定。

    “嘉峰现在凶险异常,我不能让你去,王爷也不会同意……”

    “大哥,”沈楠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从小就是这样,你驻营在前线,淮青也跟着在军营里跑。只有我,哪怕是不打仗的时候,也从不被允许靠近军营一步。我知你们是心疼我。可你们也体会过至亲之人朝不保夕,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日日悬心,夜夜不能寐,”说道最后,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大哥……”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泫然欲泣道:“大哥,你就让我去吧。”

    桑临青有一会儿没有言语,片刻后调转马头,缓声道:“我送你去。”

    萧焓也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沈楠,是在一个这样的光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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