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奕突然不见踪影,是因为出门游历?齐燕半点不信。一个大活人失踪了,总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寄梅不肯多说,她便要求去廉庄主的院子。

    寄梅站得笔直,拿出管教人的派头,“庄主那边不同于这里,当下也不缺人,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见她如此,齐燕恍然心头雪亮。

    “我记得在地牢时,你几乎怂恿我借着少庄主去接近庄主,现在反而劝阻我,莫不是因为廉奕不在了?那时候怂恿我,其实是为了对付廉奕吧?”

    寄梅笑道:“他就算不是真正的少庄主,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齐燕道:“让他出错,待不下去,早些离开,好给真正的少庄主腾位置。”

    “……”寄梅抿唇,“姑娘无凭无据,可别乱说为好。”

    无凭无据,再怎么说,对方也只管否认。

    齐燕没辙,姑且跟在寄梅左右,可寄梅管着山庄里大大小小的事,她也被差遣得忙碌起来。

    期间,她借机见过两次廉庄主,每见一次,都要怀疑自己多心,误将好人看作歹人,加上薛风总在一旁陪同,她因着心中怀疑,反倒觉得薛风看起来更坏心眼。

    一日,有人陆续入庄拜访。

    先来的是栖霞岭一个德高望重的乡绅。随后来的一僧一道,是闻名遐迩的方外之人。最后来的两个江湖名宿,则是分别坐镇南北武林的盟主。

    这三拨人可谓毫不相干,一同坐到厅中,彼此寒暄几句后,都觉诧异,只是谈及庄主廉天均,倒还有些共同语言。

    老乡绅鹤发松姿,说道:“天均晚我一辈,年纪尚轻时,还求教于我,到而立之年,便已不弱于我,如今许久未见,想必已经胜于我。”

    净空大师是个老和尚,他念一声佛号,道:“天均施主颇具慧根,老衲与他也许久未见,但还记得当年与他深谈佛法,多受启发。”

    无为道长白发长须,抱着铁拂尘,兴味盎然点点头,自道在关外待了多年,因而也与廉庄主许久未联系,对年轻时的交情颇为怀念。

    而坐在另一侧的两个正当壮年的汉子,一个魁梧威猛,一个板正颀长,分别是北地盟主赵啸林和南面称雄的何不愁。

    二人彼此看了看,都道与廉庄主相交数年,从未中断,每逢江湖大事,常请廉庄主亲往坐镇,倒是知道廉庄主多年未变。

    齐燕在旁奉茶,心中默默琢磨,廉庄主邀的这些朋友里,一直相交的是以武力著称的粗豪汉子,而多年未联系的,都是些看起来精明的老者。但凌霜的父亲应当不算后者,怎么也在十年前断联?

    她正想着,便听外面吵吵嚷嚷,似是凌霜在斥责人,有仆从在唉声解释:“我以为凌姑娘是另外约见庄主的,这才请凌姑娘去偏厅等候,哪知道竟是一起的。”

    随后,凌霜走进大厅,向坐着的几位前辈施了一礼,自道来历,交代父亲是廉庄主故友,坐下后和齐燕对了对眼。

    齐燕悄声摇头,她也不知廉庄主有何意图。

    没多久,廉庄主出来见客,薛风却也紧随其后。两人一中年一青年,都是丰神俊朗的形貌,隐约可见相似处。

    北盟主赵啸林起身便笑道:“廉兄,多日未见,别来无恙?这位想必就是贤侄了,一直听说病弱身虚,现在看起来精气神不错啊。”

    “赵兄误会了,这是我的义子薛风,不过在我心中,与亲子无异。”廉庄主坐上高位,神态安详和悦,毫无心虚之相,“这次请诸位前来,是因为有事相告。”

    “一是我决意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二是我已认薛风为义子,栖霞山庄往后交付于他,请大家共同见证。”

    南盟主何不愁一听,直道:“廉兄,你这也太突然太草率了!退隐江湖可是大事,怎么能不多请些人来观瞻?”

    老乡绅出言道:“天均年少时便跳脱,不求场面,我倒也不足为怪,但是将山庄送给义子,至少也得办个祭祖仪式,告慰先祖才是。”

    廉庄主微微点头,表示这些意见他有考虑,但已经决定如此,还望大家包涵。

    薛风原本站在一旁,此时向他单膝一跪,“得义父信任,是我的荣幸,往后山庄在我手中,当和在义父手中是一样的。”

    他和廉庄主虚与委蛇,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

    齐燕看得咋舌,只觉廉庄主多半被要挟,可薛风能要挟他什么?

    在场人中,惟有老和尚超脱豁达,全然淡定接受。

    那无为道长则走近薛风,朝廉庄主笑道:“天均,你亲儿子去哪儿了?我瞧你这义子分明与十多年前的奕儿一个样。莫不是在和大家开玩笑吧?”

    此话一出,廉庄主与薛风对视一眼,众人静默一阵。

    “道长定是看错了,少庄主廉奕我见过,不是他。”凌霜打破平静,说得无所顾忌:“廉庄主,我一介小辈,今天来只想问清楚,我父亲临死前为何会提到你和天罗会?”

    “此事我可以解释。”北盟主赵啸林拍桌而起。

    “天罗会恶徒众多又狡诈,厉害的头目至少有五六个。人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天罗会那是毫不掺假,每次消灭他们几个据点,他们很快就换地方,建立新的据点,武林群雄围追堵截都没用。

    “要不是廉庄主孤身入巢穴,将天罗会的头目和喽啰召到一处,以满山炸药在一夜间将他们全都灭杀,只怕天罗会如今还在祸害世人。”

    南盟主何不愁接过话:“廉兄不求名利,只说名望太盛非他所愿,不让我们这些知情的人,将此事公之于众。人们只以为,天罗会作恶多端,遭了天谴,却不知人的恶意岂能轻易消解?那些被恶意侵蚀的人,只要还活着一日,就不会罢手。

    “小姑娘,如果你父亲临死前将廉庄主与天罗会放在一起说,只能说明他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件事。”

    凌霜愣了愣,“可我父亲提到时,不是欣慰,而是痛苦。”

    北盟主赵啸林道:“剿灭天罗会,对于旁人是件高兴事,但廉庄主一向心怀慈悲。抹杀众多人命,哪怕那些人都是恶徒,廉庄主心中也极不好受。作为朋友,一定了解他这点,只会担忧他因此产生心魔,自然谈不上欣慰?”

    凌霜一听,再看廉庄主,又觉他面相和善,之前因李大原激起的怀疑顷刻间消散了。

    廉庄主淡然微笑:“多谢赵兄与何兄为我说话。但是……”

    南盟主何不愁听到“但是”一词,便皱起眉头:“廉兄不要再谦虚了。我虽没有亲眼见你剿灭天罗会,但是你在那之前,在那之后,如何收拾恶贼,教化于人,我是清楚的,可以为你作证。你的人品无需怀疑,我也不许旁人质疑。”

    廉庄主站起身,正要说话,却忽然身子一晃。

    薛风在旁扶住他,不无关怀道:“你现在这状态,还是先别说了。”随即转头向众人解释,“义父他从前有旧伤,之前练功又出了岔子,身体远不如前,需要多休息,我看,今日只能到这里了。”

    廉庄主面露难色,轻轻点头,“对不住,特地请大家来,却不能久陪。”

    众人纷纷站起,各出问候之语,但终究只得让廉庄主先行离开。

    齐燕想要跟去,可惜,被凌霜叫住,叙了几句客套话。

    等她跑去庄主的院子,却找不见薛风和廉庄主,问一同跟着回屋的仆从,他们也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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