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风发
“许记玉泉酒，玉泉酒了诶！三十文一瓢，五十五文两瓢！”
许韦带来的两个伙计人高马大，吆喝起来中气十足，立马就有不少人望了过去。
“诶，玉泉酒五十五文两瓢，好像挺合算……”
“走，过去看看。”
眼瞅许家酒摊前开始有人驻足了，阿德皱紧眉头，捏紧小拳头。
“姐姐，我也能喊！一定比他声音还大！”
别看他人不大，但家里发生的事儿他都懂，知道自家正在和对面比赛卖酒呢。
周盼仪左手翻动羊肉串，右手撒上一把调料，笑道。
“好呀，那你就喊：羊肉串、好吃的羊肉串，免费送！”
阿德刚张嘴，却在反应过来后愣住了：“啊？送？”
陈久珍启开两坛酒，倒在桌上的陶碗里，腾出手摸了摸儿子头顶：“就照你姐说的办。”
火舌舔过羊肉，烧裂孜然粒。
孜然中的化合物——枯茗醛，受到高温的鼓舞，迅速释放，掩盖住腥膻味，和着羊鲜味四散开来。
同一时刻，清脆吆喝声响起。
“羊肉串、好吃的羊肉串，免费送啦——”
免费送？
不管是吃过周家烧烤的，还是没吃过的，都被这三个字吸引住，闻着味儿就围了过来。
“送羊肉串？不是开玩笑？”率先开口问话的，是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
她吃过这家烤串，不便宜呢，一串鸡肉卖五文钱，怎么比鸡肉更贵的羊肉却是免费送呢？
周盼仪嘴角一挑，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边的酒坛子。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羊肉串确实送，只不过是买酒才送，买一瓢酒送一根羊肉串、一根素菜串！”
话毕，围观人群传来一阵嘘声。
“嗨，小娘子，你这不就是哄着我们买酒吗？”
“就是啊，这算什么送？”
周盼仪笑着清清嗓子，朗声道。
“各位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想借着羊肉串的光，来卖我家新酒，但是我敢保证，它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烧烤和酒更配哦。”
少女一手扶酒坛一手叉腰，雪白下巴微微扬起，说话间鬓边碎发被微风吹起，端得一副神采飞扬，自信满满！
说着她抬手端起一碗酒：“我周家绝不强买强卖。”
“第一碗酒我请大家喝，您觉得好喝再买不迟，要是觉得不好喝，放下碗走便是！”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酒液微漾，一缕青梅酸甜味混着酒香钻进人群。
“……嘶，好香的酒味啊。”
“这个味道，有点特别。”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有些人跃跃欲试，反正尝尝又不要钱！
就在这时，从人堆后面钻出来一穿着红黑衣裳的少年，哈哈大笑着举起手。
“新酒？我来试！”
周盼仪定睛一看。
哟，熟人！是约酒那天的圆脸小衙役！
她直接将酒碗递了过去：“来来来，这是我家新酒，名曰青梅烧。”
小衙役接过酒，对着灯笼照了一眼，冰黄色酒水盖住碗底，晶莹剔透，青梅味儿十足。
“嘿，酒色真清，不过小娘子你也忒小气，就给这么一点儿！”
周盼仪连连摆手：“真不是我小气，我怕你喝多了醉在我这儿回不了家！”
宋代发酵酒大多只有三五度，就算喝上一壶也顶多会微醺，二十五度以上的青梅烧对宋人来说那可算烈酒了，没准真会一杯倒！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小衙役撇撇嘴，抬手，仰头！
“诶！”
周盼仪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把碗中烧酒一口灌下！
这一口不得了！小衙役当场额角青筋暴起，抬手捂住了嘴。
清酒入口，仿佛吞下一口梅子味的烈焰，从舌尖烧到喉咙处，直冲鼻腔和头顶，他下意识就想吐。
可一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他狠狠心，愣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团烈焰从喉咙一路烧到胃，眨眼间，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而此时此刻，青梅的酸、霜糖的甜才缓缓透出，混合着浓浓酒味被感受到。
“爽！”
小衙役忍不住一声大喝，狠狠把空碗砸向木桌，发出一声巨响！
“好酒！好酒！这才是真正的酒啊，竟不知我以前喝的都是水！够烈，够味道！”
周盼仪一把抓起羊肉串塞进他手里：“就现在，快尝尝！”
小衙役不疑有他，大口咬下肉块咀嚼，眼神噌的亮起来！
外焦里嫩、辛香微咸的味道，随着羊肉被碾碎充斥口腔，压下烈酒的刺激。
厚重的油脂味，使人情不自禁想念刚刚的清爽酒味。
酒与烧烤，风味层层堆叠，互为补充，一口肉一口酒才是绝赞搭配！
见到他的样子，人们忍不住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这么夸张？”
“有这么好喝吗？不会是请来的托吧！”
“不像，你看那小子额头都爆青筋了！”
小衙役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当即开口：“我不按瓢买，直接来一坛！”
周盼仪有点惊讶：“这一坛可要一百五十文！”
只见他晃晃脑袋，从腰下摸出钱袋，掏出角碎银子拍在桌上：“不用找了，多给我来点羊肉串！”
而第一个开口问话的红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小衙役皱了皱眉，打断他们。
“我要是只想买羊肉串你卖不卖？我不爱喝酒，甜丝丝的没意思！”
嚯！这还是个烈性子的，嫌弃发酵酒喝着没意思！
周盼仪从桌上拿起另一碗酒，笑吟吟双手递去。
“那感情好，我也不喜欢喝甜腻过头的酒，娘子不妨试试看我家的焚酒。”
红衣女子挑眉接过：“哪个焚？”
“烈焰焚烧的焚，绝对够意思！”
周盼仪微微偏头，嘴角勾起。
白酒是一个统称，若要售卖还得给它新想个名字，昨天夜里她睡前灵光一闪，觉得焚这个字再合适不过。
“啊，这位娘子，不是东边余味酒楼的掌柜余千霜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哪家余味酒楼？”
“还能有哪家？卖石肚羹、煎鱼饭最出名的那家。”
“那她决计不会是托。”
听到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周盼仪不禁认真打量起面前女子。
鹅蛋脸儿柳叶眉，一袭暗色红裙，云鬓高高盘起，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上挑的丹凤眼尾处有淡淡纹路。
竟然是位少见的大酒楼女掌柜。
余千霜没理后面人的议论，只好奇问道：“怎么喝？”
她可看到了刚刚小衙役那副样子，青筋热汗，也忒不斯文。
“小口喝就成。”周盼仪眉眼弯弯。
青梅烧与焚酒度数虽相差不大，但风味口感却不同。
如果说青梅烧是少男少女的心事，酸甜、炽热如烈焰绽放，能点燃四方。
那焚酒就是中年人的午夜梦回。
一小口酒入喉，起先只觉得酒味醇厚、深邃幽远，可当它滑落入胃的下一刻，幽焰自腹中灼灼燃起，烧向头脑与四肢。
热意从心底向外蔓延，勾起沉睡的、青春澎湃的灵魂。
一碗焚酒，一口火。
仅仅一口，余千霜就愣住了，肉眼可见的粉红色从脖颈爬上脸庞，眼尾绯红。
接着仰头一口喝干碗中余酒，她的眼眶竟微微湿润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身后人叫着余掌柜，她忽然回忆起了从前，忆起十几年前还不是余掌柜的自己。
豆蔻年华，意气风发，她的梦想是一人一马遍游大好河山，写一本属于自己的游记。
可后来呢？
爹爹重病，继承酒楼，嫁人生子，一晃已到如今。
她依然爱穿红裙，可一人一马的梦，她早已很久没做过。
“好酒。”
她放下碗伸手擦擦眼角，露出笑容。
“怪不得我不爱喝酒，原来只是没遇到好酒。”
“剩下的焚酒你不用再卖，我余味酒楼全要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东边有名的余味酒楼掌柜的，她什么样的好酒没见过，现在竟然要包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摊？！
“诶，余掌柜，你这都包了我们喝什么？”
“是啊是啊。”
“小姑娘，给我也来一碗尝尝！”
“还有我！”
周盼仪挠挠头，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不好意思啊余掌柜，这酒今天我们头回卖，扯这样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宣传，自然希望更多的人能尝到美酒。”
“我家就是清水巷子的周记酒肆，赶明儿您再来，我给您多留两坛！”
话说到这份儿上，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围着，余千霜不好强求，只能略带遗憾地点点头。
“清水巷子，周记酒肆，我记住了，那我今天买一坛可以吧？”
“那当然没问题！”
旁边围观的人早已等不及，纷纷围上来讨酒尝，急着试试接连被两个人大赞的好酒，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许韦带来的两个伙计人高马大，吆喝起来中气十足，立马就有不少人望了过去。
“诶，玉泉酒五十五文两瓢，好像挺合算……”
“走，过去看看。”
眼瞅许家酒摊前开始有人驻足了，阿德皱紧眉头，捏紧小拳头。
“姐姐，我也能喊！一定比他声音还大！”
别看他人不大，但家里发生的事儿他都懂，知道自家正在和对面比赛卖酒呢。
周盼仪左手翻动羊肉串，右手撒上一把调料，笑道。
“好呀，那你就喊：羊肉串、好吃的羊肉串，免费送！”
阿德刚张嘴，却在反应过来后愣住了：“啊？送？”
陈久珍启开两坛酒，倒在桌上的陶碗里，腾出手摸了摸儿子头顶：“就照你姐说的办。”
火舌舔过羊肉，烧裂孜然粒。
孜然中的化合物——枯茗醛，受到高温的鼓舞，迅速释放，掩盖住腥膻味，和着羊鲜味四散开来。
同一时刻，清脆吆喝声响起。
“羊肉串、好吃的羊肉串，免费送啦——”
免费送？
不管是吃过周家烧烤的，还是没吃过的，都被这三个字吸引住，闻着味儿就围了过来。
“送羊肉串？不是开玩笑？”率先开口问话的，是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
她吃过这家烤串，不便宜呢，一串鸡肉卖五文钱，怎么比鸡肉更贵的羊肉却是免费送呢？
周盼仪嘴角一挑，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边的酒坛子。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羊肉串确实送，只不过是买酒才送，买一瓢酒送一根羊肉串、一根素菜串！”
话毕，围观人群传来一阵嘘声。
“嗨，小娘子，你这不就是哄着我们买酒吗？”
“就是啊，这算什么送？”
周盼仪笑着清清嗓子，朗声道。
“各位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想借着羊肉串的光，来卖我家新酒，但是我敢保证，它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烧烤和酒更配哦。”
少女一手扶酒坛一手叉腰，雪白下巴微微扬起，说话间鬓边碎发被微风吹起，端得一副神采飞扬，自信满满！
说着她抬手端起一碗酒：“我周家绝不强买强卖。”
“第一碗酒我请大家喝，您觉得好喝再买不迟，要是觉得不好喝，放下碗走便是！”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酒液微漾，一缕青梅酸甜味混着酒香钻进人群。
“……嘶，好香的酒味啊。”
“这个味道，有点特别。”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有些人跃跃欲试，反正尝尝又不要钱！
就在这时，从人堆后面钻出来一穿着红黑衣裳的少年，哈哈大笑着举起手。
“新酒？我来试！”
周盼仪定睛一看。
哟，熟人！是约酒那天的圆脸小衙役！
她直接将酒碗递了过去：“来来来，这是我家新酒，名曰青梅烧。”
小衙役接过酒，对着灯笼照了一眼，冰黄色酒水盖住碗底，晶莹剔透，青梅味儿十足。
“嘿，酒色真清，不过小娘子你也忒小气，就给这么一点儿！”
周盼仪连连摆手：“真不是我小气，我怕你喝多了醉在我这儿回不了家！”
宋代发酵酒大多只有三五度，就算喝上一壶也顶多会微醺，二十五度以上的青梅烧对宋人来说那可算烈酒了，没准真会一杯倒！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小衙役撇撇嘴，抬手，仰头！
“诶！”
周盼仪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把碗中烧酒一口灌下！
这一口不得了！小衙役当场额角青筋暴起，抬手捂住了嘴。
清酒入口，仿佛吞下一口梅子味的烈焰，从舌尖烧到喉咙处，直冲鼻腔和头顶，他下意识就想吐。
可一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他狠狠心，愣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团烈焰从喉咙一路烧到胃，眨眼间，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而此时此刻，青梅的酸、霜糖的甜才缓缓透出，混合着浓浓酒味被感受到。
“爽！”
小衙役忍不住一声大喝，狠狠把空碗砸向木桌，发出一声巨响！
“好酒！好酒！这才是真正的酒啊，竟不知我以前喝的都是水！够烈，够味道！”
周盼仪一把抓起羊肉串塞进他手里：“就现在，快尝尝！”
小衙役不疑有他，大口咬下肉块咀嚼，眼神噌的亮起来！
外焦里嫩、辛香微咸的味道，随着羊肉被碾碎充斥口腔，压下烈酒的刺激。
厚重的油脂味，使人情不自禁想念刚刚的清爽酒味。
酒与烧烤，风味层层堆叠，互为补充，一口肉一口酒才是绝赞搭配！
见到他的样子，人们忍不住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这么夸张？”
“有这么好喝吗？不会是请来的托吧！”
“不像，你看那小子额头都爆青筋了！”
小衙役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当即开口：“我不按瓢买，直接来一坛！”
周盼仪有点惊讶：“这一坛可要一百五十文！”
只见他晃晃脑袋，从腰下摸出钱袋，掏出角碎银子拍在桌上：“不用找了，多给我来点羊肉串！”
而第一个开口问话的红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小衙役皱了皱眉，打断他们。
“我要是只想买羊肉串你卖不卖？我不爱喝酒，甜丝丝的没意思！”
嚯！这还是个烈性子的，嫌弃发酵酒喝着没意思！
周盼仪从桌上拿起另一碗酒，笑吟吟双手递去。
“那感情好，我也不喜欢喝甜腻过头的酒，娘子不妨试试看我家的焚酒。”
红衣女子挑眉接过：“哪个焚？”
“烈焰焚烧的焚，绝对够意思！”
周盼仪微微偏头，嘴角勾起。
白酒是一个统称，若要售卖还得给它新想个名字，昨天夜里她睡前灵光一闪，觉得焚这个字再合适不过。
“啊，这位娘子，不是东边余味酒楼的掌柜余千霜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哪家余味酒楼？”
“还能有哪家？卖石肚羹、煎鱼饭最出名的那家。”
“那她决计不会是托。”
听到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周盼仪不禁认真打量起面前女子。
鹅蛋脸儿柳叶眉，一袭暗色红裙，云鬓高高盘起，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上挑的丹凤眼尾处有淡淡纹路。
竟然是位少见的大酒楼女掌柜。
余千霜没理后面人的议论，只好奇问道：“怎么喝？”
她可看到了刚刚小衙役那副样子，青筋热汗，也忒不斯文。
“小口喝就成。”周盼仪眉眼弯弯。
青梅烧与焚酒度数虽相差不大，但风味口感却不同。
如果说青梅烧是少男少女的心事，酸甜、炽热如烈焰绽放，能点燃四方。
那焚酒就是中年人的午夜梦回。
一小口酒入喉，起先只觉得酒味醇厚、深邃幽远，可当它滑落入胃的下一刻，幽焰自腹中灼灼燃起，烧向头脑与四肢。
热意从心底向外蔓延，勾起沉睡的、青春澎湃的灵魂。
一碗焚酒，一口火。
仅仅一口，余千霜就愣住了，肉眼可见的粉红色从脖颈爬上脸庞，眼尾绯红。
接着仰头一口喝干碗中余酒，她的眼眶竟微微湿润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身后人叫着余掌柜，她忽然回忆起了从前，忆起十几年前还不是余掌柜的自己。
豆蔻年华，意气风发，她的梦想是一人一马遍游大好河山，写一本属于自己的游记。
可后来呢？
爹爹重病，继承酒楼，嫁人生子，一晃已到如今。
她依然爱穿红裙，可一人一马的梦，她早已很久没做过。
“好酒。”
她放下碗伸手擦擦眼角，露出笑容。
“怪不得我不爱喝酒，原来只是没遇到好酒。”
“剩下的焚酒你不用再卖，我余味酒楼全要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东边有名的余味酒楼掌柜的，她什么样的好酒没见过，现在竟然要包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摊？！
“诶，余掌柜，你这都包了我们喝什么？”
“是啊是啊。”
“小姑娘，给我也来一碗尝尝！”
“还有我！”
周盼仪挠挠头，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不好意思啊余掌柜，这酒今天我们头回卖，扯这样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宣传，自然希望更多的人能尝到美酒。”
“我家就是清水巷子的周记酒肆，赶明儿您再来，我给您多留两坛！”
话说到这份儿上，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围着，余千霜不好强求，只能略带遗憾地点点头。
“清水巷子，周记酒肆，我记住了，那我今天买一坛可以吧？”
“那当然没问题！”
旁边围观的人早已等不及，纷纷围上来讨酒尝，急着试试接连被两个人大赞的好酒，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