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珍接手烤串的位置,周盼仪给众人倒酒。

    大多数尝过酒的人更喜欢甜甜的青梅烧,但也有少数人钟情于焚酒。

    喜欢焚酒的人在酒水入喉的瞬间,无一例外地惊为天人,纷纷嚷嚷:“以前喝的都是甜饮子,只有焚酒才是酒!”

    烈酒的魅力无人可挡~

    周记摊前热闹非凡,人挤成一圈,好些听到许家伙计吆喝过来的人,都忍不住跑到对面凑热闹。

    到底哪边酒卖得更好,肉眼一看便知道!

    起先许韦还坐得住,摇着蒲扇靠在树下准备看周家笑话,可随着小衙役的一声吼,对面人越围越多,他坐不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见对面人群中钻出一个手拎竹酒筒,有些面熟的矮胖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个鲤鱼打站起身,把人拦住了。

    “老焦啊!咱们也算老熟人了,怎的还跑去照顾我对家生意?你不地道啊。”

    这刚从对面买了酒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许家酒肆的熟客之一,泥水匠老焦!

    他昨儿亲眼看见伙计同他讲,今天夜市要斗酒有空可以过来捧场,想不到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一双眯缝眼往下耷拉着,口气有些不好。

    而被拦住的老焦先是老脸一热,随后把手中酒筒子往前递去,憨笑两声:“是许掌柜啊,凑个热闹嘛,尝尝新酒。”

    新酒?许韦皱了皱眉,低头看去。

    只见竹筒子里的酒水浅黄清透,还散发出阵阵浓烈酒香。

    ……清澈的、烈酒?

    他愣了,一时没回过神,那老焦见状脚底抹油,直接绕开他走了。

    而这时许家伙计从摊后跑来,急问道。

    “掌柜的!对面人越来越多了,我回酒肆把咱家桂花酿拿来吧,只靠玉泉酒怕是不行了吧?”

    许韦缓缓抬头,双眼恶狠狠瞪着周家摊子,咬牙切齿。

    “别说是桂花酿!就算是什么牡丹酿来了都没有用!”

    外行人不懂他还能不懂吗?光是一个清、一个浊,就差到了天上地下,这样厉害的精粹手段,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自家酒是拍马不能及,还怎么比,整个城西都没人能做到这份儿上!

    忽然他灵光一闪。

    要是周家早之前就有这手段,何故不用?以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如此想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酒压根不是她酿的,是不知道从哪偷来的!

    想到这儿他转头就往周家人堆里挤去!

    “好歹毒的妇人小儿,为了赢过这场斗酒,什么伎俩都敢用!说!你们到底是从哪偷的酒!”

    周盼仪正收银子呢,忽然一声大喝,吓得她手一抖,铜板都叮叮当当掉了两枚。

    只见许韦气势汹汹地带着伙计,扒开人群直冲上来,指着自己鼻子便骂起来。

    “好不要脸!我呸!”

    陈久珍上前一步拦在女儿面前,面色涨红:“许掌柜的,还请你好好讲话拿出证据,什么偷不偷的,岂能无故污蔑人!”

    许韦垂手指着酒坛,大喊。

    “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是酿酒的,我只问你要真能酿出这种酒,怎么早不拿出来!”

    陈久珍被噎住,脸色一白,周围人大都是不明所以的百姓,开始皱眉议论。

    周盼仪从阿娘身后站出来,眸光冷冷,直视许韦。

    “我家会酿什么酒还要知会你一声?我只问一句,就青梅烧和焚酒,诸位有没有在别处喝过!”

    少女嗓音又清又亮,压住了人群的议论,听到最后一句,他们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纷纷点头。

    “是啊,偷的话去哪里偷,这两种酒我还是第一次喝到呢。”

    “不可以空口白牙污蔑人的嘛。”

    “就是喽。”

    卖凉水的林阿婆在旁边看了好半天,正为周家酒卖得好高兴呢,见许韦又跑来叫骂,登时不乐意了,站出一步嚷道。

    “天爷诶!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欺负人家妇儿在先,说好了比酒,现在又来污蔑人偷酒,你这种人就该叫开封府抓起来!”

    “你个老婆子懂什么!”

    “林阿婆说得有什么错?我看你就是想赖掉赌注不给吧?”

    周盼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说实话,你家桂花酿方子我还真不稀罕要,你若心疼便拿十两银子来,我放你一马。”

    就他家那桂花酿的方子,她还真没瞧上,想要在米酒中掺上桂花香,只要在蒸米时与桂花一同蒸上,便大差不差了。

    与蒸馏酒方子相比,真没什么技巧。

    许韦最自豪的事就是研究出桂花酿。

    眼见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被她当众说得一文不值,一张大脸涨成猪肝色,眯缝眼瞪成椭圆形,怒气攻心。

    “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他反手抄起手边的空酒碗,直往周盼仪头上砸去!

    “啊!”

    周遭人惊呼出声,周盼仪没料到对方居然会动手,惊叫一声往旁边侧头,但眼看就来不及了,这个角度必定会砸到脸!

    忽然,一只肌肉紧实的胳膊从许韦身后探出,牢牢抓住他的手臂,硬是让他的手停在了少女眼前!

    周盼仪头顶划过一滴冷汗,定定神,转过脸看清楚了抓住许韦的人。

    是范家肉铺里那个使刀很厉害的冷峻少年,俞骁。

    少年眉头紧蹙,下颌线紧绷,单手钳子一样攥紧许韦手臂,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哪来的臭小子,你给我松手!柱子,柱子!”

    许家酒肆那伙计,似乎没想到自家掌柜的会动手,一时呆住了,听到他叫喊,才回过神去掰俞骁的手。

    陈久珍则被吓得手都在抖,扑到女儿身前嘶声尖叫:“许韦,你莫不是疯了!你敢动我女儿一下试试!”

    周盼仪不笑了,杏眼漆黑发暗。

    她推开阿娘,抄一摞空陶碗,劈头盖脸砸向许韦!

    “动手是吧,动手?”

    “谁还不会砸是吗!”

    趁着他被俞骁拽住动弹不得,七八只碗砸在他头上噼啪裂开,瞬间从头发里蜿蜒出一道血痕。

    就在她还要继续砸时,少年松了手,挡在她身前拦住,低声道。

    “……够了,再砸就出事了。”

    周盼仪弓着腰,大口大口呼吸。

    被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上涌,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孤儿院里。

    小小的她蜷缩在房间角落,比她大十岁的男生用塑料脸盆一下下往她身上砸,一边笑道:‘还手呀,你怎么不还手呢!’

    “仪仪,仪仪!你还好吗?”

    思绪被打断,陈久珍拉住她的手,上下摸索。

    等周盼仪回过神时,那许韦已然被砸蒙了,正瘫软地被伙计扶着,面露惊惧。

    其他围观人群也齐齐后撤一步,生怕被殃及鱼池。

    “你、你!我要报官!”

    许韦艰难爬起来,一手捂着染血的额头,一手指她。

    少女眼神发寒,红唇紧抿,绷着脸再次拿起一个空碗,狠狠砸在他脚边,砰的一声响,把他吓了个激灵。

    “好啊,你去啊,到时候府衙老爷问起来是谁先动的手,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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