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年。

    峦国没有这些礼俗。

    但澄国还是派人送来了我的及笄礼。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这个消息,除了太子。

    他说,澄国派来的人可能午后到城门下,听母后说是一个姓裴的将军:

    “你若是要去,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为什么要打掩护?”

    他沉吟了片刻,深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说得含糊:

    “澄国使臣的事,不便张扬。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用过午膳,我便骑上小芦溜到城外。

    果然是裴奕。

    小芦亲热地嘶鸣着去迎接他。

    “嘿,老伙计,又见面了。”

    他放任小芦在他身上轻轻啃咬,把目光移向我:

    “这些都是御赐的礼物。”

    “哦?”

    不过是些金银首饰,华衣锦服。

    “既然这是御赐的礼物,那裴奕,你有要给我准备什么及笄礼吗?”

    我仰起头,睁大眼睛炯炯地看他。

    “若是没有的话,唤我一声‘长宁’,我也乐意。”

    他拧着眉低下头来正视我:

    “公主莫拿臣寻开心了。”

    “他们都叫得很别扭。”

    我走到草地上,坐下来。

    他终于还是跟过来,站在一边。

    小芦在旁边愉快地拱草。

    “‘长盈,长盈’的,一点不像是在唤我。”

    “可能是地方口音吧。”

    他没有接话。

    我知道,以他的性子,是不会松口的。

    我也不期待他会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

    “裴奕,我觉得太子对我应该是很好的。”

    “那是自然。”

    我拔下一根草,绕在手上,轻轻地拧着。

    “但是我对他,生不出那种感觉。”

    刚拔下来的草被我编成了一个小环。

    “裴奕,我总觉得我对你的感觉,好像和对他的不一样。”

    我知道裴奕在听,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教我射箭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但我就是会想到你送我来峦国的时候,语气生硬地让我下马。”

    我又揪下一根草,在手里绕着,却是绕不出形状了。

    “他给我带样式精致的餐食,我会想到你递给我的那个看起来很差劲的大饼。”

    “公主,或许是因思乡了,便觉得澄国的一切都比峦国的好些。”

    裴奕生硬地打断我。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我把手里的草轻轻放回地上,站起来,笑了笑:

    “可能,裴将军说得对。”

    “公主请回吧。”

    “好。”

    我叫了一声“小芦——”,它快乐地小跑过来。

    我翻身上马,轻踢马腹。

    “裴将军,幼时纸鸢一事,本宫向你道歉。”

    混着马儿的嘶鸣,这句迟到多年的道歉,也不知他听见没有。

    高山草甸呼啸而来的风夹着大地的气息,洁白的马鬃勾勒出风的形状,哒哒的马蹄声唤醒沉睡于此处的尘埃。

    小芦长大了,黑色的毛渐渐少去,奔跑起来像一团白色的云朵。

    我告诉自己,别回头了。

    晚上,因今日是我生辰,宫中还是为我设了筵席。

    座上宾不多。

    只是我,木卡,皇帝,皇后。

    没有布菜添杯的旁人,没有歌舞声声。

    气氛有些诡异地沉闷着。

    皇帝只是一盏接一盏地喝酒。

    皇后安静小声地吃着菜,不发出一点声音。

    木卡难得地回避我的眼神。

    几个人像是共同守着什么秘密不教我发现。

    突然,皇帝站起来:

    “长盈公主,生辰吉乐!”

    旁的二人也举了杯:

    “长盈,生辰吉乐。”

    “长盈”二字,我听得真切。

    烈酒,顺着食管灌入我的腹中。灼得我眼热。

    近两年了,我还是喝不惯这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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