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城中,一间荒败的小院内,一辆马车静立其中,不远处的厢房内站着三个人,正是三乐等人。

    地上也横躺着三人,皆被绳索捆缚,口中塞布,正是被三乐等人劫来的潶鹤堡弟子。

    元澈在一旁点燃一炷香,淡淡的药香弥散在房中各处,钻进了地上三人的鼻中。

    少顷,其中一名弟子眼皮颤了颤,挣开了眸子。

    待他看清眼前情景时,顿时如临大敌,奋力挣扎起来!

    奈何全身无力,掀不起什么风浪,宛如身患风疾的老人,只能歪斜着身子,干瞪眼。

    此药这般厉害,乃是出自神医元治之手,名叫困身散,药如其名,将人困住,昏迷无力,与迷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却也有不同,它需得与一味无色无味的苓散结合,苓散无毒,只有与困身散相撞,才能发挥其药效。

    下药之无形,让人无法察觉起疑,中药后之脉象同风疾类似,常被误诊,也更不易让人发觉。

    三乐上前一步,扯掉那人口中的黑布,冷声道:“你若乖乖听话,便饶你不死!”

    黑河看着眼前鬓边发白的老丈,虽眼中有俱意,却并未屈声应下。

    只是固执地仰着头,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

    突然“唰”的一抹寒光,映在了他的颈上,让其骤然一怵!

    “你们只要如实回答我们所问,我便放你们几人完完整整的回去。”三乐好言相劝。

    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如若不然,到时少了哪块,我可就不清楚了!”

    那黑河见状,虽抖了抖,但神情凛冽,仍不肯屈服。

    三乐不再废话,正欲动手,却被一旁的小简拦了下来。

    “等等,我有办法!”

    小简说罢,对着那黑河莞尔一笑,诡异非常。

    ……

    洛月城,城南主街上,一辆马车拖着大堆的粮袋缓缓驶过,停在了潶鹤堡门前。

    待马车停稳,驾马的那人迳自下车,敲响了大门。

    不到一息,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弟子。

    “原来是黑冶回来了!今日怎的比平常要晚?”

    那黑冶听罢,微微一愣,正欲开口,便见那弟子笑眯眯凑近道:“可又是去找那李寡妇了?”

    黑冶嘴角僵了一瞬,佯作赧然笑道:“小声点!”

    那弟子立直身子,识相的没再往下说,反而打趣起来。

    “嘚嘚嘚,我不说啦,还是你小子有口福,下次再有这等好事,记得带我也去玩玩!”

    黑冶僵笑着点头应下,随即驾着马车驶进了潶鹤堡。

    待马车驶离大门甚远,车帘才被掀开,从里面探出一头来。

    “若是没猜错的话,方才那人应当叫黑悟吧。”

    说话之人正是不久前,被三乐掳走的三名弟子中的——黑河。

    而此人并非真正的黑河,正是冒名顶替的小简!

    驾车的那人也不是黑冶,而是三乐。

    “你应叫那人悟哥才是。”小简身后,传来一小声叮咛。

    只见帘子一动,又钻出一脑袋,正是顶着一张陌生脸庞的元澈。

    三乐驾着马车驶过一道拱门,朝身后两人叮嘱道:“我们几个可得当心了,切忌少言慎行。”

    半个时辰前,三人将那三名弟子掳走后,从他们口中逼问出其身世资料,以及潶鹤堡的大小消息,非常之详细,小到连谁谁谁腚上有几颗痣,都能一一报来。

    此番功劳,还属小简最大!

    她小机灵一动,将三人掀了个干净,又将几人如叠罗汉一般,交叠在一块。

    随后,小简又拿出一份,从构栏之所买来的迷神散,又名仙人醉,此药十分霸道,专用于那些不听话,刚入行的新人,服下此药,再-硬的人也得软!

    小简钳制那名叫黑冶的弟子,在他忿恨的眼神中,猛地卸下其下巴,将一整包药尽数喂了下去。

    见其要吐,小简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扯掉他脚上的鞋,塞进了他嘴里。

    小简见其甚为憋屈的模样,十分爽心,心中暗骂:哼,叫你欺负人!

    干完这事,小简将那名叫黑河的弟子带出了房,随后吩咐元澈,将那黑冶身上的绳子解开。

    三乐见状,不禁拍手称赞,“小简,还得是你有损招!”

    一旁的元澈脸色忽红忽黑,神情莫测。

    几人出了门,将房门紧锁,只留下黑冶同另一名弟子在房中。

    不稍片刻,房中便发出宛若野兽般的粗-喘,以及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这一惊心动魄的喊叫,将门外几人,惊得皆是一震,就连小简也没想到,这药反应竟这般厉害!

    那小河已是惊得目瞪口呆,直冒冷汗,巴不得飞天遁地,逃出生天!

    “你可见识了硬气的后果?若是再不服软,且不如实说来,那下一个叫得这般撕心裂肺的,便是你!”

    小简说这话时,面目可憎,语气森然,又是一副老媪装扮,宛若一个恶鬼婆婆。

    连一旁的元澈,都忍不住一颤,更别提,那本就怯懦的黑河了!

    只见那黑河眸子里满是惊恐,不知是被眼前的人所吓,还是被房中,一阵更比一阵高的惨叫声,所惊着了。

    黑河沉吟半响,终于开口。

    “你们想知道何事?”

    元澈率先问道:“神医元治,到底为何而死!”

    说这话时,元澈声音发颤,神情悲戚。

    黑河瞄了一眼元澈,心中虽不知此人与那元治有何关系,倒也如实道来。

    “元大夫之死我等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堡中闯入盗贼行窃,误闯入元大夫居所,将,将元大夫连同身边药童一块杀了,还将房中所有钱财也一并盗去了。”

    元澈听罢,神情震惊万分,难以置信,急急出声,声音乱颤。

    “凶手呢!”

    黑河也觉此事不寻常,有种口难言之感。

    “凶手,至今未抓获……”

    “潶鹤堡高手如云,竟会让一个盗贼出入自由!这说出去可要笑掉江湖人的大牙!”元澈怒声喝道。

    这是他第一次放声大喊,毫不顾忌礼仪之态。

    小简在一旁瞧着,不禁心中一紧,颇为难受。

    黑河见人情绪失控,匆匆解释道:“此事我是真的不知呀,堡主本欲再查,可是没多久堡主便与世长辞了,后来少主即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元澈听完,颓废的呆在一侧,也不是在想些什么。

    三乐想上前安抚一番,但又见小简已去,便没再上前添乱了。

    她转而看向那黑河,不禁想起那夜的男子,使得一手行云流水的一招鹤跃升。

    遂而问道:“你可知《云鹤剑影录》?”

    黑河双目猛然一睁,凝着身前人,惊愕道:“你怎会知这剑谱的名字!”

    堡中上下,皆不能对外提及祖传剑谱《云鹤剑影录》的一字一语,连一点细枝微末也不能泄露,这是堡中的严律,违者即死!

    无一人敢违背,就连堡主对外提起,也只是说祖传剑谱四字。

    故此江湖上虽对潶鹤堡的祖传剑谱,传闻甚多甚广,可谁也没见过剑谱,就连名字也无人可知。

    这人到底从何得知?

    三乐喝了一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黑河吓得一震,老实答道:“《云鹤剑影录》乃是我堡中祖传剑谱,由第一代堡主潶鹤所创!”

    话音未毕,便被三乐一声怒骂截断了。

    “放你爹的狗屁!”

    三乐面带愠色,双目瞪圆,显然生气极了!

    “《云鹤剑影录》怎么就成你们的了!别在这儿瞎编乱造,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你这舌头!”

    “噌”地一下,三乐拔出长剑,威胁道。

    那黑河虽被唬得一愣,但也还是坚持说道:“我,我可没说话,这,这千真万确!你要是不信,自去堡中一瞧便是!”

    黑河小心觑了一眼三乐,又低下头去。他此番言辞,本就是想激将这几人前去潶鹤堡一探究竟,然后自投罗网!

    三乐一听,果然应了下来,“去就去!你若胆敢骗我们,便将你活剐成片!”

    黑河虽颤颤巍巍点头,但心中所想却是,你们怕是无命可寻,堡中戒备森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后续三乐几人连番探问那黑河,潶鹤堡中的大小事,黑河也极为配合,如实一一招来!

    ——

    洛月城,千日阁

    楼外竹影萧疏,秋风一扬,光影恍惚。

    袅袅余风透过一扇半开的窗门,吹进楼中,掀起了悬挂于床前的一片帐幔,招招摇摇,飘飘荡荡。

    床中人影忽隐忽现,直至露出一张绝色容颜,但这张脸,比平日里更没几分人色,白得骇人!

    若不是见他胸口伏动,怕以为是一死人了!

    突然,房门“咿呀”一声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

    江洛见那扬起的帐幔,眉心一拧,连忙走至窗边,将那扇未关严时的窗合上。

    跟着江洛进来的还有一老丈,他手提一木箱,精神气很足。

    只见他于床边坐下,江洛见状,赶忙上前将帐幔掀开。

    “何老,请!”江洛语气颇为敬重。

    想来,此人身份不一般。

    这老丈名叫何岳,医术了得,潶墨白这些年的身子,都是交由他调养,也算是潶墨白的半个师父。

    一来二往间,何岳也教授了潶墨白一些医术,以防他不在身侧时,能勉强自顾。

    而潶墨白也是一点就通,甚至还自学了制毒之法,何岳对其也是连连称赞。

    可赞谀之余,却有几分可惜,可惜了好好一良才,竟落得这般下场,怕是要与一身病痛,相伴终身了。

    江洛见何岳收回手,久久不语,不禁焦急问道:“何老,阁主如何了?”

    潶墨白自春日楼出来,便晕厥了过去,幸好被何岳相救,强行喂下了一颗,据说能起死回身的药丸,才保住性命。

    但也只是保住了命,从暮至朝,从昼至夜,整整两日,始终未醒。

    何岳长叹了一口气,皱眉喝道:“怎的会弄成这般模样!他这身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是万万不能再虚空的,这次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若不是我手里还剩下一颗回神丸,不然,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江洛垂头不敢言语,只能默默挨骂。

    待何岳气消了,他才讪讪开口道:“何老,阁主为何还不见醒?”

    撒完气,何岳语气稍缓,“他身子亏空得实在太多了,能不能醒,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江洛猛然一震,连忙跪下哀求道:“何老,请您一定要救救阁主!阁主他,阁主命不该绝啊,他还有所未完成之事,整整十年啊,十年,他定不会轻易……”

    江洛一字一句,皆发着颤,声泪俱下,以至于话音已构不成句。

    何岳见其这般,实在不忍,委婉道:“我可没说他必死无疑,你们这几日且在身侧好好守着,汤药切勿断了,我均会每日为其诊脉行针,做的得当,他醒来……应当不是问题。”

    何岳此番话,也是心中所愿,当不得真,只是见江洛实在可怜,便说了大话,想要以此宽慰宽慰他。

    不知,他可解其中之意?

    而此话到了江洛耳边,宛若雪里送炭,让他欣喜万分,根本顾不得是真是假。

    何岳不再言语,摇了摇首,走出了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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