潶鹤堡内,三乐几人驾着马车,按照那小河所说的方位,有惊无险地到了后厨。

    几人刚一下车,便见迎面走来一妇人,看摸样四旬有余,已是堡中的厨娘了。

    三乐收回打量的眼神,唤了一声:“李婶子。”

    那李婶子听罢,笑着应下,道:“黑冶回来啦,运这这百来斤的粮食可幸苦啦!”

    三乐客套道:“不幸苦!”

    说罢,同身后的两人一齐卸货。

    卸到最后,几乎全是由三乐一人干完,没办法,谁叫小简和元澈两人光吃饭,不长力气呢。

    原先两人碍于那李婶子在,不得不强装面不改色,轻松自如,待人走了,脸色顿变,纷纷气喘如牛,着实逗笑旁人。

    三乐瞧着这两人,忍不住发笑,大发慈悲道:“你俩可一边歇着去吧,别耽误我干活了!”

    小简听罢,只觉大获特赦,赶紧拉起一旁逞强的元澈,坐到墙角,歇起了身子。

    半响功夫过去,只见三乐站在马车前合掌搓手,整车的粮食已然卸了个干净。

    还好她在粮行干过,懂得些技巧,这番忙碌下来也不觉劳累。

    小简见人忙完了,赶紧上前奉承道:“哎呀,真是幸苦啦!待会有何事全交由我来办便是!”

    说罢,小简双拳轻锤在三乐的肩上,按摩起来。

    三乐眯着眼,很是受用,道:“那成,今晚你可得帮我倒洗脚水!”

    ——

    夕阳落暮,浓墨席卷而来,掩翳天日。

    千日阁窗外雨声潺潺,秋意萧瑟,窗内灯烛荧煌,上下相照。

    床上一人双目紧闭,脸色忽冷忽热,忽白忽红,神情变幻莫测,宛若梦中人。

    帐幔无风自荡,忽见一缕青烟钻入帐内。

    青烟旋了几旋儿,转了几转儿,柔荑玉手,如花瓣开,玲珑玉姿竞相显现。

    一青衫美人轻轻落入床中,发如垂瀑,席卷而下,轻扫在潶墨白的脸上。

    痒痒麻麻,让人轻颤!

    潶墨白长睫微颤几许,掀起了眼睑,朦胧的双目一瞬不移望着眼前人。

    忽然一震,神色顿变!

    身前人竟一改往常,施着粉黛,冶容眩色,一双狼目也不似从前般冷厉,宛若春水荡漾,不转目也有风情无数,媚而不俗,秀而不艳。

    如此惊艳一幕,宛若巨石砸进了潶墨白,原本似静水的心间,波颤荡漾,使人沉醉。

    忽然,青衫美人玉手滑过衣襟,衣衫半敞,乌云堆雪,竟体芬香,竟在这宽敞的床榻之间,淫-靡而舞!

    那红白相间的唇齿,开开合合,靡-靡艳-词轻轻吐出。

    歌神旖旎,悠悠的舞了几舞,青衫浮动飘送芳香,整个帐内满是幽幽冷梅之香。

    潶墨白瘫软在床,无法动弹,心悸汗流,衣衫尽湿。

    他恍忽迷离,面色通红,青筋暴涨而起,双手紧握成拳头却无法抬起,不能将人一拥入怀。

    可情-欲一旦欲萌,终究是无法自控,耳边的淫-靡之音,眼前的春光之色,让他只觉体内的一股热-流,跃跃欲出。

    “三乐——”

    “三乐……”

    潶墨白心中的悸动无法自控,只能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一字一句,欲-念之重,却不见其声。

    霎那间,身前人如青烟般一吹而散。

    “三乐!”

    潶墨白失控大喊,迫切想要抓住那抹青色,可终是无果,只能眼睁睁看人消散。

    人虽已不在,可那律动的余波还在心中动作。

    忽然青烟再现,一道人影竞相渐显。

    潶墨白见状,面露喜色,直至人物显现时,他脸上的笑意才猛然一僵。

    “霜官啊——”

    “霜官——”

    “霜官呀……”

    那人一袭轻纱披肩,口中念着淫-靡之音,声音矫揉造作,犹如魔音绕耳,令人胃中作呕!

    魔音暂歇,那人忽倾身而下,直扑而来。

    潶墨白惊得粉脸如雪,登时愤怒若狂,谩骂之声疯起,却不见其声,手脚相向,却不见其动,只能为俎上鱼肉,眼睁睁瞪着那人上下其手!

    靡-靡之音,日夜聒耳,却无解决之法,只能恶心受之,愈渐癫狂……

    忽喜忽恶,忽惊忽怖,此番梦魇,当真让潶墨白生不如死!

    ——

    日从东升,晨光渐起,潶鹤堡内一片剑影翻飞,尽是金属铿锵之音。

    每日卯时,乃潶鹤堡晨起练剑之际,时约一个时辰。

    前一刻钟前,三乐正睡意朦胧,忽被屋外的声响所惊醒,开门一瞧,发觉堡内众弟子已洗漱妥当,正持剑往武场而去。

    三乐见状,赶忙叫醒同寝的小简和元澈二人,匆匆洗漱一番,马不停蹄地往武场赶。

    武场之广阔,足有十亩之大,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弟子,皆身着黑衣劲装,手持长剑,挥挥洒洒,一连套剑式,使得干净利落,齐整而浩然!

    远处的高台上站着大弟子进行监察,原是由黑掣担此重任,而今由黑佑担任。

    黑佑于高台之上见此情形,颇为满意的点了点首,忽侧目一看,发现了些不寻常。

    浩浩荡荡的队伍至末,有两人动作磕磕绊绊,凌乱非常,在一众整齐划一的弟子之间,显得颇为奇怪。

    黑佑望着哪处,双眼微眯,正欲亲自下场一瞧,身旁却走近了一名弟子。

    “佑哥,阁主唤您过去。”

    “可有说何事?”黑佑皱眉问道。

    那弟子摇了摇头。

    黑佑转身欲走,忽然想起方才那两人,招手唤来身旁一弟子,吩咐道:“去瞧瞧后头那两人?”

    那弟子朝着黑佑所指方向望了望,遂领命而去。

    武场之上,剑光霍霍,三乐右手持剑,跟着身前之人,一笔一划地临摹而挥,动作利落,行云如水。

    剑招之熟悉,让三乐不禁为之一惊!

    这潶鹤堡究竟与《云鹤剑影录》有着何等的关系?

    难道,剑谱是他们所盗!

    那云九呢?

    可也是他们所为?

    心中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地接踵而至,越理越乱,一时解不开。

    潶鹤堡所习之剑法,乃潶鹤据《云鹤剑影录》稍作演变而来,故此与之颇为相像也不为奇怪。

    三乐本就常年习剑,早就将《云鹤剑影录》熟烂于心,一招一式之间都带着其影,眼下晨练起来,不仅毫不慌张,且能举一反三。

    虽对三乐而言是出奇的简单,但较小简和元澈这等毫无武艺的人来说,要提起这十几斤的长剑挥来挥去,还要做到整齐划一,干净利落,谈何容易。

    这不就出岔子了!

    三乐舞着剑,双目四顾,忽见高台之上下来一人,直奔她身后而来。

    不禁转目看去,发现那人停在了小简和元澈身前。

    三乐不免一惊,可是出事了?

    此番突变,打了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元澈气喘吁吁地挥着剑,颇为吃力跟上前人的动作,可奈何不是习武之人,招没跟上,反而学了个四不像。

    小简较之稍稍好些,但也没强到哪里去,几次挥剑都击着自个,几欲痛喊出声都被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原本上千人之队伍,密密麻麻,两人又站于末尾,稍稍掩着点,也不至于被发现,奈何黑佑目力极佳,一眼便中。

    唉,是祸躲不过呀!

    那名弟子领命前来查看,还以为是入门不多时的新弟子,没想到却是老熟人。

    “黑贤,你这是闹哪出呀?”

    此话一出,那弟子并未听着回应,还以为是自个站得远,人没听见,便上前又唤了一声。

    “黑贤!”

    元澈听见黑贤二字,恍若大梦初醒一般,猛然转过头,见着来人却不知其名,心中不免一慌。

    “何事?”他故作镇定道。

    那弟子嗤笑出声,“你明知故意不是!大清早的,剑练得跟屎一样,还叫佑哥给瞧见了,讨打呢!”

    说罢,他话音一转,道:“你莫不是跟这黑河待久了,这剑术也越发退后了!如若这般,我那活桩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正好拿你练练!”

    小简一听,猛地一惊,顿感大事不妙,脊背已汗湿了大半。

    元澈也好不到哪去,手中的长剑轻颤不已,脑中急速飞转,急需出招。

    可法子还没想出,耳边又传来那弟子的质问声,“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还不答话?”

    越看越不对劲,那弟子再欲上前,脚下刚一动作,便闻见一声低喝。

    “作甚呢!”

    那弟子闻声望去,看清来人,不禁瞳孔一缩,立即换上一张笑脸。

    “冶哥怎的过来了?”

    “我不来,只怕这两人都被你吃干抹尽了!”

    三乐脚下一顿,停在了那名弟子的身前,冷冷而望,接着说道:“黑程,莫要坏了规矩,想拿我的人,还得先压过我才行!”

    小简和元澈见状,宛若见了救星一般,纷纷往三乐身后躲去。

    那黑程听罢,嘴角一抖,连忙尬笑着赔礼:“哈哈,哪有的事,冶哥误会了,我哪敢抢您的人呀,只不过是佑哥见两人奇怪,叫我过来瞧瞧罢了。”

    三乐问:“有何奇怪?”

    “他们两人这般有气无力,乱使乱舞的,可不奇怪吗?”那黑程接道。

    元澈同小简闻言,均不敢吭声,心里慌得发抖,不知作何解释。

    三乐眸子一转,抿了抿唇道:“我当是什么大事,昨夜折腾得太晚,而今失了些气力,拿不起剑,不行吗?”

    稍作解释后,忽然话锋一转,道:“你这般纠缠不清,可也是想来试试?”

    黑程双眸骤然一睁,不禁嘴角一抽。

    这黑冶行事,真真令人咂舌呐!

    幸亏他剑术有所进步,不再居于人下,不然,这黑冶的活桩怕是他了!

    原来黑冶之剑术,虽在潶鹤堡内居上,但人性情暴躁,恨戾无常,颇喜与人比试,见人不顺眼,便呼来一战,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常常斗得头破血流,叫人害怕!

    黑程见了他,也难免有些微怵,生怕被其缠上,匆匆点了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见人终于离开,三乐长吁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手一看,发现手心已是一层薄汗。

    万幸她想起了那人的名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上千名弟子,只消每人出一剑,便能将他们几人戳成筛子!

    ——

    潶鹤堡北侧的庭院中,潶衡身着一袭黑色练功夫,站在院中,正在擦拭着手中的乌剑。

    黑佑匆匆赶来,上前作揖,“见过堡主。”

    潶衡见人来了,并未停下手中的事,漫声吩咐道:“传我之令,明日启程去往玉山。”

    黑佑不明所以,不知堡主为何提前启程,虽有疑虑,但也不敢多言,随即领命退下。

    潶衡摩挲着手里的剑,狭长微挑的双目里,眸光沉沉。

    为何会突然提前行事,只因近日他心中多有不安,眼下潶墨白又不知身藏而处,总担心会起异变。

    故早去玉山,惟恐夜长梦多。

    ……

章节目录

拔剑挑潶白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南波三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南波三水并收藏拔剑挑潶白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