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湫莯是被自家老头子赶出来的。

    在这之前,她为了给妹妹出气拿酒瓶把他们学校的校霸爆了头,就此成就了自己的一世威名。结果都小弟还没认全,就被自家爹以“去西班牙找更好的教练学花滑”的名义扔到了巴萨罗那。

    所以现在,她背着对她而言有些过大的运动包,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熙熙攘攘的异国街道上,莫名的有些委屈。

    上个月她刚赢得了全国花滑大奖赛的少年组冠军,结果手里的金牌还没捂热乎,便身处异国他乡。巴萨罗那的街上人来人往,她别说加泰语了,连西班牙语都不会,只能操着一口四川味的中式英语和刚掌握的几个西语词跟面前的男孩大眼瞪小眼。

    费了大半天劲问到了路,等到达俱乐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除了跟教练安德里亚见了一面今天什么也没干成。

    面对脸色有些难看的教练,她强撑着自己的嚣张,说出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会再迷路了。”

    安德里亚很崩溃。

    他心爱的、为此专门跑到中国跟那帮国家队的领导费了半天口舌才让人同意外训的天才学生,在第一天就放了他的鸽子。现在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张嘴就直接道歉,怎么看都是熟练工。

    “我要是不原谅你呢?”

    “哦,那就不原谅呗。”

    安德里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姑娘就又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反正我是道歉了,你不原谅我也没办法。我今天也不是自愿迷路的啊?要不你让我通宵把训练补回来也行,只要你撑得住就可以。”

    她一脸认真,还专门把运动包从背上放下来拎在手里,只等安德里亚答应就去更衣室换衣服。

    安德里亚再次被噎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才能从方湫莯的一脸无辜中缓过气来。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安德里亚有些无奈,他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第一天就跟她死耗?国家队的教练真没忽悠他,这姑娘不是一般的难搞。他看着方湫莯俏丽的面庞,在俱乐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对方那一身红白的运动服和规规矩矩绑在脑后的马尾辫都让他感觉到丝丝胃痛。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今天就聊聊关于你新赛季的打算?”他忍住头疼,问出了大概是今天唯一能解决的问题。

    不怪安德里亚这么直白,他在中国时就从自己曾经的朋友,如今的国家队女单主教练姚迁那里听过方湫莯的各种”恶名“。其中一条就是被问话时的习惯性沉默,对方一句话不停地让他听了好几个小时的牢骚。他想起姚迁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教授他如何理解这个小姑娘的各种暗示就觉得心累,比起没头没脑的瞎猜,他还是觉得直接问更有效率一点。

    安德里亚看她点头应了一下,就继续问道,“那么这个赛季你的目标是什么,莯莯?”

    方湫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想在这个赛季内增加三周跳的次数,然后彻底攻克三周阿克塞尔。”她抬头看向安德里亚,“这个赛季我会升上青年组,我要在这一年就拿到奖牌。”

    好的,安德里亚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姚迁知道他要带湫莯外训时,那副喜极而泣的表情了。她就这么平静的说出了能挑断他神经的话。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正站在俱乐部里,他会怀疑对方不是在谈论这赛季的节目编排而是讨论如何让她年纪轻轻就坐上轮椅。

    “你这个年纪不能这么滑。”他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你以前的教练应该告诉过你,年纪太小就滑太多高难度动作会影响发育,更何况还有因此带来的伤病。”

    方湫莯有些疑惑,“我都已经一米六了,已经够高了,为什么还要考虑发育?而且我对自己的能力也有自知之明,不会故意难为自己。更何况,”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安德里亚一眼,“在练习和比赛中受伤不是很正常吗?我练二周跳也有可能会摔,难道为了不受伤我就不练了?”

    她顿了顿,抢在安德里亚开口前继续说,“我肯定会增加编排难度,今年就一定要拿牌。”

    “但这很可能导致你以后再也拿不了奖牌!”安德里亚好不容易有了开口的时机,立刻再次表达反对,“而且你的阿克塞尔也并不熟练,你的节目甚至可能会因为你的执着而影响到流畅性。莯莯,你的跳跃已经很优秀了,更何况你的强项是艺术分。我注意到你的艺术分一向很高,总是5分左右,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跳跃?即使没有出色的跳跃,你只要能做好滑行和旋转,再加上你与生俱来的艺术感染力,你依旧可以取的好成绩。”

    “可我要拿奖牌。”湫莯依旧坚持,”我必须在今年就拿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块国际赛奖牌。”

    安德里亚也没辙了。“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今年?”,他满面疑惑,“你很有天赋。我想你也知道,只要按部就班的滑下去,你迟早能拿到奖牌,可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年?”湫莯抿抿嘴,她确实有理由,只是她不认为把她的理由说出来会是个好主意。在国家队被排挤的愤怒让她无法不逼着自己去进行一些在别人看来是揠苗助长的行为。更何况,在那些人看来,自己大概是为了逃避那糟糕的人际关系才跑来了西班牙。

    “总之,我一定要在今年拿到奖牌,世青赛和大奖赛哪个都可以。”她看着安德里亚棕色的眼睛,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定。

    安德里亚终于放弃了,他选择了退步。“那你决定争哪个奖项,然后要跳几个?”

    “我不能都要吗?”

    “不行,你必须选一个。”

    “那就世青赛吧。”湫莯想了想,“我跳五个,其中两个我会加进联合跳跃并放在后半部分,剩下的三个一个在开头,两个在快到中间的时候,然后看情况再编一个阿克塞尔进去。”

    “太多了。”安德里亚直接否定了她的想法,“四个就足够了,这是我的底线,莯莯。”他坚定的说,“去掉中间的一个,把其中两个的跳跃难度降低,加一个两周阿克赛尔,我就允许你跳。”

    方湫莯看着他的神色,罕见的选择退一步。四个三周应该就是安德里亚接受的极限了,但好在她还是争取到了她最想要的。反正四个三周应该也够用了,她想,大不了就把难度都调高再把步法和旋转的难度升上去补分。

    现在,她不打算继续刺激安德里亚可怜的神经。

    “那就四个。方湫莯耸耸肩,“然后就是这个赛季的选曲,我想知道你会为我选哪首曲子。”

    “这个应该你自己选,莯莯。”安德里亚挑眉,“这是你要滑的曲子,难道之前都是别人在帮你选吗?”

    湫莯点头,“之前都是教练帮我选的。”

    “那么从这个赛季起,就要靠你自己选了。”安德里亚笑道,“只有出自你内心的选择,才能让你对你要表达东西的理解更深刻。”

    他眨眨眼,“你现在就要开始想了,毕竟新赛季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准备。”

    看湫莯有些为难,安德里亚摸摸她的头,“今天我先送你回家,现在太晚了我不放心。”

    他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在手上甩了一圈,看着还站在那里的湫莯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一言不发的跟上他,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安德里亚也就体贴的没去打扰她思考。

    上赛季的《红高粱》肯定是不能再用了,这赛季要滑什么也一时想不到。汽车掠过宏伟的圣家堂,街道边的彩灯把光打到圣家堂白色的外墙,教堂大门旁的雕像拉出了奇形怪状的影子,张牙舞爪的霸占了人行道。方湫莯有些新奇,她在国内没见过这种景象——她连教堂都没见过。既然到了国外,就试试这些异国风情的东西好了,她看着夜色下的巴塞罗那,冒出了这样的你念头。

    “安德里亚,巴塞罗那有什么特色吗?”她看见安德里亚从后视镜里露出的疑惑地眼神,“我想找找灵感。”

    “足球吧。”安德里亚没怎么想就给出了答案,“一说巴萨罗那想起的肯定就是足球,巴萨罗那人不是巴萨球迷就是西班牙人的球迷,这边的孩子一有时间也是去公园踢野球。”

    湫莯有点为难,她对足球仅有的认知就是在家时陪老头子打的几局FIFA,还总是输的很有节奏感。

    “你有时间可以去关注一下球赛,足球和花滑一样有趣,”安德里亚建议道,“俱乐部的旁边就有球场。你感兴趣的话,明天训练结束后可以去看看。”

    湫莯点点头,她跟安德里亚道别后就回到了住处。握着手机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往家里保平安,还在赌气的小姑娘选择让自己可怜的老父亲独自承受家里两位女士的声波攻击。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方湫莯第二天天没亮就被自家妹妹打爆了电话。方湫薇小朋友完全忘记了时差的问题,烦的她姐起了个大早。

    好不容易把家里小姑娘应付过去,就急匆匆的出门,路上还被人用球砸了一下。她连对方的道歉都没来得及听完就一路狂奔到俱乐部,踩着铃进了大门。

    冰场内是昨天不曾见过的繁忙,安德里亚站在冰场边指导,看见她便催着去换衣服热身。湫莯冲进更衣室,换好训练服就拎着冰鞋往外跑,刚出去就看见安德里亚朝她招手。

    “你今天上午先别急着上冰,我先看看你在平地上的训练。下午我要看整组对于这个赛季的准备情况,你到时候滑一套给我看看就行。”

    安德里亚摸摸她的头。湫莯有些不解,这个人为什么老摸她的头,但自诩乖孩子的她还是听从对方跑去室内练习室。练习室不大,同组的十几个青少年都堆在这里,四面全是镜子,镜子前有着高高的木质压腿杆。

    上午是舞蹈课。

    等结束后,舞蹈课的教练茱莉亚叫住了她。这位女士曾在俄罗斯的芭蕾舞团工作,有着高加索人的标志性高颧骨和有些蜡黄的皮肤,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盘在后脑,她背对镜子站在栏杆旁边,两脚像锥子一样直直的扎在地上。

    “湫莯,对吧?安德里亚想让我看看你在平地上的功底。”茱莉亚抬起眼扫了方湫莯一眼,浓重的眼线下,那双蓝色的眼睛显得分外严厉。她的眼角有着战斗民族特有的沧桑纹路,眼神扫过的地方像是被刀刮了一遍。

    方湫莯没多说话就跳了她掌握的几个三周跳和旋转,而茱莉亚在她做完作前一直双手抱胸一言不发,这让方湫莯略微有些忐忑。

    “跳得不错,”这位女士终于开口了,“你想好这个赛季的主题了吗?”

    “没...”方湫莯小声的答了一句。跟安德里亚那种一眼就能看透的老好人不同,她有些怕茱莉亚。这位女士让她想到了小学时的教导主任,当初她把校霸打的鼻青脸肿,结果反手就被他们学校的那位教导主任罚她抄课文抄到手抽筋。

    “安德里亚跟我说他给你提了建议?我希望你可以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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