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连自己都放弃希望
短节目和自由滑的比赛之间一般会有一天假期。
方湫莯这天难得的没去临时抱佛脚，安德里亚把她赶出了宾馆让她去随处逛逛调整一下心态。他义正言辞向方湫莯科普了半天为什么赛前更适合放松一下而不是训练。他把小姑娘的包塞进她手里，将人推着一路送出酒店，塞了张地图就把她留在了苏格兰的街头。
方湫莯看着他一路小跑离开视线，觉得自己的处境无限接近自己在来到巴萨罗纳后的第一天。她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想着不如就找个地方呆一上午就回去。正当她站在街边比较哪个长椅坐着更舒服的时候，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伊莎？”她转过身，望向身后棕发的西班牙姑娘。
伊莎贝拉看着她，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方湫莯之前漂亮的黑茶色长发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葡萄酒一样的深红色。还挺好看，她想，等赛季结束后她也想染个一样的。
“你居然没泡在冰场里？”她有些疑惑，早在德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友人是信奉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那类人，现在居然在除冰场以外的地方看见了她，这简直比看见一头熊被一个非俄罗斯人一拳捶死了一样令人惊讶。
“安德里亚不让。”方湫莯坐到她身边叹了口气，“非说什么比赛前练习会增加心理压力，他不让我练我才更有心理压力啊。”她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抱怨道，“整天跟个老妈子一样，跟我哥一样烦。”
伊莎贝拉笑了起来，她想起了以前安德里亚还没退役的时候，也是整天对同组的师弟师妹嘘寒问暖，她拉了拉自己的围巾，拍了拍方湫莯的肩膀，“他一直这样的。之前有一年圣诞节，他送我们的礼物是每人一条自己织的围巾，最下面还绣了每个人的名字，贤惠的不行。”她看着小姑娘好奇的目光，补了一句，“米申当时就说，他那样的绝对不用担心娶媳妇。”
“但他一直到现在还是个光荣的大魔法师，”方湫莯接了一句，她把水壶放回去，把手团进兜里。
“他很关心你，”伊莎贝拉看着被冻得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他是怕你和我一样。”
方湫莯抬头看向她，虽然她早就从安德里亚那里知道了伊莎贝拉的基本情况，但好友这么主动的自揭伤疤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伊莎贝拉看着小姑娘有些愣怔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你已经知道啦？”她把手收回口袋里，看向天空，“连续几年，世青赛也好，大奖赛也好，就跟被诅咒了一样只能拿到银牌，就算再怎么拼命也只能争到银牌，无论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结局，听起来就像是漫画里的悲情配角一样对不对？”
方湫莯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伊莎贝拉，这种情况是她没有遇见过的。仔细想想，除了被玛缇娜恶心了一段时间，她一路走来一直没遇见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挫折，就算是几个月前开始被人疯狂写黑稿，也总有人帮她挡在前面。
伊莎贝拉没有理会方湫莯的沉默，她继续说，“他们叫我什么？哦，等待的伊莎，明明都那么努力了，但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等裁判可怜我给我一块金牌。呵，我需要等吗？我知道我能拿到。”她的眼睛渐渐放空，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可我还是没能拿到。去年世青赛，我都已经距离那个位置那么近了，可裁判最后把金牌给了克里斯蒂娜，因为他们觉得克里斯蒂娜长得好看，更符合他们的审美。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我长得不够漂亮。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裁判看我不顺眼，所以才要一次次的把我按在这个位置让我体会距离圆梦只有一步之遥的痛苦。我只想赢一次，但就是一直不行。”
真是有趣啊，我竟然有天会毫无防备的对别人说这些，她不自觉地想，为什么会突然说出来呢？大概是因为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感觉到了相同的气息吧，跟当年刚参加比赛时的自己一样的。现在虽然跟人说没有放弃，但要说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的话她自己都不信。她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有些发热的眼睛。太丢人了，明明要比身边的那个孩子还要大三岁，却差点在她面前哭出来。
方湫莯犹豫的伸出了手，她轻轻的搭在好友的肩膀上想给她一些支持。伊莎贝拉扯起嘴角朝她笑笑，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套递给小姑娘，“别难过呀，你看我都没多难过。你先戴我的手套，别把自己冻伤。”
方湫应了一声，低下头把手套戴好，耳边传来伊莎温柔的声音。“我知道，他们觉得我是心态出了一些问题，米申也这么觉得。之前他一直让我看医生，但我觉得他是大题小作，这种程度而已，怎么可能打倒我呢？我没病，没有那么脆弱。”
方湫莯看向她，西班牙姑娘低下头，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情况却一直没有好转。米申现在，应该是已经放弃我了吧。不过也好，没什么期待的话，我也不会有什么压力。说到底大概就是没这个命吧，倒霉而已，不接受又能怎样。”
”我这次也没那么在意那个冠军了，能拿得到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经习惯了。”
方湫莯看着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似乎是第一次对人说这些，她的声音在某些时候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哽咽。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抱住了自己的好友，她想以这种方式给她些许安慰。
“好啦，不说这些了。你今天有哪里想去的吗？我之前来这边集训过，带你在这里逛逛？”伊莎贝拉侧了点身子快速的抹了下眼泪，朝着方湫莯笑了起来。“要不要去尝尝这里的花楸浆果冻？那可是这里的特产。”
方湫莯应了一声，两个姑娘手牵着手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乱逛。伊莎贝拉好像完全从之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一路微笑着和路人打招呼，向小姑娘介绍着艾尔的一些著名景点，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临近失控的模样。
但她真的不在意了吗，方湫莯想。一旦没有跟她说话，伊莎贝拉就会露出那种很空洞的眼神，她会时不时的发呆，然后在方湫莯叫她的时候再突然反应过来。
这样不行，方湫莯很清晰的意识到了这点，伊莎贝拉的状态完全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关系”，她明明已经痛苦的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强行让自己笑着面对所有人。小姑娘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里奥会因自己的隐瞒而生气，因为她现在产生了和自己好友一样的感觉。
她强硬的把伊莎贝拉扯到附近小公园的长椅里坐下，西班牙姑娘无辜的抬头看着她，棕色的发丝堆在外套领口边，像一只软乎乎的花栗鼠。
“我这次要站到米申教练那边，”她站在长椅前俯视着伊莎贝拉，“你现在这样确实很让人担心。”
西班牙姑娘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哎，怎么还说这个。”
“我这次会拼尽全力去拿到金牌，”她打断了伊莎贝拉的话，坚定的说道，“你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赢我。”
“我看不见你想要取胜的决心，你不能这样。”
伊莎贝拉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方湫莯会这么直白的把话这么说出来。说好的东方人比较内敛呢，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么直接戳人心窝子也就是这丫头独一份了。
“你很强，伊莎。如果短节目的时候我不是排在你后面的话，我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技术动作编排。我那么做是为了赢你。”方湫莯继续说，她定定的看着伊莎贝拉，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我自由滑的时候也会拼劲全力，我要拿金牌，就算对手是你也绝对不会放水。”
“但你要是想以现在这个状态去滑的话还是退赛吧，不然我只会看不起你。”
伊莎贝拉的表情冷了下来，她看着方湫莯，许久没有说话。风声在公园里呼啸，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但两个姑娘却将一切隔在了她们之外。
“别说大话了，这次金牌肯定是我的，你该担心的是我不会放水才对。”伊莎贝拉突然笑了出来，她站起来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小丫头，你就乖乖的看我的表演然后大喊‘伊莎真厉害’就可以了。金牌肯定是我的。你还是努力跟他们争银牌去吧。”
太阳透过薄雾把光罩在他们身上，空气中的潮气依旧没有散去，山楂树的叶子被水气浸透，柔顺的把叶尖垂向地面。艾尔镇街头的公园里，两个姑娘把手握在了一起。
“我这次会拿到金牌，”阳光洒进伊莎贝拉琥珀一般的眼睛里，“就算是世界小姐来参赛，我也会拿到金牌。”
山楂树的叶子在冬风里慢慢的飘了下来，方湫莯看着好友闪闪发光的眸子，开口，“我也依旧是那句话，我会拼劲全力，拿到冠军。”
方湫莯这天难得的没去临时抱佛脚，安德里亚把她赶出了宾馆让她去随处逛逛调整一下心态。他义正言辞向方湫莯科普了半天为什么赛前更适合放松一下而不是训练。他把小姑娘的包塞进她手里，将人推着一路送出酒店，塞了张地图就把她留在了苏格兰的街头。
方湫莯看着他一路小跑离开视线，觉得自己的处境无限接近自己在来到巴萨罗纳后的第一天。她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想着不如就找个地方呆一上午就回去。正当她站在街边比较哪个长椅坐着更舒服的时候，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伊莎？”她转过身，望向身后棕发的西班牙姑娘。
伊莎贝拉看着她，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方湫莯之前漂亮的黑茶色长发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葡萄酒一样的深红色。还挺好看，她想，等赛季结束后她也想染个一样的。
“你居然没泡在冰场里？”她有些疑惑，早在德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友人是信奉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那类人，现在居然在除冰场以外的地方看见了她，这简直比看见一头熊被一个非俄罗斯人一拳捶死了一样令人惊讶。
“安德里亚不让。”方湫莯坐到她身边叹了口气，“非说什么比赛前练习会增加心理压力，他不让我练我才更有心理压力啊。”她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抱怨道，“整天跟个老妈子一样，跟我哥一样烦。”
伊莎贝拉笑了起来，她想起了以前安德里亚还没退役的时候，也是整天对同组的师弟师妹嘘寒问暖，她拉了拉自己的围巾，拍了拍方湫莯的肩膀，“他一直这样的。之前有一年圣诞节，他送我们的礼物是每人一条自己织的围巾，最下面还绣了每个人的名字，贤惠的不行。”她看着小姑娘好奇的目光，补了一句，“米申当时就说，他那样的绝对不用担心娶媳妇。”
“但他一直到现在还是个光荣的大魔法师，”方湫莯接了一句，她把水壶放回去，把手团进兜里。
“他很关心你，”伊莎贝拉看着被冻得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他是怕你和我一样。”
方湫莯抬头看向她，虽然她早就从安德里亚那里知道了伊莎贝拉的基本情况，但好友这么主动的自揭伤疤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伊莎贝拉看着小姑娘有些愣怔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你已经知道啦？”她把手收回口袋里，看向天空，“连续几年，世青赛也好，大奖赛也好，就跟被诅咒了一样只能拿到银牌，就算再怎么拼命也只能争到银牌，无论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结局，听起来就像是漫画里的悲情配角一样对不对？”
方湫莯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伊莎贝拉，这种情况是她没有遇见过的。仔细想想，除了被玛缇娜恶心了一段时间，她一路走来一直没遇见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挫折，就算是几个月前开始被人疯狂写黑稿，也总有人帮她挡在前面。
伊莎贝拉没有理会方湫莯的沉默，她继续说，“他们叫我什么？哦，等待的伊莎，明明都那么努力了，但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等裁判可怜我给我一块金牌。呵，我需要等吗？我知道我能拿到。”她的眼睛渐渐放空，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呆，“可我还是没能拿到。去年世青赛，我都已经距离那个位置那么近了，可裁判最后把金牌给了克里斯蒂娜，因为他们觉得克里斯蒂娜长得好看，更符合他们的审美。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我长得不够漂亮。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裁判看我不顺眼，所以才要一次次的把我按在这个位置让我体会距离圆梦只有一步之遥的痛苦。我只想赢一次，但就是一直不行。”
真是有趣啊，我竟然有天会毫无防备的对别人说这些，她不自觉地想，为什么会突然说出来呢？大概是因为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感觉到了相同的气息吧，跟当年刚参加比赛时的自己一样的。现在虽然跟人说没有放弃，但要说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的话她自己都不信。她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有些发热的眼睛。太丢人了，明明要比身边的那个孩子还要大三岁，却差点在她面前哭出来。
方湫莯犹豫的伸出了手，她轻轻的搭在好友的肩膀上想给她一些支持。伊莎贝拉扯起嘴角朝她笑笑，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套递给小姑娘，“别难过呀，你看我都没多难过。你先戴我的手套，别把自己冻伤。”
方湫应了一声，低下头把手套戴好，耳边传来伊莎温柔的声音。“我知道，他们觉得我是心态出了一些问题，米申也这么觉得。之前他一直让我看医生，但我觉得他是大题小作，这种程度而已，怎么可能打倒我呢？我没病，没有那么脆弱。”
方湫莯看向她，西班牙姑娘低下头，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情况却一直没有好转。米申现在，应该是已经放弃我了吧。不过也好，没什么期待的话，我也不会有什么压力。说到底大概就是没这个命吧，倒霉而已，不接受又能怎样。”
”我这次也没那么在意那个冠军了，能拿得到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已经习惯了。”
方湫莯看着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似乎是第一次对人说这些，她的声音在某些时候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哽咽。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抱住了自己的好友，她想以这种方式给她些许安慰。
“好啦，不说这些了。你今天有哪里想去的吗？我之前来这边集训过，带你在这里逛逛？”伊莎贝拉侧了点身子快速的抹了下眼泪，朝着方湫莯笑了起来。“要不要去尝尝这里的花楸浆果冻？那可是这里的特产。”
方湫莯应了一声，两个姑娘手牵着手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乱逛。伊莎贝拉好像完全从之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一路微笑着和路人打招呼，向小姑娘介绍着艾尔的一些著名景点，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临近失控的模样。
但她真的不在意了吗，方湫莯想。一旦没有跟她说话，伊莎贝拉就会露出那种很空洞的眼神，她会时不时的发呆，然后在方湫莯叫她的时候再突然反应过来。
这样不行，方湫莯很清晰的意识到了这点，伊莎贝拉的状态完全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关系”，她明明已经痛苦的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强行让自己笑着面对所有人。小姑娘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里奥会因自己的隐瞒而生气，因为她现在产生了和自己好友一样的感觉。
她强硬的把伊莎贝拉扯到附近小公园的长椅里坐下，西班牙姑娘无辜的抬头看着她，棕色的发丝堆在外套领口边，像一只软乎乎的花栗鼠。
“我这次要站到米申教练那边，”她站在长椅前俯视着伊莎贝拉，“你现在这样确实很让人担心。”
西班牙姑娘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哎，怎么还说这个。”
“我这次会拼尽全力去拿到金牌，”她打断了伊莎贝拉的话，坚定的说道，“你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赢我。”
“我看不见你想要取胜的决心，你不能这样。”
伊莎贝拉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方湫莯会这么直白的把话这么说出来。说好的东方人比较内敛呢，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么直接戳人心窝子也就是这丫头独一份了。
“你很强，伊莎。如果短节目的时候我不是排在你后面的话，我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技术动作编排。我那么做是为了赢你。”方湫莯继续说，她定定的看着伊莎贝拉，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我自由滑的时候也会拼劲全力，我要拿金牌，就算对手是你也绝对不会放水。”
“但你要是想以现在这个状态去滑的话还是退赛吧，不然我只会看不起你。”
伊莎贝拉的表情冷了下来，她看着方湫莯，许久没有说话。风声在公园里呼啸，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但两个姑娘却将一切隔在了她们之外。
“别说大话了，这次金牌肯定是我的，你该担心的是我不会放水才对。”伊莎贝拉突然笑了出来，她站起来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小丫头，你就乖乖的看我的表演然后大喊‘伊莎真厉害’就可以了。金牌肯定是我的。你还是努力跟他们争银牌去吧。”
太阳透过薄雾把光罩在他们身上，空气中的潮气依旧没有散去，山楂树的叶子被水气浸透，柔顺的把叶尖垂向地面。艾尔镇街头的公园里，两个姑娘把手握在了一起。
“我这次会拿到金牌，”阳光洒进伊莎贝拉琥珀一般的眼睛里，“就算是世界小姐来参赛，我也会拿到金牌。”
山楂树的叶子在冬风里慢慢的飘了下来，方湫莯看着好友闪闪发光的眸子，开口，“我也依旧是那句话，我会拼劲全力，拿到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