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灯停滞了一瞬,接着疯狂的闪烁。

    “玛缇娜小姐,可以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言论吗?”询问的记者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的大刀眉中间有一道断痕,整个人压抑着喜悦,迫不及待的抛出了问题。

    “我的这位师妹骗过了很多人,她甚至骗过了冰协,让他们相信她是清白的。但一个清白的人会被别人一直抓着不放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正是发现了真相才会对她提出质疑,她却将大家的好意解读成了是对她的攻击。”她抿了一口桌子上的水,继续微笑着答道。

    “你是《图片报》的记者吧?我必须要代表大家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冒着巨大的危险揭露了真相,让大家能从被你们所捅破的一角里隐约瞧见这位所谓天才的真实面目。”

    “那玛缇娜小姐,您有证据支撑您所说的这一切吗?”开口的是王娟,她这次依旧作为采访世青赛运动员的记者来到了这里,因为方湫莯的招待会还没有召开,因此她先来到了玛缇娜这里。

    “我还没有掌握到确切的证据,但正如我所说。一个清白的人是不会被大众无缘无故攻击的。我相信报道此事的记者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只是因为某些人的一些能量才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我们。”

    王娟还想提问,但玛缇娜直接结束了这次招待会。王娟本能的感到了不安,她干这行已经有了十几年,自然知道玛缇娜今天的发言会把方湫莯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一离开会场,她就直接给安德里亚打电话希望他尽快给小姑娘召开夺冠的新闻发布会。

    “这篇稿子再快也至少到后天才能发出来,趁那之前就开发布会的话,等稿子发出来了之后能最大程度的降低影响。”她向安德里亚解释自己的这个建议,“莯莯之前的风波一直没平息,只是热度暂时退了下去。等发布会结束后她最好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毕竟按之前的发展来看就算我们拿出了证据也没办法平息这件事。更何况上次冰协的药检结果他们都不认,我们手上应该也没有比这更有信服力的东西了。“

    安德里亚应下了,他在多次感谢后才挂断电话。他想起了玛缇娜赛后看着他的眼神,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学生——现在是前学生了——一直没弄明白自己执意让她离开的原因并非是对方湫莯的偏爱,而是对组内规矩的维护。他自认能够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学生,但或许玛缇娜想要的从不是平等。

    人人都想要平等,但平等实际上不过是妥协所带来的结果。被讨厌的从不是特权,而是自己并非是享有特权的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玛缇娜站到了组内其他学员的头上,所以当方湫莯直白的表达出不愿意成为支撑她位置的石头时,她毫不犹豫的对方湫莯发出了攻击。

    她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安德里亚闭上了眼睛,他的双手拂过已经有些稀疏的头发,指间缠绕上了几缕脱落的发丝。他还记得玛缇娜最初转到他的组就是因为在其他组被大孩子欺凌,但最终她也做出了她曾经最厌恶的举动。

    “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早上就召开发布会。”他拨通了方湫莯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小姑娘有些愣怔,按照惯例发布会应该是在赛季结束时开,或者至少等到其他项目都比完。

    “这么早?”她的小奶音顺着电波从另一头传来。

    “出了点问题,得尽快开。一会我过去把稿子给你,到时候你照着念就成,回答问题也按那里面的来。”安德里亚一边解释一边穿好了外套,他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为明天的发布会做准备,尽量把玛缇娜造成的影响减小。

    第二天他们下午才来到了这个小教堂,由于时间紧迫,安德里亚连一个正经的会场都没找到。小姑娘背了一夜的稿子,现在还有些迷糊。

    “你都记住了?”安德里亚一如既往的絮叨,这句话他今天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记住了,放心。要不我现在给你全背一次?”她打了个哈欠,不知道第几次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记者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安德里亚今天紧张的有些反常,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喝了三瓶水,却依旧焦躁到不行。阳光透过教堂高处的彩色玻璃照进来,把艳丽的色块映在他身上。他歪头避了避那些光线,坐到了方湫莯的身边。

    “方湫莯小姐,你在昨天拿到了世青赛的冠军,并且成为了这项赛事创办以来的最年轻的冠军和自由滑记录保持者。可以请你发表一下感想吗?”

    短暂的发言后,记者的提问来的分外急切。他们来势汹汹的劲头把她吓了一跳,无论多少次她可能都习惯不了这样的场面。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背昨天安德里亚给她的小抄上的答案。

    “啊,我感到十分荣幸,得到世青赛的金牌是对我目前为止的花滑生涯最大的认可。能够获得今天的成绩我要感谢教练对我的帮助还有家人和朋友对我的支持。”完美,她在心里默念,一字不差,咱的记忆力真的可以。

    “那么方湫莯小姐,昨日和您同组的运动员玛缇娜在颁奖典礼上拒绝和您握手,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发话的是王娟,这也是他们昨夜想好的策略。让自己人用温和的言语来提出这个绝不可能被忽略的问题,以此来减少回答时产生漏洞被人当把柄抓住的几率。

    “我对此表示遗憾。玛缇娜的行为破坏了花滑选手间的友好氛围,被她拒绝后我非常震惊。”才没有,她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不如说她如果接受了我的握手我才会非常震惊。“我希望玛缇娜下次可以不要这么任性,她的行为对于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宣传并没有好处。”

    王娟暗暗的点点头,方湫莯的这份稿子是她联系了国内的领导后加紧写出来的,力求不出任何差错。而且在她率先提问后,按照惯例之后的记者不会再问跟小姑娘那个麻烦的师姐有关的问题。这件事,就能这么被他们完美的带过去。

    “方湫莯小姐,我的同事昨天参加了玛缇娜小姐的招待会。在招待会上她对于自己行为的解释是‘希望保持冰面的纯洁,是对违禁行为的抗议。’关于她的言论,你是如何看待的?”

    王娟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同行,但对方就像是没注意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认为这是对我的污蔑,”她放慢了语速,边说边想着对策。安德里亚给的答案上没有这一条,她必须得自己答才行,“我是否违禁冰协是最清楚的,并且从大奖赛的分站赛开始,我没有一次未通过药检,即使是德国站赛后加测的那一次也一样。玛缇娜对我的无端指责让我感到很震惊。”应该就是这么个套路,她想,她看见台下王娟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明白自己的回答问题应该不大。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询问安德里亚教练。玛缇娜小姐据说下个赛季就要转组,请问这个消息属实吗?”发话的记者跟刚才那个问方湫莯如何看待玛缇娜言论的穿着同样的制服。

    “属实,玛缇娜下个赛季因为一些原因会转到艾特利组。”安德里亚皱着眉头,他擦了一下面前的话筒才做出了回答。

    “那么可以请您透露一下原因吗?”

    “抱歉,无可奉告。”安德里亚难得的火气上来了,他一向佛系,但今天也被这帮人惹得有些暴躁。他结束了发布会,等到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才转头看向小姑娘。

    “这个赛季结束了,你大概有几个月的假期。你已经有计划了吗?”

    “没,”方湫莯答得很干脆,“之前忙比赛的事,哪有时间想这些。”

    安德里亚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你这假期能都呆在中国,然后听姚迁的话去接几个专访什么的。”他表情严肃,虽然用的是建议的句式,但语气却没有一丝与她商量的意思。

    “怎么了吗?”她茫然地抬头看向他,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事让他生气了。

    安德里亚看出了她的困惑,他摸摸她的头,解释道,“玛缇娜把你的事情又闹起来了,你先回去避避风头,等赛季快开始了再回来。那会这事应该差不多就过去了。”他看着她,还是寄出了一丝笑容。“回去也不能偷懒,注意保持体重,每天记得地面练习,有时间尽量上冰面,但不许练高难度动作,注意别伤着了。”方湫莯嫌弃的看着他,刚才升起的一点慌乱立刻散去了。安德里亚还是一如以往的老妈子,他就差连她每天吃什么都要做个食谱了。

    “行行行,我知道啦。”她赶在安德里亚长篇大论前赶紧打断了他。“那我就直接从德国这边飞回去了,”她看着自己的教练,感觉对方的头顶比起刚见面时稀疏了很多,现在看起来急需主人的抢救。“等我回来给你带我们那里的土特产,你肯定喜欢。然后我给里奥他们带的东西就麻烦你带回去啦!”

    安德里亚无奈的应了下来,两个人在机场分别。他一直把自己的学生送到登机口,怕她出意外还拉着空姐说了半天好话希望人家可以在飞机上照顾一下他这个不省心的学生。小姑娘在他叨叨叨的时候就拉着行李箱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等一说完话,对方就跟兔子一样窜进了登机通道。

    德国到四川不能算短,但十个小时的航程对于一个从头睡到尾的人来说也绝不算长。等她摘下眼罩往舷窗外看去,眼前展现的就是灯光汇聚成的长河,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头顶上的音响里响起了空乘通知到达目的地的声音。她一个人小心的把箱子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拖下来,一走出机场就看见了来接她的家人。

    “辛苦了,”老头子难得的说了句好话,他一手从女儿手中抢过箱子,把她往方女士和方湫薇那里推了推。

    “妈,薇薇,想我了没?”她抱住了扑过来的妹妹,一家人说笑着坐着车回到了位于新龙县的家里。等简单的吃了个便饭后,方女士拉着老头子去给她收拾房间,方湫薇则是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昨天她的发布会。

    “姐,你那个师姐干嘛这么针对你啊?你打她了?”方湫薇看着那个提了玛缇娜的记者,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她天天呆在学校里,虽然也见过类似的事情,但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无冤无仇的人保有如此大的恶意。

    “没有!她就是觉得我威胁到她了呗,”方湫莯从果盘里抓了一把坚果,“她最初指使我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没想到我直接拒绝了。当时更衣室还有别人,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就必须对我这个刺头做出‘惩罚’。”

    她把沙发扶手上放的书移到了桌子上去,舒舒服服的靠在了那里。“群体里嘛,首领不维护自己的威信还怎么当头?”

    方湫薇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方湫莯拍拍手上的坚果碎屑,摸了一把她的头。“你不用理解,这也不是啥必须知道的知识。”她看着傻不愣登的妹妹,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比如,她曾经从安德里亚和茱莉亚的交谈中知道玛缇娜在刚来安德里亚组的时候也被欺负过。而正是因为她曾遭受过这样的事,安德里亚才将“学员间不可互相欺凌”定为了铁律。

    但等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曾经的受害者却成了加害者将错误延续了下去。把伤口藏进心理,让刀刃用来保护他人向来是最需要勇气的选择。屠龙者终究成龙并非是因为勇者贪恋龙的财宝,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受过的苦是值得的。

    她看着电视上对着记者大说特说的玛缇娜,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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