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没空。”

    “就吃个晚饭,怎么会没空?”隔着手机屏幕传来父亲沉重的嗓音。

    “今天晚上我来接你。”他永远是不允许被拒绝的。

    我低着头叹气。

    我坐在他的车里,窗外的风景是画,车内是现实,没有任何旁白。

    走进餐厅,抬眼就看到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儿子。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我看着父亲的脸,我的脸上写满了无助。

    “小夏,你弟弟他们偏要……”他想安抚我。

    “算了。我不吃了。”我转身离开。

    留下父亲一个人无措的背影。算了,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他不会孤单的。

    还是太偏执想做一个拥有幸福家庭的小孩,所以我的自尊心在此刻被无形抨击,逃避是我缓解自我失落的唯一方法。

    我的眼里只剩下难堪。

    我太骄傲了,也太脆弱了。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风也许可以吹散痛苦。

    最后我踏进一间小酒馆,昏黄色的灯光打在古铜色格调的桌面上,还未饮酒,便带给人一种醉意。

    在威士忌的气味渲染我大脑的同时,台上的鼓点也慢慢流进我的脑海,我渐渐沉醉,却在那个熟悉的嗓音开口的一瞬间立马愣住,醉意散去,猛地抬头,对上台上那双深沉的眼睛,我清醒过来,是Jay。

    这一眼像是跨越了世纪,许久不见,却又那么熟悉,是夜晚翻来覆去不断浮现在脑海里的火热的目光。

    酒精开始在胸腔作祟,火辣辣的一直蔓延到我的心脏,它噗通噗通地跳着,在热浪中顽强生存,我不敢再多看Jay的眼睛。

    可是依然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向我袭来,我埋头喝酒,假装不知道。但他每句深情的歌词都切切实实地撞击在了我的心脏上,不知不觉间,因为酒精或是Jay的歌声,醉意爬上了我的心房。

    是真有些微醺了,连Jay从台上下来坐到我身边都没有发现,只是悄然感受到那股古铜色的声音消失了。

    他拿着酒向我碰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啊?”小酒馆的声音有些嘈杂,我没太听清,却在他再一次靠近的瞬间反应过来,他怎么坐到我身边了。

    我将头向左转去,对上他那双漆黑带水的眼,这么近的距离,我都可以清晰看见他眼里映出的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一字一字地,加大了声音地,告诉我。

    我有些犹豫,像是被人堵住了呼吸,盯着他,“我来喝酒。”我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是很明显的谎言。

    “哦。”他停顿了三秒,转过头去。

    我就这样看着他像抛弃我一般地扭过头去,心底失落的感觉愈发严重,难过击退了醉意。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却忽然又转头,“你会吉他吗?或者是唱歌也可以?”

    我错愕地对上他的视线,“我……我会吉他,唱歌也可以。”

    “试试?”没等我反应,他就拉着我的手上台了。

    他温热的手掌抚上我手腕的那一刻,我有些僵住,却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我抬头向眼前的少年望去,他就像我灰暗世界里的那一束光,在我最低靡的时候,点燃我的希望,烧尽那些痛苦的情绪,他用行动诠释,只要他在,我就可以做我自己,不被其他左右。

    之后,他把空位上的吉他交给我,驻足在话筒前,他嘴角轻轻扬起,挑眉向我示意,随着鼓点的律动,我开始拨动吉他的弦,他的声音也加进来,电吉他狂躁的音色,和Jay金属般的嗓音简直是绝配,那一刻,我们的脑中只有音乐回荡。

    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少年的脊背穿透亮光,那一刻,他清澈的心脏在我眼前跳动,折射出关于我灵魂的微光,我们晃荡着,所有的破碎合成希望。

    “她弹得不错啊,Jay!”一边的鼓手赞叹道。

    Jay笑着点点头,他望向我,“出去吗?”

    “去哪?”

    “去一个可以照亮你的地方。”

    少年仿佛可以读懂我的心脏,不知是我多想,还是他就是可以看透我。“好。”我向他点头。

    他又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向光亮的世界飞奔。

    我们在一块草坪上坐下来。

    “哪里有光?”我疑惑地看向他。

    “嘭——啪——”我回过头,绚烂的烟花在我眼前绽放。生命有很多时刻,逝去的痛苦会被眼前的绚丽所取代,丝丝彩色的光不断点燃这片漆黑,一声又一声打在我的心上,我顿住,停留在我心尖的不止这烟花,还有你,Jay。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对话,像两颗沉默的月亮,淡淡地发着光。而我无法否认,我的心脏时刻为你跳动,我的世界也为你倾斜,唯独我心中的那抹蓝色,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触及,可一切都晚了,你的存在,给予我呼吸的力量。而我的心,是一片被遗落了的汪洋。

    “时聿,谢谢你。”

    他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蹲下来,直视我的眼睛,“以后叫我Jay就好了。”他又站起身,“我朋友们都这么叫。”

    “我知道。”我早就在心里这么叫你了。

    他总是这么明媚又骄傲,不羁中带着谦逊。你是烟花的矛盾体,既热烈绽放又在一瞬后决堤,但我愿意从此以后做你的湖,希望你如滔滔的江,将我浸湿,或是热烈的酒,带着我的疼痛一并醉倒,幸福流淌过我的眼睛,映出一整个你。

    你是我仲夏季的一场阵雨,而我是那朵在雨中摇曳的花,打湿,盘旋。

    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我们并肩走着,他由路的内侧绕到外侧,我自觉地向里靠些。

    除了仲夏夜的蝉鸣,一路上都很安静,燥热使我们变得沉默。

    “吉他弹得不错,很小就开始学了吗?”他偏头看了看我。

    “嗯。十岁开始学的。中途有停过一阵子,但现在又拾起来了。”

    “有兴趣以后和我一起吗?”

    “一起?”我偏头看向他。“玩音乐。”他对上我的眼。

    “好。”我嘴角悄悄上扬,他的也是。

    “送你回家吧,我顺便到附近便利店买点东西。”

    我向他点了点头。

    我与他在我家楼下分别。

    到家的第一时间,我从窗口向对面望去,是Jay,他还是像往常那样靠在路灯旁抽烟,可不知为何,我心底还是泛起失落。他应该明媚地偷笑着回家的,可是他没有,他的四周静默,一片灰色。

    南方城市的夏季也潮湿,打湿了我见他的窗,也湿了他手中的烟,吐露的斑驳是我们词不达意的心,一言不发的静默是我们故作坚强的演技,一圈又一圈,是绕不开的命运捆住了两具破碎的躯体。

    灵魂上,我想永远与你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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