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温》
文/樛朻
晋江文学城
2024/8/16
Les émotions les plus belles sont celles que tu ne peux pas expliquer.
「最为美妙的那些情感，难以名状。」
——波德莱尔
1
南城的夏夜很闷燥，几天没下雨，湿气都从沿海吹来。
林粥坐在方形电脑桌前，焦头烂额的催促客户将明天开会要用到的资料交给她。
桌面上，被林粥遗忘了的泡面已经不知不觉间发泡发胀，等她记起来的时候，面已经彻底坨成一团。
她面无表情的嚼着鲜味尽失的面坨子，目光仍流连在各种法语资料书上。
林粥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在她单身的二十六年时间里，她的生命似乎只有考试和竞赛。
莫丽萍的电话打过来，这才让她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生日啊。”
她淡淡的语气。
叉子搅着面坨，吃力的搅散。
莫丽萍试探的问：“今天有没有同事给你发消息庆祝庆祝？”
林粥的回答永远能让莫丽萍死心：“没有，上午刚结束一场会议，明天下午还有一场。”
“一个人都没有？”
莫丽萍有些失望。
“嗯……”
林粥眉头一紧，突然想起什么，眼睛瞟向电脑右下方的日历。
眨了一下。
“等等，今天我生日？”
“是啊，妈在微信上给你转了红包，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多找几个伴一起出去玩，看到合适了的也多接触接触，不要再抱着你那些破小说和电影，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激情……”
耳边人还在絮絮叨叨。
林粥后知后觉。
今天，似乎也是某个人的生日。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林粥丢到一旁。
她费劲脑袋去想当年写给温书陌的信放哪去了。
翻箱倒柜一阵折腾。
“喂？喂！”
“啊，在听。”
语气太过敷衍，莫丽萍忍着发脾气的冲动，叨扰了几句就自讨无趣的挂了。
林粥非常感谢那个电视上针对老年人群体播出的养生法宝，多亏有了它，莫丽萍现在惜命的不行，动肝火的事更是万万谨慎。
耳朵一得解放。
林粥快要把整个家都倒过来了。
好在，在一个收纳着她高中时期的盒子里，找到了她当年写给温书陌的情书。
曾经，她在自己十六岁的生日上，对那根烛火许诺过，若是在二十六岁之前，她没能和温书陌走到一起，她就将这封落笔已久的情书寄给他。
十年，算是……了一个青春的遗憾？
林粥拿着密封褪色的信纸，有些犹豫。
眼前恍然拂过少年的身影，未恸已久的心，微微发疼。
.
会议顺利结束，双方客户对林粥的口译传达很满意，在临走前还表示下次有机会可以再合作。
那个人说：“如果你后面档期不满，我真想将你推荐给我一个朋友。他是一家外贸企业的高管，最近正和一家法国企业谈合作，现在在找合适的翻译。”
“不过，他的性子有些古怪，很多人他都看不上。或许对你来说是个挑战，但也可能是个麻烦。”
林粥眼咕噜一转，心想：这年头钱还真是不好赚。
她笑着脸，道：“没事，你直接和我的对接人说一声就好，哪天我给他安排上。”
“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林粥挥了挥手。
目送他们离开。
转身的一瞬间，覃之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地铁就在红绿灯前面，林粥接起电话，朝那个方向走去。
覃之之的语气很不好，口中的大渣男是林粥的同事胡勋，德语翻译专业，是个一米九五的超级大帅哥。
“他妈看不上我，今天吃饭，明里暗里的说我太矮学历太低长得不够漂亮，配不上她儿子。胡勋帮他妈说话，跟着一起打趣我。”
林粥果断一个字，“分。”
“可是他活好怎么办，老娘舍不得！生理性喜欢真的很无奈！”
电话那头的覃之之咬牙切齿。
林粥没谈过恋爱，不懂什么是生理性喜欢。
她的整个花季都浪费在了温书陌一个人身上。
温书陌记不记得她不知道，但林粥是很难忘掉温书陌了。
在江城这个高考大省的地方，常年霸占榜首的物理状元温书陌，名字下面永远跟着一个千年老二，林粥。
他们一起参加物理竞赛，站在同一主席台上接受颁奖，在同一考场，前后桌的考试距离。可就是这样如此近的距离，林粥和温书陌高中这整整三年，没讲过一句话。
想到这，林粥不知怎么安慰这个即将失恋的朋友。
“我进地铁了。”
“你听我说完！”
“先这样。”
嘟嘟嘟——
收起手机，林粥叹了一口。
忙了一天的大脑总算能放松下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在楼下的凉菜馆里打包了一份凉拌。
隔壁一条街新开了家奶茶店，林粥走过去看了眼，刚拿出手机打算点一杯珍珠奶茶，快递物流的信息就从最上方弹了出来。
——快递退回？
林粥眉头一皱，想到前天的寄件，对着店员快速示意她要的奶茶单品，走到一旁拨下物流专员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接，耳边一瞬间传来嘈杂的声音。
“喂，你好？”
这是个说话带着北京腔的男人。
“噢？你报一下你的寄件单号和地址过来。”
林粥凭着当初的记忆，将温书陌的地址报给了他。
“诶，我想起来了。小姐，你说得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前年市政府拆迁，那片城区现在都改头换面换了新名字。”
“现在很少有人住在那里。自从拆迁以后，那里闹了很多诡异故事，渐渐的被当地人说风水不好，基本没有租客住在那，买房的更不用说了，房地产那边亏了好几个亿呢。你这地址，也太久远了吧。”
林粥默默的听着这一切。
奶茶制作好了，广播里叫着号。
林粥提起袋子的挂耳直接走回家，东西随意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她躺下来，目光怔忡的望着今年雨季新长出霉点的天花板。
她自江大毕业后跟随公司的搬迁来到南城，对于原来的故居江城渐渐淡忘了很多感觉。
尤其是现如今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快速冲刷着人们脑海中微存的记忆。
但对林粥来说，高中时代某些特殊的记忆，是她想忘忘不掉，想舍舍不掉的。
.
那里有温书陌。
.
林粥喜欢温书陌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最初的她自己。
江中十二班的温书陌，学习很好，理科学霸，不调皮不捣蛋，一米八八的高个，永远鲜活的出现在篮球场。
林粥的教室在五楼，为了能一眼看清他，散光只有十五度的林粥配了副眼睛。
黑框的，压在鼻子上，浑然不觉沉勒。
他是所有人眼中的三好学生，也是市评公认的。所谓天之骄子，在温书陌身上有了具象化。
林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睛的视线和余光里只有温书陌的。
少女无数次在月色下托腮冥想。
或许是从那一天，他们团队竞赛获得第一名，站在学校领奖台上的时候，她的鼻息里只剩下少年衣服清冽的味道。
怎么形容那一种感觉呢……
就像他的呼吸在撩你颈脖上的皮肤，你对这样的气味毫无抵抗力。气味因子顺着鼻子管道落到你的心脏，心脏因它而突然紧缩。
很巧，温书陌和林粥的家住的不远，隔了一座立交桥的距离。
温书陌上学要经过她家。
一身白色校服，一个没多重的书包，一架纯黑色自行车，骑动时，风跹起他的发，轮链一直转。
林粥家阳台视野很好，来往人经过一览无遗。温书陌也不例外。林粥每天早上趁着临出门时间，都要等一会，再看到温书陌的车准时准点飞驰而过后，才安心离开。
莫丽萍有时问她在看些什么，林粥就指着她面前那盆多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在看它吸水。”
单向暗恋对林粥而言是幸福的。
尤其在看到自己的物理成绩又守候在他的下方时，别人念起江中物理学霸，总是“那个温书陌和林粥啊”的连贯的叫。
老师拿着温书陌的名字，鼓励她，让她超过温书陌。
而温书陌也渐渐成了一座大山，一个信仰，一个她渴望成为和超越的对象。
覃之之时常笑她恋爱脑，又说她，你的暗恋似乎和大部分女孩不太一样。
她们巴不得在自己喜欢的男孩面前展示自己，渴望二十四小时与他们取得联系。
“你为什么不要？”
林粥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在辗转反侧的几个夜里，林粥像做物理公式题一般得出结论——
因为他很好。
所以只管闪闪发光就够了。
喜欢是她的事。
不打扰才是最好的喜欢。
覃之之说，那你这是把温书陌当偶像了啊，崇拜式的喜欢。
是吗？
这个疑问，林粥一直到现在也没具体答案。
好在她的晚饭是凉拌菜，所以隔了多久吃也没问题。
文/樛朻
晋江文学城
2024/8/16
Les émotions les plus belles sont celles que tu ne peux pas expliquer.
「最为美妙的那些情感，难以名状。」
——波德莱尔
1
南城的夏夜很闷燥，几天没下雨，湿气都从沿海吹来。
林粥坐在方形电脑桌前，焦头烂额的催促客户将明天开会要用到的资料交给她。
桌面上，被林粥遗忘了的泡面已经不知不觉间发泡发胀，等她记起来的时候，面已经彻底坨成一团。
她面无表情的嚼着鲜味尽失的面坨子，目光仍流连在各种法语资料书上。
林粥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在她单身的二十六年时间里，她的生命似乎只有考试和竞赛。
莫丽萍的电话打过来，这才让她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生日啊。”
她淡淡的语气。
叉子搅着面坨，吃力的搅散。
莫丽萍试探的问：“今天有没有同事给你发消息庆祝庆祝？”
林粥的回答永远能让莫丽萍死心：“没有，上午刚结束一场会议，明天下午还有一场。”
“一个人都没有？”
莫丽萍有些失望。
“嗯……”
林粥眉头一紧，突然想起什么，眼睛瞟向电脑右下方的日历。
眨了一下。
“等等，今天我生日？”
“是啊，妈在微信上给你转了红包，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多找几个伴一起出去玩，看到合适了的也多接触接触，不要再抱着你那些破小说和电影，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激情……”
耳边人还在絮絮叨叨。
林粥后知后觉。
今天，似乎也是某个人的生日。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林粥丢到一旁。
她费劲脑袋去想当年写给温书陌的信放哪去了。
翻箱倒柜一阵折腾。
“喂？喂！”
“啊，在听。”
语气太过敷衍，莫丽萍忍着发脾气的冲动，叨扰了几句就自讨无趣的挂了。
林粥非常感谢那个电视上针对老年人群体播出的养生法宝，多亏有了它，莫丽萍现在惜命的不行，动肝火的事更是万万谨慎。
耳朵一得解放。
林粥快要把整个家都倒过来了。
好在，在一个收纳着她高中时期的盒子里，找到了她当年写给温书陌的情书。
曾经，她在自己十六岁的生日上，对那根烛火许诺过，若是在二十六岁之前，她没能和温书陌走到一起，她就将这封落笔已久的情书寄给他。
十年，算是……了一个青春的遗憾？
林粥拿着密封褪色的信纸，有些犹豫。
眼前恍然拂过少年的身影，未恸已久的心，微微发疼。
.
会议顺利结束，双方客户对林粥的口译传达很满意，在临走前还表示下次有机会可以再合作。
那个人说：“如果你后面档期不满，我真想将你推荐给我一个朋友。他是一家外贸企业的高管，最近正和一家法国企业谈合作，现在在找合适的翻译。”
“不过，他的性子有些古怪，很多人他都看不上。或许对你来说是个挑战，但也可能是个麻烦。”
林粥眼咕噜一转，心想：这年头钱还真是不好赚。
她笑着脸，道：“没事，你直接和我的对接人说一声就好，哪天我给他安排上。”
“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林粥挥了挥手。
目送他们离开。
转身的一瞬间，覃之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地铁就在红绿灯前面，林粥接起电话，朝那个方向走去。
覃之之的语气很不好，口中的大渣男是林粥的同事胡勋，德语翻译专业，是个一米九五的超级大帅哥。
“他妈看不上我，今天吃饭，明里暗里的说我太矮学历太低长得不够漂亮，配不上她儿子。胡勋帮他妈说话，跟着一起打趣我。”
林粥果断一个字，“分。”
“可是他活好怎么办，老娘舍不得！生理性喜欢真的很无奈！”
电话那头的覃之之咬牙切齿。
林粥没谈过恋爱，不懂什么是生理性喜欢。
她的整个花季都浪费在了温书陌一个人身上。
温书陌记不记得她不知道，但林粥是很难忘掉温书陌了。
在江城这个高考大省的地方，常年霸占榜首的物理状元温书陌，名字下面永远跟着一个千年老二，林粥。
他们一起参加物理竞赛，站在同一主席台上接受颁奖，在同一考场，前后桌的考试距离。可就是这样如此近的距离，林粥和温书陌高中这整整三年，没讲过一句话。
想到这，林粥不知怎么安慰这个即将失恋的朋友。
“我进地铁了。”
“你听我说完！”
“先这样。”
嘟嘟嘟——
收起手机，林粥叹了一口。
忙了一天的大脑总算能放松下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在楼下的凉菜馆里打包了一份凉拌。
隔壁一条街新开了家奶茶店，林粥走过去看了眼，刚拿出手机打算点一杯珍珠奶茶，快递物流的信息就从最上方弹了出来。
——快递退回？
林粥眉头一皱，想到前天的寄件，对着店员快速示意她要的奶茶单品，走到一旁拨下物流专员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接，耳边一瞬间传来嘈杂的声音。
“喂，你好？”
这是个说话带着北京腔的男人。
“噢？你报一下你的寄件单号和地址过来。”
林粥凭着当初的记忆，将温书陌的地址报给了他。
“诶，我想起来了。小姐，你说得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前年市政府拆迁，那片城区现在都改头换面换了新名字。”
“现在很少有人住在那里。自从拆迁以后，那里闹了很多诡异故事，渐渐的被当地人说风水不好，基本没有租客住在那，买房的更不用说了，房地产那边亏了好几个亿呢。你这地址，也太久远了吧。”
林粥默默的听着这一切。
奶茶制作好了，广播里叫着号。
林粥提起袋子的挂耳直接走回家，东西随意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她躺下来，目光怔忡的望着今年雨季新长出霉点的天花板。
她自江大毕业后跟随公司的搬迁来到南城，对于原来的故居江城渐渐淡忘了很多感觉。
尤其是现如今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快速冲刷着人们脑海中微存的记忆。
但对林粥来说，高中时代某些特殊的记忆，是她想忘忘不掉，想舍舍不掉的。
.
那里有温书陌。
.
林粥喜欢温书陌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最初的她自己。
江中十二班的温书陌，学习很好，理科学霸，不调皮不捣蛋，一米八八的高个，永远鲜活的出现在篮球场。
林粥的教室在五楼，为了能一眼看清他，散光只有十五度的林粥配了副眼睛。
黑框的，压在鼻子上，浑然不觉沉勒。
他是所有人眼中的三好学生，也是市评公认的。所谓天之骄子，在温书陌身上有了具象化。
林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睛的视线和余光里只有温书陌的。
少女无数次在月色下托腮冥想。
或许是从那一天，他们团队竞赛获得第一名，站在学校领奖台上的时候，她的鼻息里只剩下少年衣服清冽的味道。
怎么形容那一种感觉呢……
就像他的呼吸在撩你颈脖上的皮肤，你对这样的气味毫无抵抗力。气味因子顺着鼻子管道落到你的心脏，心脏因它而突然紧缩。
很巧，温书陌和林粥的家住的不远，隔了一座立交桥的距离。
温书陌上学要经过她家。
一身白色校服，一个没多重的书包，一架纯黑色自行车，骑动时，风跹起他的发，轮链一直转。
林粥家阳台视野很好，来往人经过一览无遗。温书陌也不例外。林粥每天早上趁着临出门时间，都要等一会，再看到温书陌的车准时准点飞驰而过后，才安心离开。
莫丽萍有时问她在看些什么，林粥就指着她面前那盆多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在看它吸水。”
单向暗恋对林粥而言是幸福的。
尤其在看到自己的物理成绩又守候在他的下方时，别人念起江中物理学霸，总是“那个温书陌和林粥啊”的连贯的叫。
老师拿着温书陌的名字，鼓励她，让她超过温书陌。
而温书陌也渐渐成了一座大山，一个信仰，一个她渴望成为和超越的对象。
覃之之时常笑她恋爱脑，又说她，你的暗恋似乎和大部分女孩不太一样。
她们巴不得在自己喜欢的男孩面前展示自己，渴望二十四小时与他们取得联系。
“你为什么不要？”
林粥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在辗转反侧的几个夜里，林粥像做物理公式题一般得出结论——
因为他很好。
所以只管闪闪发光就够了。
喜欢是她的事。
不打扰才是最好的喜欢。
覃之之说，那你这是把温书陌当偶像了啊，崇拜式的喜欢。
是吗？
这个疑问，林粥一直到现在也没具体答案。
好在她的晚饭是凉拌菜，所以隔了多久吃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