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会议下来已经11点。黄队方队匆忙跟鹿星交代了几句，赶往下一个案子的侦查。
鹿星刚要回头招呼秋白，却见秋白自顾自从椅子上起来、默不作声地往门外走，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但她生病身体不济，加上刚才那场烧脑的会议耗了太多精力，鹿星觉得秋白现在一步一顿的蹒跚姿态，像台强撑着1%电量的机器人，怕是没有走出门口就要强制关机。鹿星闲庭信步地迈开步子，将一米八几的身躯斜着倚到了门框上，像个大号人形门栓挡住了“机器人”的去路。
秋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真的连迈多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鹿警官审都审完了，有什么我还不能走的理由么？”
“秋顾问要去哪儿？”
“车里。”
“回车里干嘛？”
“待着。”
秋白的回应比他预期的冷淡，让鹿星觉得那台车上的“南星”都比她有人气儿，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鹿星抱臂，建议道：“到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不用，我不饿。”
“我饿了！”鹿星抬了抬声调，声音坚定里带了些委屈，“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还连夜照顾了秋顾问。鹿警官现在饥肠辘辘、亟需补充能量。秋顾问不得知恩图报、礼上往来，陪我去吃个饭 ？”
摆事实讲道理的沟通方法很奏效，虽然秋白并不情愿，但鹿星还是成功把她薅到林市市局食堂里。
秋白找了食堂边角的一个位置坐下，并不打算响应鹿星打菜吃饭的热情邀约。
其实她也说不清饿还是不饿，但常年连轴转的压力工作，让她养成了高压之下不思饮食习惯。虽然这是个坏习惯，但脑子在这个阶段总能保持高度的敏锐和高效的思考输出，让她无往不利。只是最近生病让身体机能拖了后腿，现在手手脚脚无力得很，攥起拳头尝试使劲但却是还豆腐都打不碎的状态，这种无力让她很气恼！
没气多久就见鹿星端着餐盘回来了。5分钟前空空如也的餐盘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两碗粥、几样小咸菜、一碟盐水灼的菜心、两只煮鸡蛋，还另装了一个碗底的薄酱油——一应是早餐的菜式。
秋白脑子里快速翻过自己在车上把人家牛奶和面包吃掉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发现的确是自己不客气的把人早餐都给吃光了，一时又愧疚又尴尬。
“闻着不难受吧？要吃点不？”
秋白仍是没动。
鹿星琢磨着敢情在会议室那一番惨兮兮的话，秋白的关注点全在一个“陪”上。现在坐在这里，主打一个物理陪伴。不过转念想，这个理解又非常符合她的人设。暗暗笑了一声。
“这粥看着不错。”鹿星若无其事，挑了一碗粥和一份小菜端到自己面前。又自自顾自就着桌敲开一颗水煮蛋，剥了起来。
秋白目光虚虚落在他那只蛋上，看着他仔细剥完放进酱油碗里，又用筷子把蛋白蛋黄分开，一点点夹碎。最后把碗放回到餐盘，连带着餐盘一起推近了些给她。
“老鹿家的病号餐，将就吃点吧啊。”鹿星说完没再管她，只低头吃自己的饭。
秋白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些吃食是给自己准备的。在他的视线外，安静的把粥和鸡蛋端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温润绵密的白粥，就着蘸了酱油水的白煮鸡蛋，最平凡的食物却也最抚慰身心。后面慢慢开了胃口，竟开始伸出筷子翻其他菜的牌子。待把所有吃食泾渭分明的吃去一半，秋白才放下筷子，低声地舒了一口气。
人是铁饭是钢，老祖宗的话总是没错。秋白吃得发了汗，脸色稍显红润。鹿星暗笑了一声，在她后面不紧不慢把剩余的半份食物收拾了。
待两人都吃好放下筷子，还陌生的两人对坐着却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只是这一场尴尬耐受力的比拼里，秋白却一点也不怵。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倒是看得鹿星更不自在了。
他脑子里突然翻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没有这一场案件意外，他们如约出现在肖老板安排的相亲饭局上，她是会在一开始留下那份《相亲指南》礼貌告辞，还是选择如现下这样与自己尴尬对坐、等着自己打退堂鼓？
但无论哪种情况，她都不应该以现在这种情况与自己有交集。
心中的念想一闪而过，带着一丝无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秋顾问……”鹿星顿了顿，“该跟你说对不起。”
秋白闻声，疑惑地皱了下眉。
“刚才会议室……抱歉了。”鹿星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刚才激你是故意的，但勾起你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非我本心。虽然警校老师说过，在攻防心理中，很多信息得让对方觉得难受才能获得。但我们家老鹿警官也说过，没有谁可以举成正义的大旗让无辜的人受委屈。所以……”鹿星顿了顿，正色道，“我为刚才的事情跟你道歉。”
秋白听着他的话，目光现出一闪而过的诧异，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她惯有的淡漠神色。
“你没做错，不需要道歉。”她说，“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没有没由来的信任。但只要能查出真相，在你专业判断里怀疑谁我都认可，且愿意付出一切配合你进行侦查……”
秋白的回应语气冷静到让人觉得冷漠，但她目光坚定样子，又是认真到让人心存忌惮——鹿星相信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秋顾问。”鹿星赶紧打断她，“误会解除，后面我们是相互配合的伙伴。你对秋欣和祁远的了解会是我们极大的助力。只是这件案子错综复杂，作为家属、作为协助办案人员，该吃吃该喝喝、保重自己，做好长期作战准备吧。”
末了，鹿星双指在桌上扣了扣，“但我还想跟你重申一下，我的底线是……”
“你的底线是不可以把案情外的无辜人员置于危险之中 ，我听进去了。”秋白抢答道，“办案不是刑侦小说，也不是探案连续剧，我没有办案权，作这种死对案情一点帮助都没有。我不傻，犯不着……”
“不，即便对案情有帮助，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鹿星抬高了声调，强调道，“一旦我发现你有任何犯险的苗头，我会不惜一切代借把你赶出调查团队。但如果秋顾问愿意配合，我可以保证在合法合情的前提下知无不言。”
秋白：……
“能做到么？嗯？”
秋白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些什么。但转念想到这场谈判中自己并未有筹码，识相报点了点头。
鹿星得了答案，赶在她后悔前帮她补了一句“成交”。
鹿星的工作手机再次响起，是黄队的电话。秋白识相的噤声静坐等他。
鹿星讲着电话，突然摊了摊手、示意秋白把手伸出来。秋白照做了。而后又见鹿星从左边胸口掏出几个塑料封口小袋，一心二用的边接电话，边从小袋拣出各色药片放到她手心。秋白意识到这是范祁给她的药，刚要把剩余的药收捡起来，鹿星已经麻利把东西揣回衣兜。而后起身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儿顺了杯温水回来。
“你哥给的药，到点该吃了。等会儿你自己去市局的旅店拿房间，方队安排好了。病了就别乱跑、抓紧时间歇一下，有事给我或者方队打电话。我跟黄队出个现场。”
鹿星嘱咐着，一边十分利落的把餐具收拾好、扔进了隔壁的收捡窗口，继续说着电话走了。
秋白目送鹿星颀长的背影渐渐远去，而后目光落在了手心的药上出了神，某种复杂的情绪涌起、生涩的堵在咽喉。她抬手将药和温水灌入口中，就着苦涩的药片和温润的甜水，一鼓作气将这噎人的情绪咽了回去。
鹿星刚要回头招呼秋白，却见秋白自顾自从椅子上起来、默不作声地往门外走，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但她生病身体不济，加上刚才那场烧脑的会议耗了太多精力，鹿星觉得秋白现在一步一顿的蹒跚姿态，像台强撑着1%电量的机器人，怕是没有走出门口就要强制关机。鹿星闲庭信步地迈开步子，将一米八几的身躯斜着倚到了门框上，像个大号人形门栓挡住了“机器人”的去路。
秋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真的连迈多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鹿警官审都审完了，有什么我还不能走的理由么？”
“秋顾问要去哪儿？”
“车里。”
“回车里干嘛？”
“待着。”
秋白的回应比他预期的冷淡，让鹿星觉得那台车上的“南星”都比她有人气儿，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鹿星抱臂，建议道：“到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不用，我不饿。”
“我饿了！”鹿星抬了抬声调，声音坚定里带了些委屈，“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还连夜照顾了秋顾问。鹿警官现在饥肠辘辘、亟需补充能量。秋顾问不得知恩图报、礼上往来，陪我去吃个饭 ？”
摆事实讲道理的沟通方法很奏效，虽然秋白并不情愿，但鹿星还是成功把她薅到林市市局食堂里。
秋白找了食堂边角的一个位置坐下，并不打算响应鹿星打菜吃饭的热情邀约。
其实她也说不清饿还是不饿，但常年连轴转的压力工作，让她养成了高压之下不思饮食习惯。虽然这是个坏习惯，但脑子在这个阶段总能保持高度的敏锐和高效的思考输出，让她无往不利。只是最近生病让身体机能拖了后腿，现在手手脚脚无力得很，攥起拳头尝试使劲但却是还豆腐都打不碎的状态，这种无力让她很气恼！
没气多久就见鹿星端着餐盘回来了。5分钟前空空如也的餐盘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两碗粥、几样小咸菜、一碟盐水灼的菜心、两只煮鸡蛋，还另装了一个碗底的薄酱油——一应是早餐的菜式。
秋白脑子里快速翻过自己在车上把人家牛奶和面包吃掉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发现的确是自己不客气的把人早餐都给吃光了，一时又愧疚又尴尬。
“闻着不难受吧？要吃点不？”
秋白仍是没动。
鹿星琢磨着敢情在会议室那一番惨兮兮的话，秋白的关注点全在一个“陪”上。现在坐在这里，主打一个物理陪伴。不过转念想，这个理解又非常符合她的人设。暗暗笑了一声。
“这粥看着不错。”鹿星若无其事，挑了一碗粥和一份小菜端到自己面前。又自自顾自就着桌敲开一颗水煮蛋，剥了起来。
秋白目光虚虚落在他那只蛋上，看着他仔细剥完放进酱油碗里，又用筷子把蛋白蛋黄分开，一点点夹碎。最后把碗放回到餐盘，连带着餐盘一起推近了些给她。
“老鹿家的病号餐，将就吃点吧啊。”鹿星说完没再管她，只低头吃自己的饭。
秋白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些吃食是给自己准备的。在他的视线外，安静的把粥和鸡蛋端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温润绵密的白粥，就着蘸了酱油水的白煮鸡蛋，最平凡的食物却也最抚慰身心。后面慢慢开了胃口，竟开始伸出筷子翻其他菜的牌子。待把所有吃食泾渭分明的吃去一半，秋白才放下筷子，低声地舒了一口气。
人是铁饭是钢，老祖宗的话总是没错。秋白吃得发了汗，脸色稍显红润。鹿星暗笑了一声，在她后面不紧不慢把剩余的半份食物收拾了。
待两人都吃好放下筷子，还陌生的两人对坐着却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只是这一场尴尬耐受力的比拼里，秋白却一点也不怵。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倒是看得鹿星更不自在了。
他脑子里突然翻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没有这一场案件意外，他们如约出现在肖老板安排的相亲饭局上，她是会在一开始留下那份《相亲指南》礼貌告辞，还是选择如现下这样与自己尴尬对坐、等着自己打退堂鼓？
但无论哪种情况，她都不应该以现在这种情况与自己有交集。
心中的念想一闪而过，带着一丝无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秋顾问……”鹿星顿了顿，“该跟你说对不起。”
秋白闻声，疑惑地皱了下眉。
“刚才会议室……抱歉了。”鹿星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刚才激你是故意的，但勾起你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非我本心。虽然警校老师说过，在攻防心理中，很多信息得让对方觉得难受才能获得。但我们家老鹿警官也说过，没有谁可以举成正义的大旗让无辜的人受委屈。所以……”鹿星顿了顿，正色道，“我为刚才的事情跟你道歉。”
秋白听着他的话，目光现出一闪而过的诧异，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她惯有的淡漠神色。
“你没做错，不需要道歉。”她说，“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没有没由来的信任。但只要能查出真相，在你专业判断里怀疑谁我都认可，且愿意付出一切配合你进行侦查……”
秋白的回应语气冷静到让人觉得冷漠，但她目光坚定样子，又是认真到让人心存忌惮——鹿星相信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秋顾问。”鹿星赶紧打断她，“误会解除，后面我们是相互配合的伙伴。你对秋欣和祁远的了解会是我们极大的助力。只是这件案子错综复杂，作为家属、作为协助办案人员，该吃吃该喝喝、保重自己，做好长期作战准备吧。”
末了，鹿星双指在桌上扣了扣，“但我还想跟你重申一下，我的底线是……”
“你的底线是不可以把案情外的无辜人员置于危险之中 ，我听进去了。”秋白抢答道，“办案不是刑侦小说，也不是探案连续剧，我没有办案权，作这种死对案情一点帮助都没有。我不傻，犯不着……”
“不，即便对案情有帮助，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鹿星抬高了声调，强调道，“一旦我发现你有任何犯险的苗头，我会不惜一切代借把你赶出调查团队。但如果秋顾问愿意配合，我可以保证在合法合情的前提下知无不言。”
秋白：……
“能做到么？嗯？”
秋白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些什么。但转念想到这场谈判中自己并未有筹码，识相报点了点头。
鹿星得了答案，赶在她后悔前帮她补了一句“成交”。
鹿星的工作手机再次响起，是黄队的电话。秋白识相的噤声静坐等他。
鹿星讲着电话，突然摊了摊手、示意秋白把手伸出来。秋白照做了。而后又见鹿星从左边胸口掏出几个塑料封口小袋，一心二用的边接电话，边从小袋拣出各色药片放到她手心。秋白意识到这是范祁给她的药，刚要把剩余的药收捡起来，鹿星已经麻利把东西揣回衣兜。而后起身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儿顺了杯温水回来。
“你哥给的药，到点该吃了。等会儿你自己去市局的旅店拿房间，方队安排好了。病了就别乱跑、抓紧时间歇一下，有事给我或者方队打电话。我跟黄队出个现场。”
鹿星嘱咐着，一边十分利落的把餐具收拾好、扔进了隔壁的收捡窗口，继续说着电话走了。
秋白目送鹿星颀长的背影渐渐远去，而后目光落在了手心的药上出了神，某种复杂的情绪涌起、生涩的堵在咽喉。她抬手将药和温水灌入口中，就着苦涩的药片和温润的甜水，一鼓作气将这噎人的情绪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