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逐日只能一次,我们在少年的野旷中完成自戕与戕人的爱,我们歃血为盟,我们伤痕累累,我们的祭典完成了,应该绝版。」

    -简嫃《水问》-

    ——

    芮聆放下手柄,表情很认真。

    “该和你清楚的是祁竹笙”,她清醒笃定,和他撇清关系的态度很决然,“你不要再这样了。”

    “我和她的事是初三决定的。”

    郃择零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我爸决定的,没问过我的意见。”

    “那又怎么样,我不想关心你们之间的那些事。”芮聆边说边拿起包,“我要走了,我俩以后都别再麻烦对方了……一堆破事。”

    不留一点情面地,芮聆起身往外走,在玄关处脱了鞋套……

    直到开门声响,郃择零才回神,三步作两步追出去,芮聆正站在电梯前。

    他声音跟着扬了几分“我和她是有共同利益的,从来都不是一段纯粹的感情。”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语气变急了些,“我与你之间,和她从来都不同。”

    芮聆迈步走进电梯,两个人站在对立面,“我和你素不相识,这就是不同……”

    “芮聆。”郃择零打断她,“你记性真的很差。”

    话音落,电梯门关闭。

    好像一切藕断连成的线被切断,簇白的光洒下来,芮聆眼前只剩冰冷的电梯键。

    他的话什么意思……再往深想会怎样……

    会再勾起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如缄默着暗自抽离……

    熬过这两天的惊心动魄与争锋,赚来了校运会带来的放松。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态埋在每一个莘莘学子心中,期盼着一场体魄与毅力的较量。

    未料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开幕式前一小时,救护车拉响的警报声徘徊在校园大道上,醒目的红蓝光闪烁在每个人眼中,激起一阵恐慌如浪潮般奔腾。

    此时的芮聆恰好在教室抹防晒霜,听到一声巨响,抬头看见焦千池推门进来,脸色煞白,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看见芮聆,她心里像埋下根定海神针,急忙走过去,嘴唇微颤着:“芮聆,我刚刚路过综合楼……”

    芮聆擦拭着手臂看她,清晰记得,上一次的“情书事件”,她也像这般惶恐,不过今天程度深了不少。

    “我看到祁竹笙被担架抬走了,她好像从楼梯上滚下来腿摔破了,流了好多血,我看见……她裙子都染红了。”

    这段描述就同往湖心里丢了颗响炮,激起雷振声,惊心动魄。

    “从楼梯上摔下来?”芮聆盖上盖子,内心蹙起,“怎么会这么突然,刚好在今天?”

    “我也不知道,你是没看到,太吓人了。”焦千池边说边搓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今年的leader 应该是没戏了。”

    芮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心跳得越来越快,“可发生这种事不应该取消活动吗……况且,怎么又偏偏是她。”

    这个时间段发生意外,主角又是祁竹笙,未免有些太……奇怪?

    “这种学生意外打滑只能算意外事故啊,顶多谴责一下清洁工。”焦千池回答完第一句话,在第二句话里听出点不对了,“你是说……这是人为的?”

    “我也不确定。”芮聆起身,理了理裙摆,“我去趟洗手间。”

    焦千池直起身来,给她让位置,看着身着白色礼裙的窈窕身姿,忍不住咂舌,“芮聆,你这套真的太美了,和你好贴。”

    芮聆听闻脚步顿了顿,转身来冲她笑,嘴角牵起,悠然清浅。

    又继续往门外走。

    焦千池脑袋嗡一声,又被迷住了。

    洗手间里,四周静谧无比,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梢,带来些许沙沙声。

    芮聆在镜子前站定,空气里带着淡淡油腻气息,她在洗手池里快速洗了手,冰凉的水珠冲刷掉残留的防晒霜。

    关了水,她正准备往外走,垃圾桶里一抹白色吸住她的目光。

    停住脚步,芮聆探头细看了眼——一个被油渍沾满的白色便当盒,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哒!”巨大时钟传来声音,九点整点到。

    校运会要开始了。

    来不及多想,芮聆提起裙摆往操场走。

    操场白云缱绻,人潮如织。

    随着一声枪响。

    誉礼私高第14届校运会拉开帷幕。

    成排彩色烟雾直飞冲天,打响盛宴第一枪。数十架无人机盘旋半空中,拼成皇冠状的校徽模样,五彩缤纷的氢气球同时挣开束缚,成群攀向顶空,校领导个个身着马装,招手微笑骑马入场,身后的旗帜随风飞扬,共享运动盛会。

    这时音乐响起,燥热的音浪尽情蹦跳,点燃无数心跳:

    And if only could

    I’d make a deal with God

    And I’d get him to swap our places

    ……

    一千多名学生齐聚操场,人声鼎沸,风漾入树梢,卷起一片青春浪潮,肆意张扬的年纪,他们野蛮生长。

    随着每个班级队伍入场,广播里传来男声:

    “漫云凝滞,流影定格,树梢静止。”

    芮聆在队伍里,和焦千池的说话声停下,一齐往主席台上看。

    郃择零刚好放下话筒,低头看稿子,清隽身影分外耀眼。旁边的女生举起话筒,声音清冷动听:

    “于浩瀚宇宙的航道与光年之外,于无穷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之内,于无数次错过与相遇之中。”

    紧接着男女齐声:“你飞奔的身影逆光速而来,赢下那瞬间光芒万丈的永恒。”

    顿时,鼓掌声此起彼伏响起,震耳欲聋。

    两个人站在高处,穿着同色系的衣服,交相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天作之合啊。”焦千池鼓着稀稀疏疏的掌,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芮聆撑着班牌问她。

    “他们俩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啊。”焦千池指台上的女生,“那是司马一荼,司马家长女,也是唯一继承人。”

    司马家……四大豪门之一。

    “他们这个圈子的联姻,很少有选择她们家的,一般都是女继承人,结婚了就等于入赘。”

    “这样啊……”芮聆点了点头。

    “到我们班了,走吧走吧。”焦千池作势去推她。

    轮到高二一班进场时,念词的是郃择零。司马一荼话音刚落,他就从稿子里抬起头。

    芮聆双手举着班牌,带领班级进场。微风将她的裙摆往后吹,碎发被勾到耳后,雪肤红唇,肩薄纤瘦。

    清洌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不是易消的冰雪,是明火烧青山。高二一班正向我们走来……”

    听到声音,芮聆抬眸,赤恍恍地撞进那人的视线里,两人眼神在电石火光之间交汇,很快又别开。

    就这一刹,说话声到一半就停了,只剩进行曲在空响。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

    司马一荼别过脸去看,郃择零仍举着话筒,微张着唇,神色恍然。她微眯了眯眼,手肘轻轻往他胳膊上戳了戳,把他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紧接着他忙看了眼稿子,提着语速,赶在下一个队伍进场前念完。

    芮聆领着队伍走到操场上划分的位置,焦千池跑到前面来同她站在一起。

    然后用肩膀顶了顶芮聆的左肩,开口:“郃择零怎么不在状态啊,我们班好多人都走懵了。”

    忘词这种事,是硬伤啊。

    “可能稿子没背熟吧。”芮聆摸了摸鼻尖,没说刚刚和他对视的事。

    进场的班级一个接一个,天空流淌黛蓝颜料,风是冷调绿意,吹起少女乌黑长发,少年白色衬衫衣摆。

    吹来了高三一班,万众期待。

    高三一班的方阵,举牌的人是夏之秸,她莞尔,浅浅笑开,雅致得如同淡白梨花。

    旁边站着金发少年,一身风尘,神采湛然,是谢桉树。他左手握着横幅一角,右手举了个喇叭。

    浩浩荡荡的队伍前,一条红色横幅醒目地展示在众人面前,白色加粗字体清晰写着:

    【高三一班最牛逼 择零老公我爱你】

    肆意张扬。

    配上喇叭里传来机械男声,字正腔圆:

    “择零的播音,天下第一。”

    “择零的绕杆,英勇帅气。”

    “择零的实力,无可匹敌。”

    ……

    仅仅三句话,操场一阵稀疏笑声,郃择零沉默半晌,抿唇不言。

    正好喇叭爆出最后一句,音量拉高三个分贝:

    “高三一班郃择零,爸爸爱你!”

    瞬时,人群中迸发出剧烈的笑声,在空气中弥漫,连芮聆也没忍住,握拳在唇边轻笑。

    谢桉树满意了,抬头去看台上的郃择零,冲着他沉着的脸色抛了个媚眼,嘚瑟劲演绎得淋漓尽致。

    十七八岁的年纪,玩的就是年少轻狂。

    司马一荼看到自己班这个架势,丢人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播报词都没念一句。

    直到下一个班走来,郃择零开始念二班的播报词:

    “少年向来不识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自负才高八斗,虽是自命风流,倒也坦诚无忧……”

    操场上的同学皆一怔,这句话适合拿来说一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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