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今情景,李淑也是被吓懵了,手里的匕首也没拿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好在她还有些知觉,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忙往门边看了看,并未惊动那边看守。

    李淑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急促地喘着气,脑子里嗡嗡嗡的。

    大官脖子上红艳艳的血很快就淌及她的脚上,她心中惧怕,忙得瞥开眼神不看他。

    “……”

    “是你先欲图不轨的……”李淑自我安慰道。

    说着,她踉跄着脚步走到床边,扯了铺盖胡乱擦着匕首上的血迹。

    又摊上了命案。

    然则如今,她先能逃出去再说吧。若是让楼内的人知晓她误杀了这大官,她不知又会是什么悲惨下场。

    李淑强作镇定,快速扫视着屋内的一切。方才还熏人迷醉的酒气,此刻全被她身上溅到的血腥味掩过去,让她都快忘了这事。

    桌台上,灯烛仍旧摇曳。

    李淑顺了顺气,稳住脚步摸到门边,轻开门页——

    木门拉开一道小缝,她顺眼觑看,过道尽头的两抹走动的身影,依稀能辨出是方才门口的看守。

    李淑背过身,软了腿,就势坐下。

    她不能就这么出去。

    本来她就势单力薄,也没什么经验,就这么孤身出去,一定会被看穿。

    想了半瞬,李淑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只望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眼神无意间又落到那灯台上。

    心中忽地生出一计。

    李淑走到大官身边,用衣物将他脖子上的伤口给捂了起来。血流了半晌,现如今地上已经淌了半块。倒是脖子上的血没先前那边汹涌。

    她将大官扯到床榻之上,血痕拖了长长一条,看得人是心惊肉跳。

    无奈,逃生要紧。她强制着自己接受这一切,自用袖子掩盖喉中干呕声,勉强压住胸口不适。

    床上的被子绵软厚实,可她也顾不得再探究了。先将那大官衣服半褪去,胡乱丢了些衣带鞋袜在地上。然后再用被子盖住这横死之人。

    李淑再欲处理地上的血迹,只是血痕颇多,她里面的工具也实在寒酸。无奈,她只得随便擦了擦,然后用柜子里存放的酒壶,倾洒了一地的酒水。

    这此她也算是长了教训,过程中注意着掩盖口鼻,面前隔绝一些酒气。

    如此捣鼓半天,大官已被藏置于床榻之上,屋内也都混乱,只是因着床幔掩盖,酒气熏天,若不细细注意其中血迹血味,也只当是房中人的乐趣。

    李淑也没想到这么多,只凭着她脑中那微薄的话本故事,暂且试试。

    她拿了灯台,深吸了口气,点着了酒水混杂之物,只见一道火光窜天,屋内沾染酒色之物全都爆燃了起来。

    李淑吓得丢了灯烛,躲在床榻之后。

    此番动静很快惊动看守,两人忙过来一瞧情况,吓得人也无措。

    “这这……这也是大人的喜好?”新来的人偶尔听闻一些异事,虽说不曾见过世面,这场景却属实吓人了。

    旁边人也是目瞪口呆,而后才试探着推开了门:“大、大人?”

    床榻之上,被子被隆了起来,下面是什么模样他也不敢想。

    那边无人应话。

    火势越发的大,然应着这暗阁隐秘,一时间情况也传不到外边去。

    “怎、怎么办?”

    旁边人一跳脚,咬牙道:“叫人吧……”

    说着,两人忙奔出去喊人了。

    李淑听得外边声响,这才窜了出来。不过一会儿,屋内热得她满头大汗,人也因着忙乱头发散乱披洒。这楼里的外衫本就宽大,她没了装束,倒似一个手足无措的阴鬼一般。

    她依着前面人的脚步声,也忙得跟了出去。一面隐蔽着自己,一面心中祈祷:她李淑是再不敢有下次的擅自动作了!!!

    暗阁拐了又拐,也历经着别的屋子。前面看守也不敢叫嚷惊着别人,毕竟这里面的人皆是大富大贵,可出入这陇炀楼,都是隐秘之事。

    楼里的规矩,天塌下也不能吓着暗阁里的客人。

    两人急匆匆地往前冲,正好撞上唐术,大汉跟在后头,一脸凶相。

    唐术正接手着又一番活。

    李淑眼见得前面人被唐术制止下来,忙得停了脚步,紧靠着一间屋子不敢动作。

    “什么事情急慌慌的,不成样子!”唐术压着声音喝道。

    看守手往里焦急地指着,刚要说话,唐术想起他们是方才李淑那房的门人,一口截断他俩:

    “那小生儿经受不住,死了?”

    那大汉也是此番猜想,一听这话,眉头简直都要拧断。

    看守一时顿住,忙回忆屋内,可脑中根本也无李淑印象。

    新来舌头打了个滚儿,也不顾什么规矩了,忙道:“唐师傅,那屋里起火了……”

    唐术皱眉,“玩得这么大?”

    旁边看守却惶惶道:“我总觉着事情闹大了……”

    唐术这才心紧了紧。他忙指点两人:“你去告诉何公这件事,你去找人拿水……”说着,唐术便和大汉且丢下手里的活,往前赶去。

    这边李淑却是进退两难。若再退回那屋,定会被人发现,倒时候她才是真的完了。

    李淑忙左右张望,看着通道两边的房门,也不顾得其他了,就要推门而入——

    可谁知,那门竟是怎么也推不开!

    看着里面黑灯瞎火的,还以为里面没有人。

    然她也不敢硬。只实在是欲哭无泪。

    想必是里面的人怕人打扰,便从里面给锁上了。

    无奈,李淑只得又继续往回走,只暗自祈祷,希望她能遇上一间空屋子,放她一劫。

    后边唐术和大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催着李淑的心神,她走到临间门前,里面亦是昏暗

    李淑面对着门,默默念叨,终是克制了力气往前一推——

    所幸,门吱呀一声轻响,倒真是给了李淑机会。她面上惊喜,忙窜身进去,再是轻拢了房门。

    进了这黑屋,李淑这才舒一口气,贴着门页,细听过道声响。

    唐术和大汉不曾注意周围,影子闪过门页,从房门前经过。

    李淑软了身子,顺着门页靠坐,暂且歇息。气还未喘匀,李淑忙得又开始打量这屋内,眼神左右一扫,正对上一个站立的人影——

    李淑脑子一白,一颗心停了半瞬。

    眼前所见的,却是那瘸腿书生!

    “你……”李淑揪着自己的前襟,阖了阖眼,强压着这突然的惊吓,“你怎的会在这里?”

    书生倒是面色平静,见李淑缓缓回过神来,这才道:“我是来救你的。”他话里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之意,似乎是怕李淑不相信他一般。

    李淑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若没有在那巷口书摊的遭遇,就算因着他先前逃走一事,李淑或许还能相信他这话。

    可是……

    李淑咽了咽口水,这才恍觉嗓子干得冒烟。她已经许久未曾进过米水了。

    书生见状,想要给她倒水,忽地想起这房里无人居住,茶水自然也无。

    转头作罢。

    李淑现下也无力跟他较真了,只有些苦涩道:“你若是救我,为何在那书摊前不提醒我,平白害我吸入迷烟被人拐走……”被人劫持,被人殴打,还险些被人强迫做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忽地觉得,自己独身一人如今竟然还安全着,真是走了大运!

    话说到此,李淑倒是想到了更多,无力地质疑着他:“你既能找到此处,便知这陇炀楼是什么地方,你就应该在最初之时就让我远离他们。”

    “我提醒过你的……”书生也不恼,接着李淑的话。他看向李淑,眼里是实打实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委屈。

    李淑这下算是真气着了。他那口气,他那姿态,谁能想到会与后面的一串祸事有关联?

    正要发作,又思及眼下处境,只得压着气性吐一句:“你那也算提醒吗?!”

    书生一时也无话。

    李淑以为他就此气馁,不欲管他,想着办法如何逃出去——

    “你觉得我能斗得过他们?”书生弱了语气,有些自嘲道。

    他拖了拖他的瘸腿,在房内走了几步。也斜的身子一摇一摆,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人落寞。

    此情此景,李淑也是怅惘。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说安慰似有些虚浮,若说原谅她心里又实在不愿。她方才的遭遇,也确实九死一生。

    屋内正寂寞着,外边传来了急促的走动声。两人这又警醒了心思,将旧话揭过。

    书生伸手,欲将李淑拉起来,李淑望了望他,勉强接过他的扶持,而后低头不语。

    书生将李淑领到窗边,趁着外边嘈杂,猛地推开了窗——

    外边是一条临河的野地,夜色深沉,楼里的灯光映在河面上,倒显出几分璀璨来。

    李淑惊怪道:“怎的这里的窗户是可以推开的?”

    书生依着她话,想了想她方才的处境,猜测道:“你方才进去的地方,应该是暗阁中心了,那边隐秘得多……这几间房接待的虽也是非富即贵之人,但大抵比不上朝中官员。”

    话毕,也没再给她多余心思了,只推了推她,道:“从这里下去,我们沿着河岸便可以逃走。”

    李淑往下一瞧,眼中一炫,又紧了紧喉咙:“这……也太高了些。”

    “既是逃命,旁的也顾不了了。”说着,书生先拖着瘸腿上了窗台,他转头看向李淑,夜风将书生的头发都吹拂起来,侧映着光,显得人同阴物一般魅谲。

    书生只道:“你别怕,我先下去,在下面等你。”说着,书生便跃身下去。

    李淑眼见得人横落在草地上滚了几遭,最后竟也无事地站起来,只冲李淑招手。

    心一硬,李淑也丢下一切心思,只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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