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微弱的光亮透过糊窗的油纸透入室内,躺在炕上的曹茵缓缓睁开了眼,来到这里十余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时间早已养成,对光亮极为敏感,哪怕那微弱的光亮透过油纸后已染上了几分暖黄。

    这间不大的房间,用土砖砌成的土炕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顾安和曹茵裹着棉被躺在炕头,这里离火源最近也最暖和。炕尾摆放着一排三个木质箱笼,箱笼上放着成人半截胳膊高的木质矮几,矮几上放置着几盏油灯——曹茵嫌弃油灯不亮,因而家里会多备几盏。

    一夜未开窗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木柴燃烧的烟味,曹茵尝试将顾安环在腰间的胳膊挪开,惹得顾安咕哝问道:“起这么早做什么?”

    曹茵拍拍他的胳膊,“今日上午我需去趟都尉府,原本上午约来看诊的全改成早上过来了。”周夫人的身体经过这段时日的调理好了不少,她今日过去是想看看是否需要停药了。

    是药三分毒,调理身子可以用食疗,这样更温和。

    听到她有正事要做,顾安松开胳膊的禁锢一秒,但很快又加重了力道,借着室内的光亮,他一口吻在曹茵头发上,“上次李牙人送来的人不错,这趟去草原带回来的货物我打算找他倒手出去,若是一切顺利,起房子花费的银钱便能赚回来。”跑商算是现在来钱比较快的营生,不然黑水城也不会有那么多跑商的商人,但伴随而来的是路途上的艰辛以及各种意外。

    这段时间特殊,没法去兵营领饷银,但出门在外哪有不花钱的,这段时日买地建房,需要花销的地方不少,虽然曹茵没问他要银钱,但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总觉得手里没钱心慌慌。

    俩人躺在炕上腻味了一番,再穿衣起身时,外面的天色早已从麻麻黑转成了鱼肚白,院子里也传来有人活动的声音,哪怕他们已然很注意,但轻微的声响却是难免。

    前两日买的何三、何四在院子东南角的马厩喂小棕和小黑食草料顺带收拾他们的排泄物,蔡婆子则是在灶房里烧热水,以防主人起床洗漱需要。

    虽然醒的比曹茵晚,但却是顾安先出了房门去到灶房洗漱,吩咐蔡婆子送热水去主屋,蔡婆子送水回来后也去到店铺灶房准备早膳,何三收拾马厩,何四来到灶房打下手,家里人口少,也没那么多讲究,昨夜用完宴席天黑了,城门也落了锁,舒娘和常大庄夫妇也宿在了店铺后院,听到他们的动静,他们也起来了。

    蔡婆子做饭舍不得放油和调料,做出来的食物没滋没味,好在经过曹茵的教导,已然好了不少。其实都是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的缘故。

    用完早膳,舒娘和常大庄去了城南马市,最近这段时日进出黑水城较多,也让他们萌生了买马车的想法。黑水城靠近草原,马匹价格比起别地便宜些,常大庄这趟去草原带回来不少皮毛和药材,买辆马车的银钱是有的。

    帮着曹茵打开店铺,留下何四和蔡婆子在店里帮忙,顾安领着何三驾着马车去了早市采买食材,只有两口人的时候都好说,但现在多了三张嘴要养,自然要多采买一些。

    送走了提前约好前来看诊的人,瞧了眼天色差不多了,曹茵交代蔡婆子和何四在家,径自去了都尉府侧门。

    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翠霞很早便在这儿守着,领她去了夫人住的主院,来府里的时间多了,曹茵相对轻松,也有闲心观赏路上的景致,略带暖意的春风吹过大地,被精心照顾的植物尤为明显。

    曹茵给周夫人把脉后脸上浮现出笑意道:“这二至丸可以停服了,后续夫人只需要食用药膳调理即可,下次月事期夫人应是能感受到明显不一样的地方。”崩漏不是什么大病,对此病症曹茵还是很有把握的。

    “药膳?”周夫人重复一句,这种说法,她好像只在家里藏的医书中看到一眼,却没尝试过。

    “对,药膳,将相互有增补效应的食材和药材一起烹饪,进食也是进补,且能减少药材的毒性,增补的效应更缓和。”

    其实药膳这个概念早在前朝就有,只不过,前朝有名的医者都被前朝老皇帝用金银或者强制手段弄到了宫里去,前朝覆灭后,这些医方或被毁或散佚,民间鲜有流传,哪怕如周夫人这种世家出身的,也少有听说。

    “那就麻烦曹娘子了,方子定会妥善保管,绝不会流传到府外。”徐嬷嬷观夫人神情,出声补充道。

    曹茵点头,拿出纸笔,将药膳方子写下,徐嬷嬷拿起方子晾干墨汁后折叠好收入自己怀中,曹茵从她这般谨慎的态度不难看出她们定会认真对待,也算是放下心来。

    她上一世到了一定岁数后很注意身体,对于女性药膳食补的方子记了不少,来医药馆看病抓药的富贵人家大多是看在周夫人的面子上才来的,用来给周夫人做份人情并不亏。

    办完正事,徐嬷嬷送曹茵出去的路上跟她询问了不少关于药膳的事情,虽一句都没提不孕不育的话语,但曹茵总觉得徐嬷嬷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罢了。

    出了都尉府,曹茵直接回了医药馆,顾安和何三还没回来,蔡婆子将医药馆的家具都清扫了一遍,何四则是将曹茵离开前交代的药材品类全部搬到院子里摊开晾晒。

    曹茵满意地点点头,仆从的用处可真大。

    *

    等曹茵送走了一位帮主家采买药材的嬷嬷,就见何三赶着小棕回来了,他身边坐着的顾安面色如常,但曹茵却看出了他情绪不太高。

    交代何四守着店铺,曹茵从店铺去到了内宅后院,没多久,便听到了马车停在门外的声音,她从里往外拉开了院门,何三卸下门槛,牵着小棕进了院子。

    留下何三在院子里处理余下的事情,曹茵拉着顾安进了主屋,“怎么了?”眼神中的关心十分明显。

    顾安长相很有气势但表情惯来是放松平静的,像今日这样,曹茵并不算多见。

    “适才回来的路上我去了趟驿站,”顾安从怀里拿出三封信,“是云洲来的。”

    曹茵瞪大了眼,从他手中拿来几封信,迫不及待看起来,一目三行,信件内容并不长,公婆和爹娘信件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太多区别,更多的是对他们生活的关心,至于老东家的信件,曹茵在看完两封后,对那一封信一下子失去了看的想法。

    俩人沉默对视了许久,曹茵才说:“这信不对劲。”公婆那封她不确定,但自家爹的笔迹上回衙门查那千两银时她研究过,跟冒领时的笔迹一模一样。

    顾安拧了拧眉心,点头道:“应不是因为我这边。”年后驿站恢复私信处理时曹茵就给家里写了信,而那会儿他并没有接下去春客部落的任务。

    “同感,”曹茵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她想不通,被县令大人强加看管的曹承恩是如何能给她爹的信件作假,最可怕的是:“你说这是明摆着告诉我们,咱爹咱娘都在他们掌控中吗?背后之人究竟是曹承恩还是别人呢?”

    顾安叹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事情的发展越发复杂起来。”

    比起顾安,曹茵对整件事更多了几分惧怕,毕竟顾安不知道她穿来的是一本书,她想起原书中原主的结局,冷汗浸透后背——难道一切仍在按既定的轨迹发展?

    “医药馆近来生意不错,是不是需要去壌州城再采买药材了?”顾安陡然提高音量,刚才他感受到一道阴影从门外闪过。

    “是,就算你不提,我也要说,你近期再去壌州城买一些。”曹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视线却一直盯着靠南边的门窗,顾安这是发现了什么?

    “好,我这就去找向峰骏。”顾安|拉开紧闭的房门,院子里一切如常,让他不由怀疑自己适才是不是眼花了。

    “找他做什么?”曹茵真不解。

    “他上回说打算回家一趟看看爹娘,”顾安解释,“他家就在壌州城外向家庄。”

    “噢噢,那行,你去问问吧,药缺的还挺多的,有他帮你也好。”曹茵不知道那俩人他们会不会带过去,但还是为多一辆马车出行做了铺垫。

    顾安点头,大步朝东侧门走去,站在门边时往东南角的马厩看过去,何三正在给小棕梳毛,见他看过来,他笑着举起手中的马刷,“先给小黑刷过了,老爷出门可需要马车?”

    院子里一切如常,唯有马厩旁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但顾安却相信他的感觉不会出错,毕竟他的直觉曾好几回让他躲过了危险,活下来。

    顾安摇头表示不用,视线在何三的鞋边停留一瞬。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曹茵追出门来,叫住一脚已迈出大门外的顾安,将袖袋里的钱袋递给他:“去互市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药材。”

    “好。”

    目送顾安关上了房门,曹茵回到主屋,拿出老东家那一封书信看了起来,上面内容不,不得不说给了曹茵一些新的思路,信中还说,要是曹茵还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给他去信,但想到这封信被人打开看过,她决定起码短期内是不会去信询问讨论了,毕竟老东家是相信她才给她的,但万一被有心人拿出去使用,她觉得不妥。

    看完信件,曹茵关上门,从主屋离开去往店铺时她视线忍不住往何三那边瞄了好几眼,不得不说,她这举动有些奇怪,何三看向,“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曹茵心下一惊,但面上表情没变化,“我想说,你那边要是忙完了,去前面店铺帮下忙,我打算将店铺里的房间重新规划下。”

    何三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计,点头应下,“好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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