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小忒?”

    “啊……什么?”她慌忙想要站起身来,却被一双温柔却又有力的手摁住了肩膀。

    “那种毒性会逐步损害听觉,档案里有记载——但我认为你这种情况不会被影响才对啊。”莉菈放开她,却用冷酷的眼神逼视着她,她只能乖乖挪回原位。

    “前几次来看你的时候都没醒,你那几个队友好几次要来都被我赶回去了……希望你现在清醒点了。”

    她点点头,木讷地盯着眼前人张合的嘴唇,脑海中全是自己倒下时陛下刻薄又怜悯的神情。

    他俯身捡起滚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的什么东西,将它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和他根本不像。】

    他是在说谁?她和某人相似却又根本不像……陛下熟知的某人——那能是谁?

    来不及继续思考,她听见莉菈的声音继续说,“在你的血液里化验出了一种针对阿瑞斯细胞的毒素,加上巴坎雷斯经受不住拷问供认奉埃尔金大公之命在餐食中下毒——陛下盛怒下将所有涉事人员流放至偏远行星,埃尔金大公……被冠上谋杀王室的罪名处死了。”

    不太意外的处理结果。

    “王庭轮岗的骑士换了几批,闹得人心惶惶,把事弄得这么大也完全不像陛下的风格,大家都说他是爱女心切气昏了头……这下好了,要喊你‘忒弥斯王女殿下’了——抱歉,刚想起不能对王室成员直呼其名。”

    “……你我之间最应该计较的是睡一张床的时候你抢我被子——另外,很显然是因为谋杀王室成员未遂会判的更严重,如果是陛下喝了……埃尔金就是万死也无法偿还吧。”她低头望了眼自己的右手,僵硬地更换了左手,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捏了捏鼻梁骨,似乎直到这一刻血液才开始重新在她身体里奔流涌动,一瞬间涌上的那些知觉让人头昏脑涨。

    莉菈笑容一敛,问她是不是还不大舒服,她摇摇头,弯而长的睫毛颤了颤,埋首于莉菈的胸前,温热的肌肤紧贴着冰冷的脸,年轻的首席安抚地拍她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现任阿瑞斯投票大会主席埃尔金因为谋杀王室未遂的重罪被处死,他有什么理由谋害王室?即便陛下身死,王位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这件事最终受益者不会是埃尔金,那他为什么要如此涉险……陛下身死,投票大会中支持者最多的人只会是将军。

    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以忒弥斯对他的了解而言,他绝不会用这种毒杀政敌的手段,倒不是效率低下,只是不屑。

    而陛下对此的态度更是早先便已了然。

    莉菈眨了眨眼,低下头抚摸忒弥斯那只僵硬垂下的右手,她紧张的时候喜欢玩手指,自己或者别人的:“这个时候还担心陛下,虽然他对你一直很好……你们就像真正的父女——不过我还是要说,下次不要胡乱吃东西,你不知道你这次活下来是有多幸运……”

    她把自己可没有乱吃东西的话咽了回去。

    能让在医疗翼仅次于芙洛拉博士的首席莉菈女士声称活下来是幸运,证明这毒并不寻常——莉菈四十多岁时就能让失去一条胳膊的倒霉蛋长出两条全新的,她完全可以合理怀疑再过几年莉菈就能掌握复活古代种的技术了。

    她神情中的疑惑显然太明显,莉菈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却又干巴巴地问:“你有听说过你父亲的事吗?”

    “啊……只是听说过他性格温柔极了,在家里不受重视,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荣誉,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是答应了一个外星人的求婚,生了一枚卵——哦,我是在说我。”

    “关于他的家族——你知道,就是那个……”莉菈欲言又止,从前她把纹章戒指当做项坠戴着,现在那枚戒指不知所踪,导致她想要叙述却找不到物品,好像医疗课没有教具:“我认为你应该……额,怎么说呢?”

    “我听说忒弥斯醒——不……西泽你先别进来!”赫尔曼进来的最早,也是反应最快……整个人已经快要弹射到西泽脸上了。

    “说晚啦,你这家伙挡着我干——哇。”西泽伸手扫开赫尔曼,看到眼前景象时只能干巴巴地感叹了一声——忒弥斯的嘴唇向下抿着,显露出那种格外无辜的神情,如果不是她刚刚才把脑袋从莉菈身上挪开的话。

    走在最末的戈尔法在他们俩身后平静的补充道:“……抱歉,他们两个走的实在太快了。”

    忒弥斯歪着头看他:“终于来啦……对了,我的书你有拿吗?”

    “当然——《古阿瑞斯语法》在恢复期间打发时间应该也是挺有效果的——赫尔曼看完一页睡了两个系统时。”

    “队长你想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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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以为,折磨我那么多年的病痛是因为我真的天生孱弱吗……都是他们害我变成这样的——凯恩,你要帮我……”

    那只佩戴着家族纹章戒指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指尖,一个吻就轻盈地落在手背上。

    他听到那个连面容都已经快记不住的人说——

    “我会永远守护您,殿下。”

    而现在,他坐在铁王座上用一条手帕擦拭指间,那些漆黑黏稠的血迹浸渍在皮肤纹路里,与外界揣测的险些痛失爱女的震怒不同,他看上去其实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甚至手上擦拭得很认真,一些干掉的血渍变成零碎的渣掉在地上——至少,手是真的干净了。

    他开始望着躺在掌心的戒指出神,拇指下意识摩挲着它身上古朴的纹路,仿佛还能从上面感觉到残留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那是炎星战线全面崩盘的前夕。

    “你明知道那是谁——骁勇善战如路法尚且苦战,你去又能有什么胜算?”

    “……阿因在那儿。”他听见凯恩的声音很低,低到仿佛那只是一声叹息。

    他走下台阶,单手托住男人的下颌,漆黑的发丝软软垂落在指腹,凯恩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听我说,路法能活着回来,我们就还有胜算……换言之如果战败,阿因的首要任务就是掩护路法撤退——而你,要在后方保证我的安全。”

    “陛下的侍卫有很多,炎帝不可能会对您造成威胁。”那样对什么都曾不屑一顾的人却为了这种事情第一次变得如此执拗,甚至打算抛弃职责……阿因·法尔固然强大美丽,却也不能成为一个令他改变的理由——这改变简直令人心惊。

    “……请您恩准,让我与阿因共死。”

    ……

    “不是……师姐,你别跟我说你真看得懂啊?”赫尔曼拄着下巴感觉已经快要睡过去了,忒弥斯抬头翻了个相当不体面的白眼,“我在军校选修的就是古阿瑞斯语。”

    “啊……?”

    “都觉得看着像天书,所以没人选——没人选还挂科就不大礼貌了。”

    “不过某些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我指谚语部分啊,你看这句翻译过来大概是……”

    ——然覆水难收,江海不可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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