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弥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抛弃我呢?”男人高大的影子能够笼罩她的全身,她却在调试飞船的配置,身为现任总长,埃通的座驾理应是阿瑞斯同期的飞船中最为优秀的——让人羡慕的U9型超高速发动器,还加装了阿瑞斯FF3H领航系统。

    他是主战斗人员,却不习惯独立驾驶,一般情况下都是开启自动导航模式,所以大家都认为他配上太高配置的飞船是暴殄天物。

    这条飞船从上到下都配置齐全,甚至说格外优秀,是侦察兵会开的格外顺手的那种类型。

    扳下按钮开启自动导航,因为感觉到手腕出现一阵刺痛,褪下一点手套,她看见自己手腕内侧出现的两个血点,“科纳玻斯,说了不要随便咬我,我好像开始出现幻觉了。”

    “我爱你,忒弥斯。”过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再度响起,让她忍不住想蹙眉,但完全不想回头去确认那张脸是不是死于自己手中的某人,“为了目的利用我的你、习惯安慰我、靠近触碰却会躲开的你。”

    “一点也不爱我……的你。”

    “忒弥斯·阿因法尔……没有你我原本可以更好,是你让我变得不像我的。”

    “你没事吧。”她在自己脑子里补充道,“好吧,有事的是我……竟然在和幻觉说话。”

    “我为什么非得爱上你这么恶毒的女人呢?”那身影抱着她的脖颈问,她看不见他的面孔和眼神,只听得到那个话音近乎呢喃。

    不过是过去的幻影,她要做的是尽快醒来。

    科纳玻斯曾杀死过卡斯特王,那种毒是改良过后针对基因的特效毒药,能够迅速杀死宿主体内的阿瑞斯细胞。篡位者莫兰倒台后贺普大公将其软禁。等大公再次打开那房间之时篡位者已不见了踪影,而科纳玻斯失去了半条尾巴——它吞掉了主人仍不知餍足,正在吞食自己。

    所以“暴乱”的不可控性导致它很难再有新的饲主,但凡有路可走的人都不会想把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攥在手心,她不巧就是一个无路可走的倒霉蛋。

    她咬紧牙,唇边和牙齿上全是暗色的血:“科纳玻斯,未经允许触碰我的人要怎么解决,需要我提醒你吗。”

    铠兽迟疑了下,然后将那身影绞住,它咬住自己的尾巴一点点往下吞,无需她动手便一点点加力,她听见一阵颈骨错位的咔咔脆响,那道身影的躯体就像一条绳子那样瘫软了下来,了无生息。

    她望着看不清面孔的黑影,吐出一口黑血,鼻腔里也有一点痒,再伸手毫不意外的摸到了一道新鲜的血迹:“……纠正一点,埃通,你很可怜,但会反咬主人的狗是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的。”

    “你的爱对我而言分文不值……位置越高——”她黑而长的眼睫低垂,扬起仍有血渍的嘴唇,笑容漂亮却毫无温度。

    她自正式参军以来就搬出了王庭。腿上旧伤发作不去巡逻时却还是习惯在塔楼上坐一整天,仗着那点宇虫基因很难饿死,看一天风景然后下楼去啃能量棒。

    王庭没什么能瞒过王,他不知何时发现了她的这个习惯,于是把她叫去喝午茶,再吃一顿父女之间很久没在一起吃过的便饭。

    她捏着裙角一步步走过去,脱下军装换回礼裙的感觉恍如隔世,戴着长手套的手握住他的指尖,一个轻吻落在王的手背上,她漆黑的长发随着这个动作从肩头滑落,泼洒在他腕上。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与埃通如出一辙——但与笑起来显得格外倨傲的埃通不一样,他坐在那儿笑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俊秀青年,臣民们都说他亲切温和,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王。

    “坐吧。”他声音不大,却能够回荡在整个餐厅里。

    她落座之后就是久久的沉默,说是便饭其实隔着一整张长桌。他是阿瑞斯的大忙人,一天公务缠身,与她巡逻各个星球能有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多半是一问一答,非常冷场。

    “尝尝这个,埃尔金大公托人送来的,产自阿芙洛狄忒,也许会合你的口味。”他似乎没什么食欲,桌上的食物没怎么动过,擦了擦唇角,她也停下切割食物的动作,拿起酒杯勉强抿了一口。

    “换个工作吧。”她刚刚放下酒杯,就看见他脸上那种波澜不惊的微笑,“当然,这只是个建议。毕竟巡逻非常枯燥,还要时刻面临宇宙中难以察觉的危险——你是我的女儿,原本不必去受那种苦楚。”

    现在突然说什么换工作,这是什么意思?她并不作声,一掀眼皮,嘴角扯出个不冷不热的弧度。

    “巡逻队有什么晋升的空间——虽然路法希望你们从基层做起,立下军功为往后的晋升铺路。”他在桌上摊开双手,语气亲切又温柔,“我亲爱的女儿,你能从中获得什么呢?地位或者钱——那种东西你从一开始就全都拥有了。”

    她偏过头,强忍听到那种话时心中一闪而过的不适感:“……我也不是一生都要做巡逻队员,将军说每份工作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我或许能够靠帮助别人获得一种使命感呢。”

    他的笑容扩大了一点,似乎她说了什么天真的话,但他作为成熟的大人还在努力守护这份天真,“使命感?有几个人能靠它坚守到最后?倘若阿瑞斯真的存在靠使命感能坚守到最后的人……那也不会是你啊。”

    他用曲着的食指点了点她和自己,接着收了回来,“你和我,孩子——我们这种人是不会被这种肤浅的浪漫所满足的。”

    王分明是注视着她的脸庞,思绪却似乎越飘越远:“路法说你像阿因·法尔,但你其实更像他……我们一起长大,他对什么都不太热衷,很容易就会觉得空虚,所以我一直都认为,他会找到一个能够将他的生命赋予意义的人……”

    一语成谶。

    他带着阿瑞斯的舰队在N8109星系边缘巡弋时与她相遇了。

    让他知道,那个人也会有那样动摇的表情。

    “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但埃通可以。”他以手拄着下颌,语调那么温柔和缓,与埃通相似的眼中是全然不似作伪的慈爱,看向她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

    她的心随之沉入了谷底。

    “感谢您的关怀,但我不需要他的保护。”她突然觉得恶心欲呕,张口就是客气又疏离的拒绝。

    “啊……难不成,在外面有爱人吗?”王轻轻笑了,好像她的拒绝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提出了一个选项,至于她的意见实在无关紧要。

    “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道。

    “你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孩子……但比埃通也要好多了——如果有爱人,还是和他说清楚吧,你们是无法在一起的。”

    那种恶心更剧烈了,她为了不在他面前失态低头捂住嘴唇,却没想到直接呕了出来,拿开时却看见雪白的长手套掌心沾满了黏腻漆黑的血,顺着指缝和指尖往下稀稀拉拉地淌……

    喉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

    她抬首,那张俊秀温和的面孔带着凉薄的讥诮,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过这么刻薄的神情:“位置越高,爱就越奢侈,我亲爱的女儿忒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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