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怎么了?”他关切地看着我,“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深吸口气,端起面前的红酒,“今天忙累了,有点恍惚。”

    “你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不要再这样没命地工作了。”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为我夹了一只鸡翅。

    我垂眸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鸡翅,指尖始终黏在酒杯的杯柄上。

    须臾,我开口叫出了我丈夫的名字:“程澈。”

    下一秒男人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他看着我,目光温柔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我在。”他道:“怎么了?”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

    “今早?”

    “对,我下了飞机就直奔家里来了,谁知道你却不在……话说,你今早去哪了?”

    他悠悠地说着,掀起眼皮攫住我的目光,锐利的眼风让我感到不太舒服,不过我并没有表现出来。

    “我嘛?去找朋友了,生意上的事,帮忙牵个线。”

    编故事一向是我的强项,一个小小的细节也足以让我发散出庞大的支脉,并且自动将逻辑补齐。小时候,我曾凭借这项本事写过几本小说,不过后来全用在了骗人上。

    酒杯底部有少量的沉淀,我摇晃着杯子,等待他的反馈。

    对面的男人轻轻嘟起嘴巴,像是有点失落,“可我竟然不知道你出差,亲爱的,你没有告诉我。”

    “是啊,毕竟你在忙。”我顺着他的话,调侃道:“现在告诉你的话,你会生我的气吗?”

    “有点。”

    他歪过头,眼神从温柔变得炽热而幽深,好似燃起了一炉邪火,但细看之下,更像针尖从棉花中吐出了银芒。

    这是挑衅?

    说实话,这张脸能做出这种表情,放在以前我连想都想不出来。

    有点意思。

    我笑一下,莫大的兴奋将沉寂的心猝然点燃,我直勾勾盯着他,感受到表情正在一点点撑开、变形,眼睛几乎睁开到了一个不正常的程度。

    “那该怎么办呢?”我缓缓说道:“不然你杀了我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微微眯起了眼,动作非常细微,如果不是我这样爱吹毛求疵的人,可能根本不会注意。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他淡淡地笑起来,用勺子敲了一下汤盆的边缘,“这个汤不错,需要我帮你盛一碗吗?”

    无趣。

    我一下敛起所有表情,把碗一推,伴随着它掉落在地的碎裂声离席。

    回到房间,我的心情十分糟糕,程澈去而复返的事实让我心烦又紧张,我靠在门板上沉思片刻,去床头柜里拿了一片镇定药物塞进嘴里。

    程澈在外面待了很久,直到客厅的电视声消失,我才恍然惊醒,坐起来靠到床头上。

    他正在打电话,手里拎着一听啤酒,用脚踢上了门。

    “鹏哥,我看嫂子刚刚发了条朋友圈,怎么着,你又招惹人家了?”他调侃着,朝床另一侧走来,见我在看他,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

    “说来话长,”鹏哥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上周咱们喝酒不是我掏的钱嘛,刚她查我手机看见了,以为我包了谁,跟我闹呢。”

    “哎呦,那可是你不对了……”

    他说着,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拇指把易拉罐捏扁、复原、捏扁、复原,发出吱嘎吱嘎的噪声。

    从前,我常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跟程澈发脾气,歇斯底里地打他骂他。

    可现在,他竟然又在制造噪音。

    我拧眉看着他的背影,心道我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我的丈夫程澈吗?

    但如果不是,鹏哥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像是注意到我的疑惑,程澈他突然转回了头。

    我赶快别开眼神,见他右脚小脚趾上有一道疤,便用口型问:“怎么弄的?”

    彼时他正跟鹏哥说话,见状在手机上鼓捣了几下,然后抛过来给我看。

    屏幕上面写:那天下海,被珊瑚刮到了。

    那天……

    我眉心一跳,程澈失踪的那天!

    “在想什么?”

    结束电话,他不知何时凑到了我的身旁,趁我回头时猝不及防猛亲我一口,顿了顿,又嘬了两口,像第一次见识到肉香的狼。

    我下意识推了他一把,好歹忍住想扇他的冲动。

    “刚才鹏哥跟你聊什么了?”我问。

    “他说明天晚上要办个小宴会,问我们有没有时间。”他拂开我耳边的碎发,把脸埋进颈窝说这话,喷出的气流私密而灼热,我轻呼口气,手向后抚上他的腰腹。

    “他好好的,办什么宴会?”

    “鹏哥老婆怀孕了,想庆祝一下。”他饶有兴味地揉捏着我的腰,说话心不在焉:“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开车回来接你,嗯?”

    我点点头,爬起来将他推倒。

    就着床头灯的光芒,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耀眼的野性,兴奋和新奇在那张与我丈夫如出一辙的脸上交织着。

    我情不自禁地抬手触上他的鼻尖,模棱两可道:“你好像变年轻了。”年轻到有点不像我记忆里的人。

    “有吗?”他轻轻一顿,“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是吗?”我迷茫地看着他。

    “是的。”

    他亲吻着我,不欲多说,伸手关上了灯。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上班去了。

    我试着翻了个身,大腿酸得难受。我暗道真是小别胜新婚,在床上回味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比起我勤劳的丈夫,我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颓废。父母留下的产业全都交给了职业经理人,如过不是很重要的情况,我一般不会过问。

    所幸,我的闺蜜跟我臭味相投。

    于是我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到码头见面。

    “怎么想到约我来这?”杨真挤出一堆防晒到手心,把瓶子反手递给我,“你要不要涂点?”

    “不了。”我拧好盖子,趁她涂抹的功夫,把昨晚的事简单讲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一些细节。

    “你说,他是不是怪怪的?”

    “没有吧。”她想了想,“不过我很久没见他了,单听描述,可能结论会有误差。”

    “是吗?”

    “是啊。他……我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兴奋吧,所以行为会跟平时有些不同,毕竟两千万的生意诶!得意点很正常吧。”

    我沉吟一下,“可是他消失了半个月才回来,也不联系我,你不觉得这……这不合常理。”

    “啧。”像是想到了什么,杨真突然神秘一笑,“那就得看你们夫妻生活的态度了。”

    我一皱眉,“什么?”

    “参考一下欧洲宫廷秘辛。”她耸耸肩,“或者参考一下我爹的风流故事,我可以免费讲解哦。”

    “……船来了,咱们过去吧。”

    我不悦地站起身,率先走了过去,杨真耸耸肩,慢悠悠跟在后面上船。

    游艇离岸,船员们走来走去各自忙着,我坐在杨真旁边,听她吐槽着这样那样的男人。

    又过了一会儿,船后的白浪消失,游艇轻轻飘荡在大海中央,腥咸的风吹来,带来阵阵令人心烦的潮湿。

    我移步到船头,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往水里面打量,发现海里确实是有珊瑚的,以前我竟没有注意过。

    不过珊瑚距水面有点距离,没有设备的话,想碰到它们估计需要身长三米。

    “珊瑚划伤的……”我冷笑。

    “站这么靠边,当心这身高定泡水报废。”杨真把我往旁边拨开,一头扎进了水里,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换的泳衣。

    溅起的水花喷到我脸上,我甩甩头,叮嘱道:“下面有珊瑚,你小心被刮到。”

    “没事,远着呢。”杨真抹把头发,指了指岸的方向,“我叫人送了一些海鲜上来,你等会儿看看想吃什么,跟厨师长说就行。”

    “知道了。”

    我抱着胳膊,看她自在地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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