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你们两个根本——”
“——徐隐澄，你今天怎么有空啊？”两个稍施粉黛的女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披散着亚麻色长直发，嗲声嗲气地问道。从章裕千的表情看，他已经恼火了，果不其然，他冷漠地道：“徐隐澄，跟她们走。”
菱形灯光移动到墙上。
徐隐澄随性一笑，对两个女生说：“抱歉啊，今天没空，你们玩去吧。”拒绝女生向来都是他最擅长的事，只要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个语气，只要他说不，他就能在当下立刻和所有邀约划清界限。
“快跟她们走。”但章裕千巴不得他离开。
那两个女生本来失望的脸听到章裕千这句话立马又高兴起来，亚麻发色的女生附和道：“对啊，跟我们走吧，他们小两口要聊聊，别打扰他们。”
灯光移动到桌子边缘。酒吧的人声和身边这几人的谈话一点点地注入郝安静的耳朵，就好像有小虫子在她的耳道里挠痒痒，同时，她的脑袋也开始嗡嗡嗡的，当她的目光只专注于那移动的灯光时，她整个人也仿佛从现实中抽开身，她好像成了一个机器，一个只会用目光跟随光芒移动的机器人，而此刻身边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今天真的不去，等会儿还有事。”徐隐澄依然笑着。
另一个女生撅了撅嘴：“什么嘛，你就是去陪女朋友吧？”她们俩埋怨着走了。
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
郝安静入神又执着地盯着菱形灯光移到桌子中间。
李萱萱无力地道：“章裕千，我真的——”
“——别说下去了。”
菱形灯光移动到桌子对面，慢慢地、慢慢地移上去，郝安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直到灯光攀上对面男生的脸庞。
她微愣，对上男生的目光，才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又低下头，心脏紧张地砰砰跳着，难道看他一眼，他还会打自己不成？
章裕千又道：“萱萱，放开她，我们两个人谈，好好谈。”
“不要，我不要，不要……”李萱萱一直往郝安静身边缩着，因为章裕千已经走过来尝试拉开她们了，这是个漫长又艰难的过程，但是她们还是成功地被拉开了。
“那我回去了，你们好好聊吧。”郝安静终于像是出狱般地走出酒吧。
寒冷袭来，她裹了裹衣服，走到马路上才发现这地方她根本不认识，只好掏出手机查地图。保险起见，她打了车，就是为了避免她人生中第一次被宿管阿姨记名字。打好车，手顺势塞进口袋里，浑身上下都冻得发抖。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礼貌又亲近的声音：“你好。”转头一看，是徐隐澄。
这过于官方的开场白让郝安静束手无措，她的心一紧，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点，慌忙道：“你好。”她木然望着对方，等候着他开口讲述自己这个招呼的缘由。
徐隐澄也垂头看着她，女生的黑发在路灯的照射下更显亮丽，那双眼眸亮晶晶的，目光灼热，微张的嘴巴透出她的惊异。这所有的一切，和那个人如出一辙。
徐隐澄脑中有什么东西甩去了他认为的这种相似感，微微一笑：“你也是瑞宁大学的吗？”
郝安静点点头。
“你是李萱萱的朋友吗？”
郝安静摇头：“不是。”她不想说多余的话，这样显得好像她愿意把话题继续下去似的，但实际上她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待着，不受干扰，所以当她简洁明了地回应对方时，心里暗自期待着，徐隐澄可以停止和她说话。
“怪不得，我从没见过你。”郝安静从男生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轻松的愉悦，就好像在告诉她，他想继续聊聊天。
郝安静没搭理他，对方似乎也不尴尬，整个人显得很轻快，郝安静自己却身体僵直地站在原地，木木地等着她的出租车过来替她解围。
徐隐澄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她旁边，就好像不是郝安静一个人在等出租车，而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在等。
暖色灯光下的两个人并排站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周围是钢铁森林里特有的喧闹声，淹掉了两人之间陌生的沉默。
车来了，郝安静走上前，留给徐隐澄一个背影，她纠结于是否要和对方打声招呼，如果不打，那她觉得先前的对话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即便生活中有那么多无意义的事情，但在郝安静的世界里，任何事物有了意义才更完整，就像刚才那几句对话一样，它们的意义或许就在于郝安静和徐隐澄相识了，虽然很不熟，虽然这种相识可能只在今晚有效，但它们已经赋予了那句“拜拜”一个意义。
于是郝安静上车前鼓起勇气向身后看去，挥手朝徐隐澄道别，男生怔在原地没有动弹，郝安静不知道他眼中何来讶异之色，可能是觉得这声道别略显唐突，但那都不重要了，对郝安静来说，这个夜晚过去，她就可以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继续默默帮助李萱萱骗过宿管阿姨，继续泡她的图书馆。这声道别，不仅仅是对徐隐澄的，还有是对这个晚上李萱萱对她生活的闯入。
关门的那瞬间，徐隐澄突然从外面拉住门，郝安静愕然盯着他。“不介意拼个车吧？”他问道，“这个点在这里不好打车。”
郝安静愣了有一秒，然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好。”
待徐隐澄上车后，她又略带抱歉地说道：“但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顺路。”
“我去理安路的女生寝室，你呢？”
“我也是。”
半夜，一个男生，女生寝室。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补出一个八点档泡沫剧，郝安静自然也是想了一些，但终究是没有问任何问题。
两人沉默着，她别过脑袋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一排排掠过，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她闭上眼睛尝试假寐，但没有丝毫睡意，她心里明白，自己只是想这么靠着，假装睡着，好安安静静度过这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她从没有要摆正脑袋的意思，仿佛身旁坐着一颗巨大的病毒，连余光都不能瞥到，那不然就会生病。
“你叫什么名字？”徐隐澄问。
她终于动了动身子，别过脸看他：“郝安静。”
“郝安静？”
“赤耳郝。”她从小就习惯了别人的反应，略带疲惫地解释道。
男生“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于是郝安静继续别过脑袋，闭上眼睛。
徐隐澄本是也安安静静望着窗外，但余光瞥到身旁的女生似乎正要睡过去，于是悄悄别过脸看了一眼，她披散的头发盖住了留给徐隐澄的那一边面庞，他经不住多看了几眼。
郝安静，真是人如其名。
或许是过去的回忆在冲击他，他很难不去在意郝安静身上的那种气质，那种让人产生距离感的清冷。
女生思忖着要不要听歌，毕竟对方还在旁边，如果说起什么话来，她戴个耳机，太不礼貌了，这么一想，突然脑袋一震，立马翻起包来。男生不解地感受着她的那股冲劲，有点想笑。“怎么了？”
郝安静从包里抬起头，微张嘴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样，疼得很。“没什么。”她依然故作镇定。
“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唔，耳机。”她轻声细语，仿佛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该不会是掉在酒吧了吧？”徐隐澄满脸真诚，“改天我去帮你看看，如果有的话他们会留着的，而且那边都是我认识的人，好说话。”
“真的？”郝安静突然感激地睁大眼睛，“谢谢。”
“举手之劳。”男生随意笑了一下，别过头。
车子停了又动，一次又一次，一路的颠簸让她昏昏沉沉的，最终她还是靠着窗户睡着了，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梦幻，直至消失。
持久的睡意让郝安静觉得仿佛只过了一秒钟，而后她感觉有人轻轻拍自己，还没完全清醒的她听到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快下车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带着还未散去的困意观察着窗外，已经到校区附近了，她轻轻捂了捂眼睛，让自己清醒起来，对男生说：“谢谢，再不醒就要睡过头了。”有些沙哑的声音还是被一层朦胧的睡意盖住了。
男生没说话，只是露出了让女生不解地淡淡笑容。
凛冽的风袭来，郝安静打了个哆嗦。“不困了吧？”徐隐澄问。他看起来很想笑出来。
郝安静不解。为什么要笑呢？“嗯。”她回应。
她没有问对方是去哪一幢楼，那太没有礼貌了，但是这样一直走着更加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要去哪里，却还是走在一起，就等着在某一个路口突然说再见。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等来那句突然间的“再见”，走到同一幢楼才发现不对劲。郝安静先诧异地开口了：“你也到12号楼？”
“是啊。”徐隐澄眼里也是些许惊讶。
“那我先走了，再见。”她笑了一下，让她不解的是，男生正愕然盯着她看。
“——徐隐澄，你今天怎么有空啊？”两个稍施粉黛的女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披散着亚麻色长直发，嗲声嗲气地问道。从章裕千的表情看，他已经恼火了，果不其然，他冷漠地道：“徐隐澄，跟她们走。”
菱形灯光移动到墙上。
徐隐澄随性一笑，对两个女生说：“抱歉啊，今天没空，你们玩去吧。”拒绝女生向来都是他最擅长的事，只要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个语气，只要他说不，他就能在当下立刻和所有邀约划清界限。
“快跟她们走。”但章裕千巴不得他离开。
那两个女生本来失望的脸听到章裕千这句话立马又高兴起来，亚麻发色的女生附和道：“对啊，跟我们走吧，他们小两口要聊聊，别打扰他们。”
灯光移动到桌子边缘。酒吧的人声和身边这几人的谈话一点点地注入郝安静的耳朵，就好像有小虫子在她的耳道里挠痒痒，同时，她的脑袋也开始嗡嗡嗡的，当她的目光只专注于那移动的灯光时，她整个人也仿佛从现实中抽开身，她好像成了一个机器，一个只会用目光跟随光芒移动的机器人，而此刻身边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今天真的不去，等会儿还有事。”徐隐澄依然笑着。
另一个女生撅了撅嘴：“什么嘛，你就是去陪女朋友吧？”她们俩埋怨着走了。
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
郝安静入神又执着地盯着菱形灯光移到桌子中间。
李萱萱无力地道：“章裕千，我真的——”
“——别说下去了。”
菱形灯光移动到桌子对面，慢慢地、慢慢地移上去，郝安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直到灯光攀上对面男生的脸庞。
她微愣，对上男生的目光，才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又低下头，心脏紧张地砰砰跳着，难道看他一眼，他还会打自己不成？
章裕千又道：“萱萱，放开她，我们两个人谈，好好谈。”
“不要，我不要，不要……”李萱萱一直往郝安静身边缩着，因为章裕千已经走过来尝试拉开她们了，这是个漫长又艰难的过程，但是她们还是成功地被拉开了。
“那我回去了，你们好好聊吧。”郝安静终于像是出狱般地走出酒吧。
寒冷袭来，她裹了裹衣服，走到马路上才发现这地方她根本不认识，只好掏出手机查地图。保险起见，她打了车，就是为了避免她人生中第一次被宿管阿姨记名字。打好车，手顺势塞进口袋里，浑身上下都冻得发抖。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礼貌又亲近的声音：“你好。”转头一看，是徐隐澄。
这过于官方的开场白让郝安静束手无措，她的心一紧，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点，慌忙道：“你好。”她木然望着对方，等候着他开口讲述自己这个招呼的缘由。
徐隐澄也垂头看着她，女生的黑发在路灯的照射下更显亮丽，那双眼眸亮晶晶的，目光灼热，微张的嘴巴透出她的惊异。这所有的一切，和那个人如出一辙。
徐隐澄脑中有什么东西甩去了他认为的这种相似感，微微一笑：“你也是瑞宁大学的吗？”
郝安静点点头。
“你是李萱萱的朋友吗？”
郝安静摇头：“不是。”她不想说多余的话，这样显得好像她愿意把话题继续下去似的，但实际上她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待着，不受干扰，所以当她简洁明了地回应对方时，心里暗自期待着，徐隐澄可以停止和她说话。
“怪不得，我从没见过你。”郝安静从男生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轻松的愉悦，就好像在告诉她，他想继续聊聊天。
郝安静没搭理他，对方似乎也不尴尬，整个人显得很轻快，郝安静自己却身体僵直地站在原地，木木地等着她的出租车过来替她解围。
徐隐澄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她旁边，就好像不是郝安静一个人在等出租车，而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在等。
暖色灯光下的两个人并排站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周围是钢铁森林里特有的喧闹声，淹掉了两人之间陌生的沉默。
车来了，郝安静走上前，留给徐隐澄一个背影，她纠结于是否要和对方打声招呼，如果不打，那她觉得先前的对话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即便生活中有那么多无意义的事情，但在郝安静的世界里，任何事物有了意义才更完整，就像刚才那几句对话一样，它们的意义或许就在于郝安静和徐隐澄相识了，虽然很不熟，虽然这种相识可能只在今晚有效，但它们已经赋予了那句“拜拜”一个意义。
于是郝安静上车前鼓起勇气向身后看去，挥手朝徐隐澄道别，男生怔在原地没有动弹，郝安静不知道他眼中何来讶异之色，可能是觉得这声道别略显唐突，但那都不重要了，对郝安静来说，这个夜晚过去，她就可以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继续默默帮助李萱萱骗过宿管阿姨，继续泡她的图书馆。这声道别，不仅仅是对徐隐澄的，还有是对这个晚上李萱萱对她生活的闯入。
关门的那瞬间，徐隐澄突然从外面拉住门，郝安静愕然盯着他。“不介意拼个车吧？”他问道，“这个点在这里不好打车。”
郝安静愣了有一秒，然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好。”
待徐隐澄上车后，她又略带抱歉地说道：“但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顺路。”
“我去理安路的女生寝室，你呢？”
“我也是。”
半夜，一个男生，女生寝室。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补出一个八点档泡沫剧，郝安静自然也是想了一些，但终究是没有问任何问题。
两人沉默着，她别过脑袋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一排排掠过，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她闭上眼睛尝试假寐，但没有丝毫睡意，她心里明白，自己只是想这么靠着，假装睡着，好安安静静度过这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她从没有要摆正脑袋的意思，仿佛身旁坐着一颗巨大的病毒，连余光都不能瞥到，那不然就会生病。
“你叫什么名字？”徐隐澄问。
她终于动了动身子，别过脸看他：“郝安静。”
“郝安静？”
“赤耳郝。”她从小就习惯了别人的反应，略带疲惫地解释道。
男生“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于是郝安静继续别过脑袋，闭上眼睛。
徐隐澄本是也安安静静望着窗外，但余光瞥到身旁的女生似乎正要睡过去，于是悄悄别过脸看了一眼，她披散的头发盖住了留给徐隐澄的那一边面庞，他经不住多看了几眼。
郝安静，真是人如其名。
或许是过去的回忆在冲击他，他很难不去在意郝安静身上的那种气质，那种让人产生距离感的清冷。
女生思忖着要不要听歌，毕竟对方还在旁边，如果说起什么话来，她戴个耳机，太不礼貌了，这么一想，突然脑袋一震，立马翻起包来。男生不解地感受着她的那股冲劲，有点想笑。“怎么了？”
郝安静从包里抬起头，微张嘴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样，疼得很。“没什么。”她依然故作镇定。
“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唔，耳机。”她轻声细语，仿佛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该不会是掉在酒吧了吧？”徐隐澄满脸真诚，“改天我去帮你看看，如果有的话他们会留着的，而且那边都是我认识的人，好说话。”
“真的？”郝安静突然感激地睁大眼睛，“谢谢。”
“举手之劳。”男生随意笑了一下，别过头。
车子停了又动，一次又一次，一路的颠簸让她昏昏沉沉的，最终她还是靠着窗户睡着了，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梦幻，直至消失。
持久的睡意让郝安静觉得仿佛只过了一秒钟，而后她感觉有人轻轻拍自己，还没完全清醒的她听到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快下车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带着还未散去的困意观察着窗外，已经到校区附近了，她轻轻捂了捂眼睛，让自己清醒起来，对男生说：“谢谢，再不醒就要睡过头了。”有些沙哑的声音还是被一层朦胧的睡意盖住了。
男生没说话，只是露出了让女生不解地淡淡笑容。
凛冽的风袭来，郝安静打了个哆嗦。“不困了吧？”徐隐澄问。他看起来很想笑出来。
郝安静不解。为什么要笑呢？“嗯。”她回应。
她没有问对方是去哪一幢楼，那太没有礼貌了，但是这样一直走着更加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要去哪里，却还是走在一起，就等着在某一个路口突然说再见。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等来那句突然间的“再见”，走到同一幢楼才发现不对劲。郝安静先诧异地开口了：“你也到12号楼？”
“是啊。”徐隐澄眼里也是些许惊讶。
“那我先走了，再见。”她笑了一下，让她不解的是，男生正愕然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