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韩露最多的社交活动就是随江灏然去拜年、参加春茗宴会。
登门拜年的，主要是去秦柏等四个肱骨大臣的家，还有像潘阅文那样的多年深交。江鲲只带着江灏然和韩露一起，并没有带江叶昇，其偏心不言而喻。
韩露十分端庄得体，男人们高谈阔论的时候，她就跟女主人闲话家常，聊一些烹饪、插花、养生的话题。她发现这几个叔叔阿姨仍把三十岁的江灏然称作灏灏。
秦夫人说：“有三四年，我们都住在工厂宿舍里，男人打拼，女人管家看孩子，彼此亲厚。灏灏呀，打小就是一群孩子的领袖。”
韩露望向江灏然，他哪怕只是微笑一下，或者抬手看腕表的小动作都那么迷人。
刚结婚的头三四个月，他们出席宴会时，韩露都会挽着男人的手臂，仪态万方。细心的人也许会看出他们的貌合神离。
现在可不一样了，韩露养成了惯性动作，只要江灏然走到她身边，她就会不自觉地伸出手。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后，韩露尽力控制自己的贪念，一回家就回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
江灏然却不配合，在家里亲切地喊她“小露”，吃饭时给她夹菜，早上跑步时为她擦汗。每晚十一点，不管女孩睡了没，他都会发一条信息——晚安，明天见。
女孩渐渐地放松了警惕。她想，好吧，反正扮演恩爱夫妻就是合约的核心内容，何必矫情呢？这美妙的相处模式还有一个多月就画上句号，何不好好享受,过一把“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潇洒。
元宵节那天，莫云华的男朋友宋锦明主动约江灏然吃饭，提前订好了粤鲜酒楼的厢房。
莫云华没有想到儿子把韩露也带来了。之前她出于好奇心想见见这个假儿媳妇，现在见他们十指紧扣，一副小夫妻的甜蜜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疑问。
“叔叔、阿姨，过年好。”韩露笑着微微躬身打招呼。
宋锦明奇怪地问：“你们都结婚一年了，小露还没改口啊？”
江灏然用嗔怪的语气说：“快，叫妈。”
韩露涨红了脸，知道宋锦明是个不知内情的人，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妈，反而令莫云华有点尴尬。
江灏然把手一摊，说：“祝妈妈新年大吉大利，身体健康，永葆青春。”
宋锦明和莫云华早就准备好了红包，却没有料到多了一个韩露。
“这几年我们都流行微信红包，很少带现金。来，灏然、小露，咱添加微信，也方便日常联系。”宋锦明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机。
江灏然倒是不客气，韩露却不肯拿手机出来。还好，服务员开始上菜，化解了韩露的尴尬，她在桌底下踢了江灏然一脚。
吃到一半，宋锦明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灏然，过年我把你妈妈带回老家见了父母和一众亲友，现在正式地征求你的意见，我打算择个好日子跟你妈妈领证结婚。”
江灏然也放下筷子，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友善。“宋老板，我妈妈受过情伤，我是不赞成她再婚的。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专制的人，她要是高兴，我不反对。只不过……有两件事。”
“你说。”宋锦明说。
“一，口头上也好，书面上也好，你保证往后余生绝不辜负莫云华女士，否则……天诛地灭。”江灏然用平静如水的语气说出了一句狠毒的话。
韩露心惊胆战，万万没有想到江灏然如此无礼、刻薄。
“灏灏！”莫云华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红一阵青一阵。
宋锦明却笑着说：“我一个五十几岁的人，岂有将婚姻当儿戏的？我宋锦明真心爱莫云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有违誓……”
莫云华伸手去捂住了男人的嘴。
江灏然与宋锦明对视着，一个眼神凌厉，一个泰若自然。电光火石间，江灏然终于放松了语气，说：“得！男人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信你。”
莫云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呢？”宋锦明问。
江灏然说：“我家虽不缺钱，但我也要妈妈正正式式风风光光地出嫁，礼金一百万！迎亲、喜酒，一样不可少。至于请多少客人，我不干涉，总不能叫莫女士悄悄地领了证便完事。”
莫云华的心又提了上来，几乎用请求的语气说：“灏灏，你别折腾人了，好吗？”
从前韩露只觉得江灏然傲慢、偏激，那都是从表面上看到的，今天才真正领略到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刚才是一身冷汗，现在连手心都湿了。
“我就说嘛，云华，你总是不肯答应。”宋锦明把手搭在莫云华的手背上，对江灏然说：“把账户给我，二百万聘礼马上转账给你，女家要多少桌酒席也报个数来，我就喜欢明来明去，开诚布公。”
江灏然忽然笑了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他拿起茶壶，态度恭敬地给宋锦明和莫云华的杯子添了茶水，说：“宋叔叔，刚才得罪了，我是关心则乱，您别跟一个后生计较。礼金你转账给我妈妈就行，酒席预算三十桌吧，请上亲戚朋友和茶叶公司的员工，热闹热闹。”
莫云华伸手轻轻地打了儿子的手背一下，说：“臭小子！”
“噢，对了，要不要请江鲲阖府出席？”江灏然突然来了一句。
三个人，连宋锦明在内都惊住了，只觉得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不知道江灏然又要闹出什么沸反盈天的事。
韩露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惊魂初定，过山车再次呼啸冲向天空。
足足过了一分钟，莫云华才开口，声音是颤抖的。她说：“灏灏，对不起！在离婚这件事上，妈妈处理得不好，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开心，都是妈妈的错。”
“不，你没错。”江灏然说。
“不，我有错。”莫云华执拗地说，“年轻的时候，我真把自己当女超人啊，你达叔和婶婶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更无后顾之忧。有几次你出现了严重过敏，一次是你达叔送去医院的，另外几次是你爸爸。我忽略了你爸爸陪伴你的时间比我还多，离婚时硬是把你带走。虽然你当时已经十七岁，还是哭着要爸爸。”
听到这里，江灏然的眼睛有点湿润，脸上强装镇定，咬紧下颌。
“好了，都过去了。”宋锦明拿起纸巾为莫云华擦泪。
莫云华转向男人说：“锦明，我今天也不妨坦白告诉你，我不像你表面看的那么完美。灏灏大学毕业后，我怂恿他重新回到江鲲身边，就是为了家产。”
宋锦明握住女人的手，温声说：“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这没错。灏灏天生就是商业奇才，不然他再怎么讨好，江先生也不会把那么大的企业放手给他。别自责了，没事。”
江灏然的镇定装不下去了，咬紧后槽牙，他此刻只想痛骂江鲲和叶芳菲。
忽然，一只柔滑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五根纤长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女孩用四两拨千斤的轻巧说：“灏然，我奶奶说，人与人是讲缘分的，缘聚缘散自有天数。你看，现在妈妈和宋叔叔不是很好吗？你也越来越强大了。要不……定个目标，十年内建一座灏然大厦，到时候我要拿金剪刀剪彩。”
女孩说完，弯起嘴角，露出两排小牙，露出两个小酒窝，如万丈金光照耀。江灏然内心的埋怨、愤恨、郁闷一扫而光。他动情地望着女孩，说：“好，我答应你！”
一顿饭，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最终还是圆满收场。
江灏然给莫云华和宋锦明斟了茶，诚挚地道歉，还讨好卖乖地说，今年是元宵节，不许生气。
回家的路上，韩露有点透支地瘫坐在副驾座上，她不说话，怕言多必失，不小心触碰到江大少爷的哪根神经。
“小露，我二十九号生日，你请假一天陪我。”男人说。
“你生日不是应该跟母亲过吗？”女孩问。
“我妈是按农历给我过生日的，每年都有。我的公历生日四年才一次，你得陪我。”男人说。
“请假可以，损失的四百元全勤奖，你得补偿我。”女孩说。
“行，我给四千，不，四万。”男人豪爽地说。
女孩打了他一下，笑着说：“哪有人自动加价的，傻里傻气。”
男人笑着说：“刚才宋老板发红包，你也不要，你才傻里傻气。”
女孩说：“不是我说你啊，江董事长，你一个大企业的老板竟然讨要新年红包，真不害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取笑逗乐。到了家，江灏然再次强调：“我生日那天，你要一整天陪着我，至于怎么过，随你安排。”
女孩做了一个OK的手势，说：“知道啦，讨债似的，跟个小屁孩一样！”
男人被说成讨债似的小屁孩，竟然很高兴，傻乐了一晚。
登门拜年的，主要是去秦柏等四个肱骨大臣的家，还有像潘阅文那样的多年深交。江鲲只带着江灏然和韩露一起，并没有带江叶昇，其偏心不言而喻。
韩露十分端庄得体，男人们高谈阔论的时候，她就跟女主人闲话家常，聊一些烹饪、插花、养生的话题。她发现这几个叔叔阿姨仍把三十岁的江灏然称作灏灏。
秦夫人说：“有三四年，我们都住在工厂宿舍里，男人打拼，女人管家看孩子，彼此亲厚。灏灏呀，打小就是一群孩子的领袖。”
韩露望向江灏然，他哪怕只是微笑一下，或者抬手看腕表的小动作都那么迷人。
刚结婚的头三四个月，他们出席宴会时，韩露都会挽着男人的手臂，仪态万方。细心的人也许会看出他们的貌合神离。
现在可不一样了，韩露养成了惯性动作，只要江灏然走到她身边，她就会不自觉地伸出手。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后，韩露尽力控制自己的贪念，一回家就回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
江灏然却不配合，在家里亲切地喊她“小露”，吃饭时给她夹菜，早上跑步时为她擦汗。每晚十一点，不管女孩睡了没，他都会发一条信息——晚安，明天见。
女孩渐渐地放松了警惕。她想，好吧，反正扮演恩爱夫妻就是合约的核心内容，何必矫情呢？这美妙的相处模式还有一个多月就画上句号，何不好好享受,过一把“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潇洒。
元宵节那天，莫云华的男朋友宋锦明主动约江灏然吃饭，提前订好了粤鲜酒楼的厢房。
莫云华没有想到儿子把韩露也带来了。之前她出于好奇心想见见这个假儿媳妇，现在见他们十指紧扣，一副小夫妻的甜蜜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疑问。
“叔叔、阿姨，过年好。”韩露笑着微微躬身打招呼。
宋锦明奇怪地问：“你们都结婚一年了，小露还没改口啊？”
江灏然用嗔怪的语气说：“快，叫妈。”
韩露涨红了脸，知道宋锦明是个不知内情的人，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妈，反而令莫云华有点尴尬。
江灏然把手一摊，说：“祝妈妈新年大吉大利，身体健康，永葆青春。”
宋锦明和莫云华早就准备好了红包，却没有料到多了一个韩露。
“这几年我们都流行微信红包，很少带现金。来，灏然、小露，咱添加微信，也方便日常联系。”宋锦明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机。
江灏然倒是不客气，韩露却不肯拿手机出来。还好，服务员开始上菜，化解了韩露的尴尬，她在桌底下踢了江灏然一脚。
吃到一半，宋锦明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灏然，过年我把你妈妈带回老家见了父母和一众亲友，现在正式地征求你的意见，我打算择个好日子跟你妈妈领证结婚。”
江灏然也放下筷子，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友善。“宋老板，我妈妈受过情伤，我是不赞成她再婚的。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专制的人，她要是高兴，我不反对。只不过……有两件事。”
“你说。”宋锦明说。
“一，口头上也好，书面上也好，你保证往后余生绝不辜负莫云华女士，否则……天诛地灭。”江灏然用平静如水的语气说出了一句狠毒的话。
韩露心惊胆战，万万没有想到江灏然如此无礼、刻薄。
“灏灏！”莫云华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红一阵青一阵。
宋锦明却笑着说：“我一个五十几岁的人，岂有将婚姻当儿戏的？我宋锦明真心爱莫云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有违誓……”
莫云华伸手去捂住了男人的嘴。
江灏然与宋锦明对视着，一个眼神凌厉，一个泰若自然。电光火石间，江灏然终于放松了语气，说：“得！男人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信你。”
莫云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呢？”宋锦明问。
江灏然说：“我家虽不缺钱，但我也要妈妈正正式式风风光光地出嫁，礼金一百万！迎亲、喜酒，一样不可少。至于请多少客人，我不干涉，总不能叫莫女士悄悄地领了证便完事。”
莫云华的心又提了上来，几乎用请求的语气说：“灏灏，你别折腾人了，好吗？”
从前韩露只觉得江灏然傲慢、偏激，那都是从表面上看到的，今天才真正领略到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刚才是一身冷汗，现在连手心都湿了。
“我就说嘛，云华，你总是不肯答应。”宋锦明把手搭在莫云华的手背上，对江灏然说：“把账户给我，二百万聘礼马上转账给你，女家要多少桌酒席也报个数来，我就喜欢明来明去，开诚布公。”
江灏然忽然笑了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他拿起茶壶，态度恭敬地给宋锦明和莫云华的杯子添了茶水，说：“宋叔叔，刚才得罪了，我是关心则乱，您别跟一个后生计较。礼金你转账给我妈妈就行，酒席预算三十桌吧，请上亲戚朋友和茶叶公司的员工，热闹热闹。”
莫云华伸手轻轻地打了儿子的手背一下，说：“臭小子！”
“噢，对了，要不要请江鲲阖府出席？”江灏然突然来了一句。
三个人，连宋锦明在内都惊住了，只觉得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不知道江灏然又要闹出什么沸反盈天的事。
韩露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惊魂初定，过山车再次呼啸冲向天空。
足足过了一分钟，莫云华才开口，声音是颤抖的。她说：“灏灏，对不起！在离婚这件事上，妈妈处理得不好，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开心，都是妈妈的错。”
“不，你没错。”江灏然说。
“不，我有错。”莫云华执拗地说，“年轻的时候，我真把自己当女超人啊，你达叔和婶婶把你照顾得很好，我更无后顾之忧。有几次你出现了严重过敏，一次是你达叔送去医院的，另外几次是你爸爸。我忽略了你爸爸陪伴你的时间比我还多，离婚时硬是把你带走。虽然你当时已经十七岁，还是哭着要爸爸。”
听到这里，江灏然的眼睛有点湿润，脸上强装镇定，咬紧下颌。
“好了，都过去了。”宋锦明拿起纸巾为莫云华擦泪。
莫云华转向男人说：“锦明，我今天也不妨坦白告诉你，我不像你表面看的那么完美。灏灏大学毕业后，我怂恿他重新回到江鲲身边，就是为了家产。”
宋锦明握住女人的手，温声说：“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这没错。灏灏天生就是商业奇才，不然他再怎么讨好，江先生也不会把那么大的企业放手给他。别自责了，没事。”
江灏然的镇定装不下去了，咬紧后槽牙，他此刻只想痛骂江鲲和叶芳菲。
忽然，一只柔滑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五根纤长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女孩用四两拨千斤的轻巧说：“灏然，我奶奶说，人与人是讲缘分的，缘聚缘散自有天数。你看，现在妈妈和宋叔叔不是很好吗？你也越来越强大了。要不……定个目标，十年内建一座灏然大厦，到时候我要拿金剪刀剪彩。”
女孩说完，弯起嘴角，露出两排小牙，露出两个小酒窝，如万丈金光照耀。江灏然内心的埋怨、愤恨、郁闷一扫而光。他动情地望着女孩，说：“好，我答应你！”
一顿饭，一波三折惊心动魄，最终还是圆满收场。
江灏然给莫云华和宋锦明斟了茶，诚挚地道歉，还讨好卖乖地说，今年是元宵节，不许生气。
回家的路上，韩露有点透支地瘫坐在副驾座上，她不说话，怕言多必失，不小心触碰到江大少爷的哪根神经。
“小露，我二十九号生日，你请假一天陪我。”男人说。
“你生日不是应该跟母亲过吗？”女孩问。
“我妈是按农历给我过生日的，每年都有。我的公历生日四年才一次，你得陪我。”男人说。
“请假可以，损失的四百元全勤奖，你得补偿我。”女孩说。
“行，我给四千，不，四万。”男人豪爽地说。
女孩打了他一下，笑着说：“哪有人自动加价的，傻里傻气。”
男人笑着说：“刚才宋老板发红包，你也不要，你才傻里傻气。”
女孩说：“不是我说你啊，江董事长，你一个大企业的老板竟然讨要新年红包，真不害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取笑逗乐。到了家，江灏然再次强调：“我生日那天，你要一整天陪着我，至于怎么过，随你安排。”
女孩做了一个OK的手势，说：“知道啦，讨债似的，跟个小屁孩一样！”
男人被说成讨债似的小屁孩，竟然很高兴，傻乐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