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下午,朝阳宫很热闹。

    一张四方桌,四个人在对弈玩飞行棋,四个人在旁围观。

    江鲲丢了一个“6”,蓝色棋子起飞。他对旁边的管家说:“再弄几副加大版的象棋、军旗、围棋,以后我们的娱乐活动就是下棋。”

    管家点头说“好嘞。”

    韩露的奶奶翻了两下口袋,说:“哦,忘了带眼镜。”

    韩露刚要站起来,江灏然马上说:“我去拿。”然后迈开大步往自己屋走去。

    老人的卧室就在一楼,江灏然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电话座机旁边的眼镜,他拿起东西就正要往外走,红色的古老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江灏然想都没想就拿起了话筒,说:“喂,你好。”

    对方迟疑了两秒,说:“喂,你好。”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柔和声音,说完便没有了下文。

    江灏然想,打电话的人一定是找奶奶的,听到一个男子声音,莫不以为是打错了。他马上说:“您是找奶奶的吧?她跟小露在隔壁下棋呢。”

    对方沉默了好几秒,问:“小露回来了?”

    江灏然一愣,总感觉这句话有点怪怪的。老人的亲友很少,几乎都知道她现在住在茂城。那么……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难道是……

    男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又无比相信自己的第六灵感。他竭力稳住激动的情绪,说:“你好,我叫江灏然,是小露的丈夫,最近奶奶住在我们家。”

    “啊?”电话的另一头,中年女人很意外地啊了一声。她消化了许久,才缓缓地问:“小露她,她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江灏然生怕对方挂线,决定孤注一掷。他诚恳地说:“是啊,我们月初办的喜酒。请原谅我的冒昧,您是阿姆?”

    对方沉默。

    江灏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说:“阿姆,我是知道您的,奶奶跟我说过,但小露她不知道。请您别挂线,我们聊聊。”

    女人的声音平静下来,但听得出她的惊喜。她说:“春节的时候我打电话回去,奶奶都没告诉我呢。你好,江……“

    “江灏然,灏是三点水、一个风景的景、一个页码的页的那个‘灏’。阿姆,我是做印刷和茶叶生意的,您上网也能查到我的信息。“男人说。

    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她鼓起勇气问:“你说奶奶把我的事告诉了你,却没告诉小露?”

    江灏然说:“是的,其实要查一个人并不难,但奶奶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自己的新家庭、新生活,让我别去打扰你。”

    “不是的……”女人忽然难过起来,近乎哽咽。“我在南方找到工作后,是要把小露接过去的,但是她的爷爷和奶奶不让我带走。你听我解释……”

    “阿姆,我知道的,我理解,真的!您可以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吗?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你详谈。”江灏然说。

    女人在艰难地考虑着,二十几年了,让她一下子曝光,她没有心理准备。

    “阿姆,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你记下我的手机号码、家庭地址,任何时候联系我都行。”江灏然像一个态度诚恳的谈判专家。而且,他真的听到了话筒里有翻开纸张的声音。于是,他把自己的联络方式说了两遍。

    “奶奶身体很好,小露也很好。我知道,其实您一直在默默地关心她。如果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您还是可以继续以阿姆的身份跟她联系的,你觉得呢?”江灏然用上了谈判技巧。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灏然,找不到眼镜吗?这么久。”韩露一边说一边走进屋。

    江灏然抓紧时间对话筒里的人说:“阿姆,别挂线,跟小露聊几句吧,自然一点,她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说完,他扭过头说:“才找到呢。小露,有人找奶奶,你过来接听一下。”

    韩露走进卧室,接过男人手中的话筒,甜甜地“喂”了一声。

    江灏然马上转身,顺手把桌上的老人手机揣进裤兜,然后让往外面指了一下,示意自己先出去。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朝阳宫。

    “怎么去了这么久?”韩露的奶奶问。

    “聊了个电话。”江灏然平静地说。他让孙素梅替补一下,挽着老人的手臂走进了影视厅,顺手把门关上。

    江灏然把阿姆打电话来的事说了。

    老人先是一愣,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拍着江灏然的手背,说:“灏灏,咱别说破,一切遵从小露妈妈的意愿。”

    江灏然点点头。他非常佩服老人的冷静和睿智。他划开老人手机,把来电显示为南非的电话号码保存了下来,说:“我听你的。奶奶,咱出去吧,免得小露疑心。”

    过了五六分钟,韩露脚步轻快地走进来,一脸开心的笑容。她见在场这么多人,便没有说话。

    江灏然说:“会所那边开了一家新的超市,我们去逛逛吧。”

    “好呀!”韩露挽起江灏然的手臂,然后对孙素梅说:“婶婶,我们出去走走,你给我奶奶当个军师。”

    韩老太太扬了扬手,装作不高兴地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我现在戴着眼镜,看得真切,不用教我。”

    江灏然和韩露手牵着手在林荫路上走着。

    “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男人明知故问,装作漫不经心的。

    “阿姆,我跟你说过的,奶奶的远房亲戚。”韩露说。

    “你看起来很高兴。”江灏然说。

    “是啊,我们家的亲戚本来就少,像阿姆那样在外地生活,还能每年打电话问候的,实在难得。”韩露说。

    “外地,阿姆现在住在哪里?”江灏然问。

    “我刚才问了,她说二十几年前去了南方,每年都会回茂城看看亲人,十年前去了约翰内斯堡。阿姆说,四年前本来打算回来一趟的,却遭遇了全球新冠疫情。”韩露望着蔚蓝的天空,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微妙,我今天跟阿姆聊了几分钟,忽然记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不光有水果糖,连阿姆的样子都有了模糊的记忆。”

    说着,她把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说:“阿姆也是鹅蛋脸,也是大眼睛,她总是温柔地对着我笑……可惜,我刚才忘记问她要电话号码。”

    江灏然搂过女人的肩,说:“阿姆还会打电话来的,下次你再问她拿电话号码,还要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

    韩露仰着头笑看着男人,得意地说:“还要炫耀一下我的帅气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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